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枯葉蝶

鄧迎雪

初識齊的時候，她23歲，正如水蜜桃一樣美好的青春。

那天，她參加市里組織的自行車愛好者騎行活動，行到中途，體力不支，漸漸落到后面，偏這時車子又壞了！看看暮色四合，倦鳥歸林，她站在彎彎曲曲的山間小道上，急得要哭出來。齊是領隊，發現她掉隊后，急忙回頭找她，看見她后一邊安慰，一邊幫她修車。

車子修好了，兩人結伴同行，她心里踏實了好多。

山間的夜空寧靜美麗，天鵝絨一樣墨藍的天幕上，滿是又亮又大的星子，她驚喜地夸嘆，齊輕輕笑著贊同。原來他和她一樣，也喜歡親近大自然，喜歡這遠離塵囂的寧靜。

那次騎行之旅讓她難忘，當然最難忘的是齊，這個有著溫暖笑容的親切男子。

春天來了，有天她和女友去郊區小鎮看油菜花，在一片片金黃的花海里，她竟然又遇見來拍風景照片的齊。再次相遇，兩人都非常開心。齊為她們拍了許多流光溢彩、意境獨特的照片，兩個年輕女子對他的攝影水平贊不絕口。他還是話不多，笑容依然溫暖，目光明凈。

也就是從那時起，愛慕的種子悄悄在她心里萌芽。

自從知道齊的單位就在她上班的必經之路，有事沒事，她總會找個借口去看齊，請教攝影知識，請他幫忙修改圖片，再或者她出差回來，送他幾枚奇異的水果……對她的到來，齊始終熱情有加。她則在努力掩飾著心中涌動的愛。

但愛情的種子還沒有生長，境況就急轉而下。

有次她和齊聊天，齊隨口說：“昨天我老婆……”她愣在那里，大腦一片空白，原來齊是有婚姻的人！那些美好的希望在她心里稀里嘩啦碎掉，她心痛得無法呼吸，聽不清齊在說些什么。

她接受不了齊有婚姻的事實，她想忘記他，掐掉這不該生長的情緣，可是她又管不了自己的心。她天天想他，眼前老是有齊的影子。整整兩周，她精神集中不起來，做事丟三落四。有天晚上，飽受失眠苦痛的她，終于忍受不了瘋狂的思念，給齊發了一封郵件，告訴他，她愛他。

發過去了，她又自責，隱隱地還有期盼。

但幾天過去了，那邊始終如沉船后平靜的海面，沒有一絲消息。

再見他，是在半個月后，他邀她去看難得一遇的蝴蝶展。

他笑容明朗，對那封信只字不提。她一路心情復雜，惴惴不安。

在博物館大型溫室，她見到了最讓人震撼的美麗，在各種盛開的花草、大小樹木之間，飛舞著數不清的彩蝶。它們扇動著像綢緞一樣絢麗的翅膀，在花間翩翩起舞，盡情釋放著生命的美麗。她伸出手來迎接這些可愛的舞者，竟然有兩只飛來落在她的指尖。她開心地笑起來，完全忘記了這些天來的郁郁寡歡。

在展室一角，他們看到了傳說中的枯葉蝶。枯葉蝶粗看上去，幾乎和枯葉無異，它們的翅膀就像兩片枯黃的樹葉，緊緊并攏著，貼在樹葉上，只有飛起來，才能看到它們翅膀另一面黃色的花紋。但是大多時候，它們都是靜靜地蟄伏在那里，絲毫沒有蝴蝶的靈動和美麗，整個生命像是要枯萎了一般。

她舉著一只落在指尖的枯葉蝶對齊說，這樣的蝴蝶好丑。

齊笑了，說，它們只是想把自己隱藏起來，不想暴露在眾人眼前。

齊又問，你愿意過枯葉蝶這樣的生活嗎？

她不解地搖搖頭。

齊看著她，目光含著深意，傻丫頭，你看，枯葉蝶是這樣忍耐和委屈，時刻要把自己藏起來，暗淡了光芒，不敢迎著陽光釋放感情和生命的美麗，這樣的一生是多么委屈？你還年輕，應該像那些漂亮的蝴蝶一樣，在祝福聲中追求自己的生活，別做愛情路上的枯葉蝶，好嗎？

那只枯葉蝶不知什么時候從她的指尖飛走了，她看看空空的指尖，忽然有流淚的沖動。

幾年后，她已為人妻，生活得簡單幸福，由于丈夫工作調動，她去了另一個城市定居。原來的許多朋友都星散了，包括齊。但是，她還是會常常想起他，在她心里，齊永遠是她最好的朋友，在人生的岔路口，是他把她引向正途。

齊說，不要做愛情路上的枯葉蝶，那是她聽過的最溫暖最耐人尋味的話。

編輯 / 張秀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