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龍

編者按：斯特林·斯里芬特（1918—1996），是美國好萊塢著名的劇作家、電影制片人和導演。這位好萊塢的名人，曾經得到過截拳道宗師李小龍的指導。此文為斯特林·斯里芬特與采訪他的約翰·科克倫之間的問答。本刊第6期、第7期刊出了本文的前兩部分。

約翰·科克倫：你見過比爾·華萊士（Bill Wallace）搏擊嗎？

斯里芬特：沒有。

約翰·科克倫：對于他，我插一句嘴，他和李小龍使用同樣的技術。李小龍用在了電影上，而比爾則用在了全接觸格斗賽場上。

斯里芬特：很高興聽你這么說。李小龍堅持自己的觀點，如果你能不斷提高自己的技術，你就沒有必要僅僅依靠踢法給予對手決定性打擊。他說，那樣就可以幫助你突破間距以及進入近距離格斗。如果你對付的是一些沒什么能力的家伙，那你用踢法就能輕松的打敗他們。除此之外，他深信踢法本質上是這樣一種武器，主要是用來破壞對手的節奏和意圖，讓你迅速縮短雙方間距，以便施展致命的拳擊。

你要明白，我所提到的每個動作的表現形式都具有多樣性。如果你在2周后詢問李小龍某個特定動作，他甚至可能會說，“忘了它吧，我已經把它丟棄了。這種方式會更好，看著！”李小龍從不因循守舊，他持續地進行著革新，從不會這一堂課簡單的重復上一堂課的內容。每—件事情都是如此。我總是感到學無止境。

在完成了截拳道的踢法及防御訓練之后，我們開始進行拳法訓練。之前，我說過李小龍曾要求我展示一下我最強有力的一拳，我不停的擊打李小龍手持的棒球手套，但他卻像沒有發生什么事情一樣。于是，他給了我一個8磅重的鉛球，讓我舉在自己面前——我就這么持續堅持了數小時，直到我感覺自己在用整個身體舉起這些重量。李小龍讓我建立起感覺，我不應該只是用拳去打，除非領悟到這背后所包含的一切。“不要僅僅只是用手臂去推送，”他警告我，“你所要做的，就是利用整個身體的力量推動鉛球打透那個混蛋的臉。”

一旦我不得不放下鉛球，他就會和我一起進行距離練習，或無距離，移動著出拳。李小龍能在半英寸遠的地方出拳，任何被擊中的人，都會有身體被他的勁力打穿的恐怖感覺。他運用腰髖勁力是如此之均整，并以此為旋轉軸發出強大而又精準的爆炸性勁力。他所打出的每一拳，似乎背后都有半個宇宙的能量在做支持。他甚至能將手指貼在你的胸前發拳，達到同樣穿透性的打擊效果。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從四分之一英寸的距離擊打你的臉部，你的臉部也會像被他用棒球棒擊中一樣發出清脆的爆響。他的兩只手都能爆發出相同的勁力。

約翰·科克倫：他做得到嗎？

斯里芬特：你最好相信！他真的能做到。我看見過他用左手做單指俯臥撐。所以，你別以為那是一只軟綿無力的胳膊。李小龍的訓練手腳并重，同時，包含了與之相關的一切訓練。李小龍喜歡用肘部作為武器。他也不介意用標指直刺目標。事實上，他每天會練習數個小時，有時，他練習用手指插進沙子，豆子以及鐵砂里。他的指力相當驚人。他甚至制作了一個練習標指的鋼面具，看上去有點可怕，這個面具在眼部位置設計有對應的小孔，李小龍以此作為目標區，進行標指的訓練。他自嘲自己是在“砍電影”——用一側的手_這是一種看起來打擊力明顯較弱的武器。但是，再說一遍，就像我所說的，在近距離巷戰中，李小龍喜歡用肘，腳和膝進行攻擊。在教學中，李小龍將所有的內容全部分解，一個個技術單獨的教——但是，最終，他會將所有教給你的技術整合在一起，并為你安排相應訓練——于是，在他對我的指導結束后，我對于通常意義上的格斗有了全面的認識。最后，我問他，“我現在可以很自信的說，我能合理的運用我的手腳來保護自己了。但是，遇到歹徒持槍或持刀等情況，我該如何進行格斗自衛呢？”我是說在公共場所，遇到持械歹徒應該怎么辦。李小龍回答了我所有的問題，并且向我做了演示。他知道在各種情況下，應當做出怎樣適當的反應，而且這一過程讓人非常的享受。如果這節課的內容恰好是我所擅長的，他會說，“好吧，明天我們將進行持刀訓練。”第二天，李小龍會遞給我一把刀，說“試著來刺我……只有這樣你才能學到我所要教的內容。”我準備刺他，因為我曾經是個優秀的擊劍手，不是嗎？于是，我雙手交替持刀，做出一些花俏的攻擊動作，好像我是在貧民窟長大的一樣。別提了！李小龍不是踢我的頭，就是踢我的手或腳，要不就是那把該死的刀，他哪里都想踢，簡直是隨心所欲！簡言之，我面對李小龍時，毫無辦法，一籌莫展。

約翰·科克倫：你是認真的嗎？

斯里芬特：絕對認真。于是我開始明白李小龍格斗心理學中所蘊含的智慧。“那家伙拿著刀，這對他很不利，很明顯，打起來他必敗。”李小龍自信的說，“原因很簡單。從心理學上講，他只有一種武器，因此，他的思想會被他單一的武器所局限。相反，你會考慮運用所有你所擁有的武器：你的手，肘，膝，腳，頭，都是武器。你可以圍繞著他進行360度全方位的思考。或者，你也可以主動以某種方式，退出這場格斗，比如說逃走。他不過是只有一把破刀而已，他也可能會把刀向你扔過來——讓他扔吧。你仍然有機會躲開它，或者阻截它，也可能他會扔偏了。你如果能夠這么想的話，所有的優勢就都在你這邊了。”對于手持其他武器的歹徒，這個道理也是相同的。當然，我可不想與那些持械好手直接對壘，或是被卷入到這類事件中去，你明白嗎？別提了，我會從后門溜出去。

如果有人拿著普通的棍子，厚木板或者球棒的話，李小龍會嘲笑他。“他用兩只手拿著東西，我是說，他準備揮舞，刺，還是捅？這樣他就有了一個問題，他的兩條腿準備用來干什么？如果他拿著棍子之類的武器，并且向你突然攻擊的話，他就有可能會用力過猛失去平衡。這對他不利。”最近，我在洛杉磯要求久保田隆之示范如何用他發明的鑰匙棍進行自衛。他讓兩個正在訓練的警察來攻擊他，他們嘗到了厲害。久保田的自衛方式十分簡單，從地面發起低位攻擊，將他們擊倒在地，理論上說他們已經被殺了。但是，我們既不是久保田，也不是李小龍。這種用來自衛的小型武器相當的堅硬，除非你真的很優秀，那你有可能會首先給他們一些懲罰。當然，李小龍已經讓我經歷過這一切了。于是，我們把目標轉向槍，他向我們做了演示——如果有誰蠢到用槍戳著你的后背——那你幾乎總是能夠奪走槍。

李小龍曾拿了一支玩具槍來和我們做這個練習，直到熟練為止。我不知道練習了多少次，大概有500次吧。我無法向李小龍進行“射擊”，李小龍也一樣。他曾經教我如何在這種情況下，將一名槍手制服，這很容易，但是，如果你犯了一個哪怕是一丁點的小錯誤，或者有片刻的猶豫，你就完了。這種情況下可容不得半點失誤。有時候，我會從曾經看過的電影——不是武術電影，這點請理解——來看李小龍在電影打斗場面中所使用的技術的問題。在大多數的遭遇戰中，沒有人會再次踢對方。他們即使倒在地上也企圖用拳攻擊彼此，而不管他們之間存在多少可以踢擊的空擋。甚至我感到可以直接攻擊其兩腿之間的要害，或有很多類似機會存在的情況下也是如此。

我回頭問李小龍，這是為什么？李小龍說，“因為這些愚蠢的家伙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們只會擊打別人的臉部和腹部。他們只是電影人，特技人，而街頭格斗家們知道怎么做更好。”我問道，“不久前的一個晚上，我看了一部電影，里面的兇手用鋼絲套索套住了被害人的脖子并把他勒死了。遇到這種情況，我該怎么辦？”李小龍的回答很簡單，“那你完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別讓自己陷入那種險境。如果你的脖子被個中老手用套索套住，那你就會在幾秒鐘內死去，因為他會拉得你失去平衡，而你卻沒法抓住他。”這些我們所談到的需要防范的暴力犯罪的小細節，只在之后的兩三年內發生過，當我和李小龍在一起時，總是感到很安全。

我經常裝腔作勢的去問他關于格斗方面的理論問題，“晚上我走在一條陰暗的小巷里，”我說，“出現了4個家伙，他們想要傷害我。我逃不了，沒法報警，為了進行討論，我們先假設我沒武器。現在我該怎么做？”李小龍說，“去揍他們。就是這樣，如果你確定他們跟在你身后的話。”“怎么打？”我問道，“那可是4個人啊！”李小龍解釋道，“永遠記住，防止被包抄！這可不是日本武士片，英雄被一群劍客包圍在中間，那樣你只會被剁成肉泥。你要做的是，始終保持在對手的側翼，不停的移動，嘗試每次只需對付其中一個人。舉例來說，如果有4個人在那，不要跑到他們中間，而是要跑到一側。他們也許想要近你的身，在這種情況下，你要迅速轉移，盡量移動到離你最近的家伙的外側，并且要一直從其外側發動靈活迅猛地攻擊。”我認為，運用這種群戰的自衛策略，再配合李小龍所教授的截拳道技術，就非常科學合理。李小龍的整體技戰術，就是快速的移動，富有攻擊性地積極移動，盡量保持在對手外側——側翼——或左或右。

我所告訴你的所有事情，是為了讓你了解李小龍的多樣性教學，這很有趣，與其他武術的追求紀律是多么的不同。正因為如此，我對之后所學的武術感到無比的絕望，在這里我不說出這門武術的名字。之后，我發現我無法對其他方式的武術教學產生興趣。（本文譯自美國李小龍教育基金《僅僅知道是不夠的》2000年春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