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作為文化經典,同時也是一部文學經典,《圣經》曾為文學創作提供了無盡的創作源泉和創作原型。文章通過對《遠大前程》一書中人物塑造的分析,試圖發現《圣經》對于作者狄更斯及這部作品的影響,進而分析文學與宗教二者的關系。
[關鍵詞] 狄更斯;遠大前程;圣經;U型結構
一、文學作品與《圣經》的密切關系
作為基督教的圣書(the holy bible),《圣經》不但是一部文化經典,也是一部文學經典。自中世紀以來,就有“唯一的書”和“書中之書”(book of the books)的稱號。從世界文化史來看,一千多年《圣經》不僅以其深邃的思想影響著西方文化的發展,而且也以其卓越的文學成就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西方作家,乃至世界各國作家的文學創作。
中世紀末的意大利詩人但丁,被恩格斯喻為“中世紀的最后一個詩人,同時又是新時期的最初一位詩人”。他的名著《神曲》對于打擊中世紀的世界觀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但其中關于地獄、煉獄、天堂、懲罰、贖罪、來世等觀念,無不顯示出《圣經》對作者的深刻影響。 彌爾頓《失樂園》是《圣經》中最重要的題材之一,即人類如何失去了上帝的寵愛而墮落。歌德的《浮士德》也在很大程度上模仿了宗教神秘劇的形式。海明威的《太陽照常升起》和福克納的《押沙龍押沙龍》其標題或故事情節也都取自《圣經》。據美國學者桑戴克教授統計,莎士比亞的每出戲平均引用《圣經》十四次之多。從人物原型來看,“基督—替罪羊”這一《圣經》中最為典型的人物原型多次出現于莎士比亞的戲劇人物塑造中。許多悲劇主人公,“都是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走向觀眾的”,“他們運載著世人的罪惡,犧牲自己來達到救贖的目的,顯示出一種崇高之美”。[1]
而以《圣經》作為創作原型的文學作品也不勝枚舉。如海明威在《老人與海》中對于主人公桑提亞哥與厄運相抗爭的描寫就與《圣經》中耶穌的經歷相似。耶穌曾被引到不毛的曠野中受到魔鬼的烤羊,忍受饑餓的折磨,繼而又遭受各種苦難。作者把老人的厄運與拼搏寫成耶穌基督的受難與復活一樣,暗示著在經歷巨大災難之后的人民終將獲得精神上的再生。T.S.艾略特的詩歌創作中的“死亡與再生”、“尋找圣杯”、“火與水”、“贖罪與救難”等故事、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貝克特的《等待戈多》等等都是以《圣經》或基督為創作原型,使作品更具深層含義并保持永恒的藝術魅力。
正如我們上面講過的,《圣經》對西方文學影響之大是難以估量的。當代加拿大著名文藝理論家諾思洛普·弗萊(U型結構的提出者)出版的一本研究《圣經》和文學的專著以《巨大的密碼》為題,意在表明《圣經》是解開西方文學的“巨大密碼”,這是很有見地的。可以說,離開了《圣經》,就無法了解西方文學。
二、《圣經》對《遠大前程》中人物塑造的影響
查理·狄更斯(1812—1870)是英國批判現實主義的創始人,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一個多世紀以來他的作品一直暢銷不衰,是排在《圣經》、莎士比亞作品之后在西方世界傳播最廣的。狄更斯是一個堅定的基督教信仰者,他本人曾經說過“我對上帝的崇拜并不是停留在口頭上,也不是在形式上,而是發自一種內心的崇拜。”[2]
與其他的作家不同,生活在維多利亞時期的狄更斯,目睹了工業革命所帶來的兩極分化——獲得極大財富的資本家和辛勤勞作仍然食不果腹的勞動者。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文學創作。他的作品總能出其樸素的宗教思想。狄更斯總是從貧苦勞動者的角度出發,表達他對于勞動者的同情和想幫助牢固大眾擺脫生活困苦的思想。正如一位美國的作家提到:“在我們能說出名字的所有作家中,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讓我們看到,經過純粹的基督教精神的洗禮后,人的想象力在促成人與人之間的和解時能取得怎樣的成果。同時,通過我們所認識到的兄弟般的關愛,這種想象力還能使我們擁有的對上帝的敬仰和愛戴變得更純,雖然我們并未見過上帝。”[3]《圣經》的思想及基督教的觀念,一方面是狄更斯文學創作的靈感來源,同時也是解讀其作品的鑰匙,而這也無疑體現在了《遠大前程》這部小說的中心和幾個人物形象的塑造上。
小說以自傳式手法講述了主人公孤兒皮普(Pip)從7歲開始的三個人生階段。小說一開始描寫的皮普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由他粗俗潑辣的姐姐一手帶大。生活雖然貧苦,但是誠實厚道而又性格溫和的姐夫喬卻真心地關懷著皮普。而這時單純善良的皮普也把成為姐夫的學徒作為自己的最高理想,滿足于此。
而突然有一天,一位律師的通知終于使他有機會朝著自己新的人生理想邁進,實現他的“遠大前程”——有位恩人要出錢資助他去倫敦學習,培養他成為一位體面的紳土。但后來他到倫敦接受上層階級的教育之后,逐漸失去了辨別是非的能力。他只注重物質財富及所謂的紳士行為,而不是善意和友情,飽食終日,游手好閑,揮金如土,開始變得輕浮、虛榮、自私。
不久他心中的疑團終于解開,這位恩人正是當年他幫助解救的那個叫做馬格維奇的逃犯,而他深愛的艾絲黛拉小姐就是這個罪犯和一個女殺人犯所生的。他心中的“遠大前程”隨之也遭受重創。他自以為的心目中的庇護人郝薇香小姐卻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復仇者。她邀他去家中,也并非要栽培他來成全他與艾絲黛拉結成美滿姻緣,相反只是為了培養艾絲黛拉使男人心碎的本領,以解心中積怨。
隨著恩人被捕、艾絲黛拉小姐另嫁他人,他對“遠大前程”的希望徹底破滅了。于是他逐漸清醒,痛悟前非,開始認真的審視自己。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挫折和苦難,皮普最終意識到自己所犯的錯誤,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重又找回過去美好的品德,恢復到他善良的本質,也變得更加成熟,開始了嶄新的生活。
作為一個普通人,皮普在編織美夢時,不幸迷失了,他的名字(Pip) “象征著‘我的自我發現,自我追尋的一個過程,即本性的純樸善良,迷惘,回歸”。[4]“負罪而不自知—— 知罪而悔改—— 獲得救贖”的過程正好體現出與《圣經》的教義。而根據諾思洛普·弗萊(Northrop Frye)的分析,整部《圣經》從《創世紀》到《啟示錄》其敘事結構均可概括為U型故事結構,即人類由于背叛了上帝的律法而墮落受難,繼而由于發現了自身的罪孽而懺悔,最終重新皈依了上帝而獲得了拯救。英文字母U則形象地體現了這種敘事模式,所敘述的故事開頭和結尾同處于一個水平線,分別代表墮落之前和被拯救之后的狀態,中間從下降到上升的變化則體現了人類由于罪孽背離真理,不斷墮落,在經歷磨難之后,重新尋回真理獲得救贖的過程。這樣的敘事結構印證了小說主人公皮普的一生,也貫穿了整部小說的故事情節。
皮普從一個單純善良的青年,歷經夢起夢滅到小說結尾成為一名成熟、穩重的成年人,并在十一年后與最初的愛人埃絲黛拉再次重逢,牽手走出了塞提斯莊園。這預示著兩人真正幸福美滿生活的開始,也是作者本人對于美好生活的期盼。而當我們讀完小說后,就會發現小說談到的“遠大前程”其實一直都擺在主人公面前,并非是在他獲得恩人的資助,過上所謂的“上流社會”的紳士生活之后。皮普一直都在追尋的“遠大前程”其實是精神層面而非物質上的極大豐富。
在這部小說中,狄更斯成功地引用了許多圣經神話原型進行環境描寫與人物塑造,貫徹了狄更斯文以載道的風格,透過對劇中主人公命運跌宕起落的巧妙設計,表達了他對生命和人性的看法,宣揚了“圣經中體現的宿命論以及作者本人的“善惡終有報”的社會價值觀”[6]。同時對皮普的“金錢萬能論”加以駁斥,號召讀者做靈魂高尚、行為坦蕩的喬所代表的的紳士。小說巧妙地將圣經中所將圣經的教義故事化,呈現出濃厚的說教意味,使得《遠大前程》成為“成長小說”的典范,故事版的《圣經》。
三、結語
文學和宗教這兩種不同的意識形態在人類文化的發展過程中始終保持著密切的關系。黑格爾說,宗教往往利用藝術來使我們更好地感受到宗教的真理。宗教對于文學作品的利用,宗教對于文學作品思想內容的影響,以及文學運動中反宗教的傾向、文學作品中的反宗教主題正是文學與宗教關系的一個重要體現,而同時,文學作品的傳播也離不開宗教。
參考文獻:
[1]肖四新《〈圣經〉原型———莎士比亞創作的基石》《外國文學研究》[J] 1996, 01.
[2]Humphry House.The Dickens World [M].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0:169.
[3]嚴幸智.現世情懷:狄更斯的宗教觀[J].廣西社會科學,2004,(2):150-152
[4]潘秋琳,彭小強.淺析批判現實主義作家狄更斯[J].江西科技師范學院學報,2003,(4):83-85.
[5]梁工主編. 圣經與文學[M]. 長春: 時代文藝出版社,2006:141.
[6]李躍紅.從一份被忽視的文本看宗教的狄更斯[J].云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06 (3):127-131.
作者簡介:孫明(1981—),女,遼寧盤錦,天津商務職業學院教師,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碩士,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