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話含義理論框架下春晚小品語言的解讀

唐露

【摘 要】格賴斯的會話含義理論解釋了人們日常生活中會話含義產生的基本規律，發話人往往借字面意義傳達其“言外之意”，而受話人則要通過字面含義和語境推導出發話人的“弦外之音”。全文通過對小品會話含義的深入分析，從“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的故意違反探索小品的幽默及其弦外之音，更好地理解漢語的獨到之處，歸納小品的會話含義理論，提高會話藝術。

【關鍵詞】會話含義；合作原則；禮貌原則；漢語小品；準則

1、會話含義理論

語用原則尤其是合作原則是保證會話順利進行的基本條件。但是，在實際的交際活動中，人們并不總是嚴格遵守合作原則，有時說話人可能會說假話，而聽話人按照合作原則，可能不會覺察對方是在說謊，誤以為對方也遵循著合作原則。前人對相關問題的研究情況主要包括：對某個具體小品的會話含義分析，還包括小品中的語言幽默與會話含義的關系研究，另外，還包括會話含義理論在中國相聲中的運用研究。

美籍語言哲學家格賴斯在哈佛大學講座上提出的會話含義學說，在語言學界引起了巨大反響，它是語用學的核心內容，在言語交際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會話含義”理論以其新穎重要的內容引起了哲學界語言學界的廣泛關注。

格賴斯在《邏輯與會話》一文中，提出了制約人類交際行為的一條總則（語言交流的參與者需根據交流的意圖和環境采取合作的態度）和四條準則，統稱合作原則。合作原則又具體包括四條準則。此后以列文森和哈恩為代表的語用學家不斷加以總結和完善，形成新的解釋會話推論的理論體系。

2、故意違反“合作原則”“禮貌原則”

發話人要直截了當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就必須遵守合作原則四準則，然而在實際生活中，人們常常會在不同程度上有意不遵守這些準則，這樣會話含義就產生了。小品語言是從生活語言中提煉出來的。在分析小品語言的特征時，我們發現，作為現實生活的會話之再現，小品中的對話往往違背合作原則，并由此產生了豐富的“言外之意”。即“會話含義”。

2.1 “量的準則”“質的準則”與會話含義

“量的準則”即“適量準則”，要求說話人所說的話語應當含有與目前交談目的相關的信息內容，并且所說的話不多不少，既不使人感到信息量不足，又不使人感到重復啰嗦。新的研究表明，任何交際主體都是以特定的角色進入交際的，說話人由于場合不同，角色不同，其語言都帶有個人的常量。

小品中常有違反量的準則的現象，有時信息量不足，有時重復啰嗦，但這是小品劇情的需要及幽默效果的來源。例如：（1）小沈陽：小琴，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想對你說三個字，此處略去三個字，為什么呢？趙本山：這，此處略去三個字，這都七個字了，仨字兒你寫不了？王小利：不是……趙本山：你想說啥？小沈陽：我愛你唄。王小利：不是，感謝你，感謝你。趙本山：那還不得寫個感謝圈兒啊。在這段對話中，信里面故意沒有把話說完整，違背了數量準則，提供了少于交談所需要的信息，讓別人產生了誤會，小沈陽說“此處略去三個字”，讓人產生聯想，幾個人的對話最終才說出是“感謝你”，產生幽默效果。

從以上（1）例的分析看出，“量的準則”對漢語小品有重要意義，小品中有很多故意違反“量的準則”的情況，以產生言外之意和幽默效果。為了小品逗笑的需要，在不影響表達的情況下可以只提供不充分的信息；為了小品的需要，可以說一些過多的信息以達到逗笑的目的。

“質的準則”即“真實準則”，要求說話人所說的話語應當是真實的，不能說假話或者缺乏根據的話。在人們的交往中，講真話是最基本得行為準則，人們一般都會努力去實踐這條準則，說話人會努力使聽話人相信所聽到的話是真實的；在聽話人看來，說話人所說的話也應該是真話。因此，某種托詞也可能被認為是說真話。

小品中常有違反“質的準則”的情況，演出中演員（說話人）會故意說一些不符合事實的話，讓觀眾（聽話人）推導出語用含意，或者是說一些沒有誠意、不負責的話，讓聽話人推導出某種肯定或否定的含意。例如：（2）黃海波：這個獎券兒放你那兒，我怕我承受不了，一會兒心臟飛出來。海清：不，不，不，別放我這兒，我怕我承受不了，一會兒孩子飛出來。

上面這段短的對話中，海清是懷著孩子的，他們都對百萬彩票的獎券心里不安，于是海清說怕孩子飛出來，這是海清故意說的不符合事實的話，這恰當的表現了他們的不安心情，也達到幽默的效果。由上例的分析得出，在小品中違反“質的準則”的現象很常見，而且也成為創作小品的一種重要手段。為了小品的需要，可以說一些自知是虛假的話或者缺乏足夠證據的話以達到逗笑的目的。

2.2“關系準則”“方式準則”與會話含義

“關系準則”即“關聯準則”，關聯準則要求所說的話要與話題相關，即要切題。比如，對對方提出的問題，不能避而不答，或者答非所問，否則就是違反了相關準則。漢語小品非常擅長運用關系準則，關系準則在小品中時有體現。例如：（3）劉威：哎呀，這個不能扒。蔡明：你要幫我拿？拿著吧，拿著，拿著。大哥，你不用賠我。劉威：我得賠豬。蔡明：啊？你說什么？劉威：我得陪你。蔡明：這墻紙啊，不環保，撕了它，這邊也得撕了它。

這段對話里面，劉威不讓蔡明扒墻紙，因為那房子不是他的，而是借的，而他本來是養豬的，心里想著損壞房子可能得賠豬，于是他答非所問，違背了關系準則，讓人捧腹。

方式準則要求表達方式要清楚明白。具體而言就是：要顯豁，避免晦澀；要明確，避免歧義；要簡潔，避免啰嗦；有條理，避免雜亂。避免歧義是方式準則的要求之一，但有些小品故意制造歧義以產生笑料。例如：（4）黃海波：沒事兒，媳婦兒，我打電話咨詢，馬上讓你踏實啊。海清：嗯嗯。黃海波：喂，那個法律熱線嗎？我咨詢一下兒，我搶五百萬算犯法么？不是，別人有五百萬，讓我給搶了，不是，我的意思就是說搶我自己五百萬……海清：人家怎么說？

這段對話里面，黃海波咨詢法律熱線，始終沒有說明白，表達方式晦澀難懂，讓別人產生了誤解，以為他是神經病，幽默效果由此產生。由（4）的分析得出，“方式準則”對于小品也要重要的意義，小品中產生語用含意的歧義句都是為了某種目的而故意安排的，這是小品幽默產生的一種重要源泉。在格賴斯提出合作原則之后，引起了不少人對于會話原則的研究。英國語言學家杰弗里·利奇就提出了“禮貌原則”。禮貌原則不等同于禮貌語言，人們在遵循禮貌原則的時候當然要用到禮貌語言，但禮貌語言不是禮貌原則的全部。從總體上看，禮貌原則是以“利他”作為特征的。小品中有很多故意違反“禮貌原則”的現象，以產生言外之意，達到逗笑目的。

2.3 “謙遜準則”“一致準則”“得體準則”與會話含義

“慷慨準則”強調減少表達利己的觀點，使自己多吃虧少受益。“謙遜準則”強調減少對自己的表揚，對自己多貶低少贊譽。二者基本上是一樣的。小品中故意違反以產生幽默。例如：（5）王小利：哎，情竇初開，竇字不會寫，畫個圈兒。小沈陽：爹啊，你咋這笨呢，斗地主的斗不會寫啊，太笨了。（下轉第201頁）

（上接第199頁）趙本山：哈哈……你倆一個學校的吧。王小利：哦，我經常輔導他。

這段對話里，小沈陽說他爹笨，以顯示自己的聰明，對他爹貶低對自己贊譽，違反了“禮貌原則”，殊不知，自己也說錯了，幽默效果由此產生。

“一致準則”強調減少自己與別人在觀點上的不一致，盡量減少分歧增加一致。例如：（6）陳數：你說咱倆是不是太過分了，兩個人住兩套房，合適嗎？黃宏：有啥不合適的，今年是兔年，狡兔三窟，咱這還少一套呢。

從這段簡短的對話看，陳數的想法是覺得兩個人住兩套房有點不合適，而黃宏卻表達了不一致的想法，幽默效果由此產生。類似的“同情準則”強調減少自己與他人在感情上的對立，盡量增加同情減少反感。小品中有故意違反“一致準則”和“同情準則”的情況，以達到幽默的效果。

“得體準則”強調減少表達有損于他人的觀點，使別人少吃虧多受益。“贊譽準則”強調減少表達對他人的貶損，對別人少貶低多贊譽。這兩個準則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即利他。小品中故意違反這幾個準則，并不是影響會話的進行，反而利于幽默效果的形成。例如：（7）黃宏：這是我這輩子干的最蠢的事兒。孫濤：哥呀，你這不是蠢啊，你這是腦殘啊。房子已經給老王了。黃宏：啊？

這段對話里，孫濤數落他哥說他是腦殘，很明顯的違反了利他的準則，不僅沒有安慰他哥，反而更加的貶損，另外，“腦殘”這個詞用的恰到好處，也許在日常生活中如此貶低別人很不合適，但是在這個小品中，在相關的背景下，產生了幽默效果，讓人捧腹。

以上違反“禮貌原則”的例子表明，“禮貌原則”的違反也可以讓小品的表達手段更加豐富多彩，幽默效果得到更好的傳達。

3、結語

從上文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會話含義理論和各種準則在漢語小品中經常得以運用。小品中產生幽默的手段是多種多樣的，不僅包括違反“合作原則”的情況，違反“禮貌原則”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更為重要的是“合作原則”的違反。日常生活中，更多的是遵守各種語用原則，有時需要通過違反這些原則產生會話含義，小品這種短小精辟的藝術形式更需要幽默效果，而這些準則的違反恰好幫助幽默效果的產生。具體歸納為：

a.為了小品逗笑的需要，違反量的準則，有時信息量不足，有時重復啰嗦。b.為了小品的需要，違反質的準則，可以說一些自知是虛假的話或者缺乏足夠證據的話以達到逗笑的目的。c.為了小品的需要，違反關系準則，可以在適當的時候說一些所答非所問的話或者避而不答轉入別的話題。這種需要實際上是小品逗笑的需要。d.為了小品的需要，違反方式準則，故意制造歧義以產生笑料。e.為了小品的需要，違反禮貌原則，故意違反“禮貌原則”，以產生言外之意，達到逗笑的目的。具體包括違反“一致準則”“同情準則”“得體準則”“贊譽準則”“謙遜準則”“慷慨準則”。

我們可以發現，由于違反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而產生的會話含義或者說弦外之音，正是小品幽默產生的重要源泉。喜劇小品的語言在很大程度上有意地違反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從而產生會話含義以制造笑料，以取得良好的藝術效果。

綜上所述，會話含義理論不僅適用于日常交際，而且也適用于文學藝術領域。會話含義理論、合作原則的理解和研究、禮貌原則的理解和研究，不僅極大地推動了語用學的發展，而且為小品等其它藝術開辟了新的觀察和研究途徑。

注釋：

（1）（2）（3）（4）（5）（6）（7）《同桌的你》《新房》《美好時代》《“聰明”丈夫》（選自（春晚小品專輯）VCD版），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出版發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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