《我與中國》作者特里爾眼里的毛澤東與江青

彭靖

羅斯·特里爾，哈佛大學教授，東亞研究中心研究員，美籍澳大利亞人，《毛澤東傳》《江青全傳》等多部暢銷書的作者，在世界各地享有很高的盛譽。其中1980年出版的《毛澤東傳》一書，曾被譯成德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等八種文字。2010年，隨著他的自傳體回憶錄《我與中國》一書的出版，他在中國的傳奇經歷，以及有關毛澤東、江青的真實記錄展現在世人面前。

一生講述中國故事的美國學者

1938年，特里爾出生于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的一個偏遠小鎮。1962年，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并獲得歷史政治科學一級榮譽學位。1964年夏天，特里爾在華沙獲得了去中國的簽證，他對于天安門廣場群眾抗議美國侵略越南的游行示威印象深刻。他還去了廣州。中國之行結束幾個月后，他在當地的《澳大利亞人報》發表過六篇反映中國情況的報道，從此踏上了終生研究中國問題之路。

為了更多地從事中國問題研究，他憑借已發表的六篇報道，向費正清所在的哈佛大學提出了申請，經過多方努力，后來他獲得去哈佛大學深造的機會，并于1970年獲得哈佛大學政治學博士學位。之后，他在哈佛大學教授英國政治、中國政治和國際關系等課程。他的老師有美國前國務卿亨利·基辛格和著名歷史學家、中國問題專家費正清等國際著名學者。

特里爾在20世紀70年代撰寫的有關中國方面的書籍和文章，為西方讀者打開了一扇了解中國的窗戶，尤其是他在美國著名雜志《大西洋月刊》上發表的兩篇長文，當時成為1972年尼克松首次訪問中國前夕，基辛格所推薦的第一批了解中國的必讀材料。與此同時，他于1971年、1973年、1975年連續訪問中國，為中美、中澳關系的建立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特里爾后來又根據在中國的親身經歷，以在《大西洋月刊》發表的文章為基礎，出版了名為《八億人》的書。該書生動地展現了20世紀70年代中國重新融入世界的鮮活事例，后來陸續被翻譯成日文、德文和挪威文出版。中國外文局則將其書翻譯成《八億人——來自中國的報道》，作為內部出版物在北京發行。這些都給予特里爾莫大的鼓勵，增強了他進一步從事中國研究的信心與動力。

接下來的幾年，特里爾又撰寫了《后毛澤東時代的中國未來》，分別在法國、日本、新加坡、瑞典和印度出版。另一本則是《鐵樹開花》，書中描寫了“文化大革命”結束后中國人民的城市生活情景。曾任美國國務卿的基辛格專門致信特里爾，對于此書的出版表示祝賀與贊揚。目前特里爾已出版數十部著作，其中絕大部分書籍都與中國有關。1980年，他的《毛澤東傳》出版，隨即被翻譯成德文、意大利文、保加利亞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和希伯來文等，在中國乃至世界產生了廣泛的影響。該書自譯介到中國以來，累計暢銷一百八十萬冊。特里爾還曾獲得了美國重要的兩項新聞獎，即美國國家雜志優秀報道獎和喬治·伯克紀念獎的最佳雜志報道獎。

2010年出版的《我與中國》一書，則講述了他在中國的故事。書中既有對中國政壇風云人物的生動刻畫，也有對中國普通民眾生活的娓娓講述。作者以一個西方人的視角，為廣大讀者打開了另一扇了解中國的窗戶。

近年，特里爾擔任澳大利亞莫納什大學和美國得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客座教授，2008年被任命為華盛頓伍德羅·威爾遜中心公共政策學者。2012年11月，特里爾又一次來到中國，并出席了由中國人民大學舉辦的第三屆世界漢學大會。從澳大利亞一名鄉村少年到哈佛大學知名教授，從對中國問題研究到撰寫領袖人物傳記，特里爾的傳奇經歷和最新動態一直被世人所關注。

領袖人物的性格對于中國共產黨很重要

斯諾是第一個向共產黨領導人——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等正式提出問題的西方人。斯諾曾非常滿意地說：“關于毛澤東，我可以單獨寫一本書?！彪m然單獨為毛澤東撰寫傳記的目的沒有達到，但在他的《紅星照耀中國》一書中，有關毛澤東的記述確實占據了重要地位。

1937年4月，繼斯諾之后，其第一任妻子海倫也從西安出發，在擺脫了國民黨的嚴密監視之后到達陜北。她在長達五個月的采訪基礎上，寫出了《在紅色中國內部》一書，1939年由紐約雙日出版社出版，當年就被譯為中文，以《續西行漫記》為名在中國發行。與此同時，史沫特來、斯坦、白修德等外國記者與學者也相繼來到中國，后來分別出版了報道中國革命的書籍《中國戰歌》《紅色中國的挑戰》《中國的驚雷》等，由此構成了西方人士采訪“紅色中國”的第二次高潮。

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由于這些進入“紅色中國”進行采訪的美國人士大多是記者兼學者，對中國社會、中國革命缺乏充分的認識和理解，因此他們的報道和研究帶有較為濃厚的訪談色彩。在他們的著述中大量轉述中國共產黨領導人的談話，或談論他們對毛澤東等人的直觀印象，缺少自己深入、透徹的分析。同時由于他們當時難以掌握全面、真實的歷史材料，難以查閱中國共產黨的文件，所寫的文章往往僅憑口述，缺乏相應的考證，以至于存在不少錯誤。

中國革命的勝利，使毛澤東及其思想的研究再度成為美國學者對中國研究的一個熱點。一些學者在過去新聞記者所形成的認識基礎上，從不同角度對毛澤東及其思想進行了更為深入的探討。新中國成立后，盡管在美國一度曾受到麥卡錫主義的影響，但仍有許多從事中國研究的美國學者，特別是以費正清、史華慈為代表的自由派學者，他們深刻認識到研究中國歷史和現狀對于美國對華政策的影響。

從1976年開始，特里爾的創作開始轉入領袖人物傳記的寫作。

1980年，特里爾總結了以往美國學者撰寫毛澤東傳記的成功與不足之處，出版了屬于他的《毛澤東傳》。此書一出版，很快受到西方及中國讀者的普遍歡迎。在特里爾的筆下，一位真實、生動的毛澤東形象被全方位地描述出來。正如《印第安納波利斯星報》記者所評價的，“他能贊揚毛澤東的成就，同時批評其錯誤”，這是一般中國作者做不到的事。特里爾認為：“我覺得領導人物的品格、特性、特質，會對中國的歷史發展有很大的影響，比如，我在《毛澤東傳》中提到毛澤東這樣一個特性，一半是老虎，一半是猴子——兩種完全不同的特性，這就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對于毛澤東身上所具有虎性和猴性的含意，特里爾進一步解釋說：“毛澤東這個人物虎性的一面，主要體現在他與蔣介石關系的互動上。因為他特別明確地知道，他最終的目標就是建立一個共產黨能夠執政、掌握國家權力的政府。毛澤東通過抗日戰爭這樣的契機，能夠調動全國人民的反帝國主義情緒，把普通老百姓發動起來，最后達到奪?。ㄕ啵┑哪康?。這是毛澤東虎性方面的展現。

“毛澤東不僅讀馬克思的著作，他也會讀像《圣經》這樣的書。他在猴性方面的展現，就是他對一切都持懷疑態度?！?/p>

對于特里爾撰寫《毛澤東傳》一書的獨到之處，美國歷史學家魏斐德稱：“羅斯·特里爾最重大的貢獻是指出了1956年后毛澤東的變化……”費正清從歷史的角度視《毛澤東傳》為“自斯諾1938年寫成《紅星照耀中國》之后，關于毛澤東最具啟發性的著作”。

《紅星照耀中國》一書1938年在上海中共地下黨和抗日救亡人士的幫助下，以《西行漫記》為名在中國出版。《西行漫記》出版幾個月后，就轟動了國內以及國外華僑集中地，后來相繼出版了無數重印本和翻印本。

特里爾的《毛澤東傳》中，更多內容是對毛澤東一生革命活動的記述和描寫，評論和分析的部分較少。正是基于上述原因，特里爾在美國也頗具爭議。有些學者認為，特里爾的著作學術性不強，稱他為筆下生花的記者；而一些記者則認為他是位一本正經的學者。筆者認為，特里爾出版的《毛澤東傳》一書，正是其寫作風格平實的體現。書中對于毛澤東一生的成就雖然有批評的內容，但更多的是贊揚與歌頌，這一點正好迎合了中國一般百姓的心理需求。因此，我們就不難理解，特里爾的《毛澤東傳》自譯介到中國后，為什么能多次再版，能暢銷一百八十萬冊。截至2005年6月，該書已第二十八次重印。

江青的最后十年

《江青全傳》是特里爾繼《毛澤東傳》出版之后，又一部頗有影響的人物傳記。為寫好該書，特里爾采訪了很多人。在雅加達，特里爾從蘇加諾總統遺孀那里獲得了一些資料；在瑞士，斯諾遺孀也為他提供了一些尚未公開的史料。同時他走訪了生活在美國的，與江青早年有密切聯系的唐納、崔萬秋等人。他還曾深入秦城監獄，向管教人員了解江青在監獄中的許多生活細節，以及她自殺前后的詳情。

1981年1月25日，在最高人民法院的特別法庭上，十名罪犯并排站立，聆聽對他們的公開審判。張春橋和江青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其他人也受到了應有的法律制裁。據當時在特別法庭的當事人介紹，江青在當年雖然已是六十四五歲了，并且被隔離審查已三年多，但她還是很注意自己的儀表，看上去只有五十多歲。

江青當時的頭發又黑又亮，很多很濃，完全不是外界流傳的說她是一個禿子，戴的是假發。她體態豐滿，也不是民間流傳的是在身上用了橡皮墊子。社會上流傳的謬誤，雖然反映了廣大干部群眾對江青的仇恨，但終究是不合乎實際情況的。

一周后，彭真到秦城監獄看望江青。江青提出來兩個要求：一是要寫回憶錄；二是要見鄧小平與華國鋒。彭真回答說，國務院會考慮的。他告訴江青，你必須要干一些體力勞動。而江青則希望逃避通常意義上的體力勞動，說自己很喜歡做布娃娃。據監獄方面的人介紹說：“江青三天就能做一個布娃娃，樣子很好看。她一邊縫制布娃娃，一邊哼著曲子。她喜歡聽收音機里的新聞廣播，吃飯時還很有興致地與女看守聊天?！钡^了一段時間，她開始在自己制作的布娃娃上繡上自己的名字，這樣她制作的布娃娃也就不能再出售，而是被一個個地堆放在倉庫里。

江青在被拘留期間，態度一直是很不好的。華國鋒曾找江青談過兩次話。華國鋒勸她：“承認錯誤，重新做人?！苯鄨笾岳湫Γ骸澳愀也桓曳帕宋遥恐灰尫盼?，半年之內我就會除掉像你這樣的人?！比A國鋒開口了：“如果放了你，人民是不會饒了你。不出半個小時，你就會被撕成碎片。”當時，出于人道主義考慮，江青和張春橋等人在被隔離期間，對他們定的伙食費標準是每月三十元，高出當時機關干部食堂伙食費的兩倍。

江青愛吃包子，不管是甜的、咸的，她都喜歡。一天晚上，江青偷偷地把兩個肉餡包子塞進袖子，準備留做夜宵吃，但被看守發現。看守她的警衛喊道：“把包子放回去！你只能拿你現在要吃的?！苯嘈呃⑷f分，把偷偷拿的包子放回原處。在此之前，社會上流傳的江青絕食等不實之詞，完全是無稽之談。

特里爾在《江青全傳》一書的最后一章寫道：1991年3月期間，江青在酒仙橋的住處高燒不退，因而被送進公安醫院。被捕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年頭，她的健康每況愈下，從前的支持者依然沒有任何令人鼓舞的消息，自己也依然沒有任何可能重登權力寶座的跡象。

5月10日，江青當著眾人的面撕碎了她的回憶錄手稿，并要求回到酒仙橋住處去。這一舉動使周圍的人大吃一驚。5月14日凌晨1點30分，護士離開了江青的臥室。將近3點的時候，虛弱、絕望的江青從臥室爬到衛生間，她用幾個手帕結成一個繩套，套在浴盆上方的鐵架上。她用被子和一個枕頭墊在下邊，以便自己能夠到打結的手帕。她將頭伸進繩套，接著又踢開身下的被子等物品……3點30分，一名護士進來，發現她已吊死在浴盆上方……

（責任編輯/穆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