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學霸枉少年

不早

大多數的高中文科班，似乎都是這個狀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無法避免的陰盛陽衰。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文科班，卻有一少年，穩坐本班第一學霸寶座。由于成績絕佳，而少年本人又極為沉默低調，關于此少年的傳說便迅速升級為本班八卦重心。

這天，我偷偷潛回座位。新換的位子和學霸只隔一條過道。只見此君雙耳插著耳塞，正旁若無人且專心致志地，看一本貌似十分艱深的專業書籍。時不時嘴角還勾起一抹“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式的會心微笑，然后用手中的筆在上面寫寫畫畫，完全視本班殺傷力超群的課間喧囂為無物。

我想起幼時看過的居里夫人的故事，姐妹們都在吵鬧玩耍，只有她一人認真看書，如入無人之境。兩廂一對照，頓覺學霸君形象無比高大直逼兩次榮獲諾貝爾獎的女科學家，著實叫人肅然起敬。

我悄悄挪挪椅子，想看清楚叫這位未來的諾貝爾獎得主如此廢寢忘食的奇書究竟長何模樣。但……為什么全是英文啊？英文原版這種東西真的是一個原裝中國人能看懂的嗎？文名是A Song of Ice and Fi...《冰與火之歌》？！雖然對英美流行文學不是很感冒但起碼這本書我還是聽過的。只是，作為學霸你看這種奇幻小說真的好嗎？就算是原文也未免太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了吧！至少也得看個《時間簡史》什么的叫眾人頂禮膜拜啊！

由于太過好奇，干脆趁著地利，順便觀察了一下學霸的上課狀態。專心，倒是真的很專心的樣子。但好像，有點太悠閑了。不帶這樣的，其他同學都在埋頭苦記筆記呢，學霸你居然一個人在玩轉筆！至少也應該帶我一起玩啊！因為我也……不想記筆記……

老師好像提了一個問題，只看見學霸手中高速轉動的黑色簽字筆突然頓住，接著被高高舉起……老師說：“好，你來回答一下。”他站起，流利而準確地表達，道謝，坐下。我心里那個不服氣啊——哦，難道你剛剛轉筆的同時是在思考？不科學！為什么我就不能？我觀察你的時候連老師的問題都沒聽清呢！我要控訴命運的不公，我也要學會左手畫圓右手畫方！我頹唐地趴回桌子上，心想，好吧你贏了，你是當之無愧的學霸，就憑這手精湛的轉筆技巧。

從此以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再仔細觀察過他，那種面對人生贏家的沮喪感真是太明顯了，簡直叫人生無可戀。只有每次大考過后，在班主任宣布本班再次昂首挺胸傲視同水平班級而XX同學更是鶴立雞群甚至可以和更高一等的文科零班比肩時，我才會偷偷向他瞄去一眼。少年依然穩如泰山，堅如磐石，戴著耳機，看著不知道第幾卷的原文版《冰與火之歌》。

是的，似乎只要不是在上課，他就戴著耳機。只要作業一做完，他就把小說給搬出來了。這里要說的是，此君完成作業的速度，幾成本班一絕。幾乎是老師每次布置完作業一下課，他就開始寫。等下節課開始上的時候，他的作業本已經到了小組長手里，且字跡清晰，步驟規范，準確度奇高。

當許多年后……啊不，兩年后，我們紛紛自高中畢業，由班委帶頭，在暑假期間組織了一次夏游。全班包了一輛大巴，我到的時候由于時間已晚，車上空位不多。只有學霸君身畔因為氣場過于凜冽而無人敢近。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我坐這里可以嗎？”學霸君扯下一只耳機，抬頭茫然看我。我無奈，手一指座位上的黑色單肩包：“這里沒人吧？”他搖頭，將包收回去，又重新把耳機戴上。

兩個半小時的車程，身邊若沒個人陪著說話解悶，著實有些無聊。我轉過頭，開始觀察自上車伊始就一直閉目不語的學霸君。一路上，他的耳機就從來沒有取下過。現在也是，他的頭微微揚起，擱在座位的靠背上，眼睛也是閉著的，只是唇角不時勾起一抹……哦就是當年戴著耳機看《冰與火之歌》時露出的那種笑，叫人知道他其實沒有睡著。

我對他耳機里到底放了些什么實在好奇，一如當年好奇他看的是什么書。半晌，終于忍不住手賤地戳一下他。他睜眼，轉臉面向我。

我磕磕巴巴開口：“能不能、嗯，讓我聽一下你的耳機？”他似是有些驚訝，又有些無措，踟躕半晌，還是摘下耳機遞了過來。我迫不及待接過塞進耳朵，咦，沒有音樂？一個男人的說話聲……這聲音怎么越聽越熟悉……接著是另一個男人的說話聲……也很熟悉……

終于，我摘下耳機，正色看他：“不要告訴我，你高中三年，一直聚精會神在聽的就是，郭德綱的相聲。”

“也不全是，”少年羞澀低頭，像是被人發現了什么驚天秘密，“有時候也聽侯寶林和馬三立……”

● 后來

其實，此少年是準備去北大的，以他的水平也應該去北大，他完全有這個能力，也完全有這個基礎。可是，天不遂人意啊。他高考考到的那點成績，嚴格來說僅僅只夠“遙遠北大”。最終，他落到了以前從未幻想過的鄭州大學。這大學不差，但與曾經的夢想相去甚遠。

要我說，他成功的密碼是隨意與輕松，這讓他學起東西來總能做到不急不躁；然而，最后絆倒他的，似乎也是隨意與輕松。按他自己的說法就是，總沒太把高考當回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