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三俠五義》作為一部俠義公案小說,既遵循了傳統社會的儒家道德觀念,又沒有忽視民間百姓的樸素信仰,巧妙地實現了“俠”與“義”的合流。這種以“俠義”為特色的精神品質,在書中許多人物的身上都有所體現。由人物個體之俠義,上升到社會群體之俠義,這其中凝聚了群體倫理意識對個體觀念的解構與重塑的力量。本文以其中一位人物形象——鐘雄為例,挖掘反面人物身上所體現出的俠義精神,探索個體在集體環境下的文化心理與價值選擇,豐富對“俠義”的理解,力求填補研究上的空白。
[關鍵詞] 三俠五義;個體;群體;倫理意識;反面人物
《三俠五義》將個體俠義觀上升到群體倫理意識的高度,對“俠義小我”進行了解構與重塑。盡管有忽略個人意志之嫌,但是《三俠五義》賦予了“俠文化”以深厚的倫理意義,豐富了俠義精神的內涵,是創作上的一次偉大的嘗試。本文選擇從反面人物出發,以鐘雄為例,對該人物身上所體現出來的“俠義”精神進行分析,并嘗試解讀傳統社會下個體觀念與群體倫理意識之間轉化的深層密碼。
一、群體倫理觀的顯現
一談到《三俠五義》,不少學者會以一些俠士形象為例,分析這些人物所具有的俠義精神,進而總結歸納出俠士群體的特征。他們雖然注意到俠士個體與群體之間的聯系,卻大多流于表面,沒有進一步地探討兩者之間的深層關系,即群體倫理觀對個體俠義觀的解構。
比如第112回[1],鐘雄的手下領著智化、歐陽春二人由水寨進入宮內,隨后就是一段完整的特寫鏡頭。先是詳細地展現廳內的布置:
“……但見中間一溜花石甬路,兩旁嵌著石子直達月臺。再往左右一看,俱有配房五間,襯殿 七間,俱是畫棟雕梁,金碧交輝,而且有一塊鬧龍金匾,填著洋藍青字,寫著銀安殿三字……”
隨著鏡頭的移動,眾人的視線就落到了鐘雄的身上:
“……只見有一人身高七尺,面如獬豸,頭戴一頂鬧龍軟翅繡蓋巾,身穿一件鬧龍寬袖團花紫氅,腰系一條香垂穗如意絲條,足登一雙元青素緞時款官靴……”
這兩處描寫處處都有“鬧龍”圖案,使得場景布置和人物著裝極為華美高貴,也暗示著鐘雄的身份地位不同于常人。可是,龍紋花色只有皇室貴胄才可以用來裝飾配帶,是一般人不可以享用的。如此明目張膽的僭越行為,正面表現了鐘雄企圖謀反、與朝廷對峙之野心。
此外,這一回里還有兩處細節值得回味:其一,在招待智化、歐陽春的酒宴上,鐘雄聽從了智化的勸言,匆匆換下了一身“鬧龍”紋色的服飾,可還是習慣性地說出“我這殿上”如何如何。說完他立刻改口稱廳,又按照智化的建議,讓管家虞侯換下“銀安殿”的匾額。其二,他與智化、歐陽春三人結拜為兄弟;暢快之余,他命管家把自己的兒子鐘麟喚出來。文中先是用了“世子”這一稱謂,說明鐘雄經常吩咐屬下這樣稱呼;鐘麟出來以后,“頭戴束發金冠,身穿立水蟒袍”,服飾華美精致,可見他的身份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孩子。蟒袍原是明代官員的朝服,直到清代才放寬限制,上至皇子、下至未入流者都可穿服。但是如此精美的花紋也不是普通人家經常配飾的。在《三俠五義》里,一個年僅七歲的孩童竟是如此穿著,可見鐘雄的野心不是一天兩天內偶然形成的。
值得注意的是,這兩處細節無一例外地指出了智化所發揮的引導作用:正是他向鐘雄勸言,鐘雄才會當場實行更衣、換匾、改換稱謂等舉措。可見,小說將群體倫理意識集中于智化的身上,借該人物之口來指責鐘雄的僭越行為,從而一步一步實現對個體俠義觀的解構。隨著情節的發展,群體與個體的矛盾被不斷激化,最終以智化等人對鐘雄的勸降為標志而達到了頂峰。
二、群體倫理意識的本質內容
群體倫理意識在導致鐘雄投降的結局上發揮了主導作用,那么,總體來看,這種觀念的實質內容究竟是什么?筆者認為,群體倫理意識的本質是官方話語與民間話語實現“和解”的前提條件,它以儒家倫理道德觀念為思想核心,最終營造出由官方倡導、民間響應的社會文化氛圍。
受官方意識形態的影響,以儒家精神為主導的社會氛圍逐漸成熟。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儒家思想一直占據著中國傳統社會下精神統治的最高地位,影響之深刻久遠,可見一斑。這種思想統治的產物之一就是儒家倫理道德觀,即“五倫”、“八德”。可以說,以“五倫”、“八德”為內核的儒家倫理道德觀,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融入到人們的血液之中,與其日常起居、行事作為、思想觀念緊緊地聯系在一起。
這種提倡德性的社會氛圍使民間普通百姓深受影響,不可避免地受到儒家倫理道德觀念的支配。因此,民眾們對“俠”的理解產生了變化:不僅要求俠士們行俠仗義、見義勇為,而且希望他們不再游離于社會的邊緣、角落,回歸主流社會以獲得社會群體的認同,“求得生命個體對社會倫理的心悅誠服”。可以說,《三俠五義》所宣揚的不過是當時一般民眾都能接受,而且為官府所認可的倫理道德觀念。這種民間價值觀念的盛行不僅影響了文學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塑造,而且根本上反映了在儒家道德教化的影響下,民間百姓對德性人生的集體追求。
三、結語
隨著官方對儒家精神的強化與推行,逐漸形成了以儒家倫理道德觀為標準的社會氛圍;與此同時,以“俠義”為內核的民間信仰也主動接受了道德教化的影響。可見,個體俠義觀的解構與重塑,既折射出群體文化心理的表達,也是社會文化在文學創作中的反映與再創造。
參考文獻:
[1]問竹主人:《三俠五義》,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2]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作者簡介:胡雪兒(1991—),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2010級中國語言文學基地班,研究方向: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