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殺敵的詹天佑

整理/籟辰

1881年7月，詹天佑在美國耶魯大學土木系畢業后，回到上海。上岸第一天，就聽說曾國藩死了，由淮系軍閥李鴻章接任北洋大臣。留學生們便搭了剛開辟一年的北洋航線的招商局輪船，從上海轉到天津的北洋大臣衙門報到，聽候政府派遣任用。

到天津后，富裕的同學紛紛住進舒適的大旅館，詹天佑摸摸自己的腰包，默默地叫上一輛黃包車，住進了海河邊的一家小客棧。小房間十分悶熱，讓人渾身汗水淋漓，極不舒服，他的心情也十分焦躁。

有門路的留學生都去活動了，農家子弟出身的詹天佑無門路可走，也不愿意走門路。雖然他口袋里還有一封信，一封他最敬愛的老師容閎親筆寫的八行書，是給當朝某權貴的，但他羞于拿出來。他是容閎的得意門生。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容閎曾經鼓勵他，希望他做中國的伊藤博文。容閎說：“伊藤博文提倡西學，導致日本富強，中國也要有自己的伊藤博文，才能讓國家進步。”詹天佑聽了，十分激動，他立志發奮努力，科學救國。但盡管他成績很好，卻和留學生正監督吳子登的關系越來越糟糕（這時容閎和陳蘭彬已分別任清廷駐美的正副公使）。吳子登是保守派，十分腐敗，一直認為中國學生到外國留學是離經叛道。容閎告訴詹天佑，吳子登在給清政府的報告中，投訴容閎教唆學生不尊師，不聽監督訓誡，讀書時間少，游戲時間多。而清政府聽了一面之辭，不僅命令留學生全部回國，而且還要交地方官嚴加管束。怪不得詹天佑到了天津，先干坐了一個多月的冷板凳。

幾天后，留學生們終于被衛兵引進北洋大臣的衙門。正官廳上，坐著大名鼎鼎的李鴻章。李鴻章掃了一眼這群留學生，心想，靠這些學生能富國強兵？但考慮到他們大多和朝中大臣有些交往，不少人還送了八行書和見面禮，也就不再多說什么。可是，當他看到詹天佑時，忍不住發火了——大部分學生進了官衙，都穿袍著褂，戴上假辮子，唯有此人依舊西裝革履，連辮子也沒有裝一條。他猛然想起吳子登信中的幾句話：“若放任這些學生……他日學成回國，不但對國家無好處，反而貽害無窮。”想到這里，李鴻章拍桌罵起來：“離經叛道，無父無君！”

詹天佑對李鴻章的粗暴態度十分反感，想要反駁幾句，但終于忍住了沒有開口。接著，李鴻章氣呼呼地端起茶盅，衛兵馬上大喊：“送客！”這一場戲劇性的接見就算結束了。

回到客棧，詹天佑燒毀了容閎給他的八行書。又過了幾天，北洋衙門發榜，詹天佑的名字赫然在榜末，被派往福建船政差遣使用，到水師學堂學習駕駛。

光緒七年（1881年）十月，詹天佑來到了福州。在福州水師學堂擔任駕駛課的教習是名叫泰勒的外國人。他獲悉詹天佑在美國耶魯大學獲得過學士學位，所以對他格外客氣，要他不必交作業。可是詹天佑并未因為自己是大學畢業生而有絲毫的自高自大情緒，他學習非常刻苦努力，不僅每次都認真完成作業，而且閱讀了水師學堂從外國購進的許多外文書刊，其中有關于航海知識的，還有許多海戰的著名戰例。

1882年6月，詹天佑以一等第一名的優異成績在水師學堂畢業。船政大臣黎兆棠賞給他五品頂戴，派往福建水師旗艦“揚武”號上擔任駕駛官，指揮操練。

“揚武”號是福州水師中最好的一艘鐵件軍艦，水勇也是水師中最精悍的。

“揚武”號管帶（艦長）張成，40多歲，紫紅臉膛，身軀魁梧。他頗自負，總要擺出一副威嚴十足的官架子。船政大臣把水師學堂一等第一名的美國耶魯大學的高材生派到他的軍艦上擔任駕駛官，張成相當高興。這一來，他作為旗艦的管帶，不僅在福建水師，而且在北洋水師、江南水師中都增加了聲望——只有他的軍艦才配有這樣的駕駛官，也只有他這位管帶才有資格指揮這樣的駕駛官。所以，詹天佑一來到軍艦上，他就以禮賢下士的姿態，親自帶著詹天佑視察該軍艦的輪機艙、駕駛室和前后炮位，并讓詹天佑和他一起站到“指揮臺”上，讓水勇們做了一番操練表演，以顯示他是位訓練有素、指揮有方的管帶。

1884年8月，法國艦隊侵犯臺灣未遂，又強行開入福建馬尾軍港，與中國的福建艦隊同時停泊一處，包圍了福建水師，妄圖伺機發動進攻。海戰迫在眉睫。

當時，詹天佑正在福建艦隊旗艦“揚武”號上擔任駕駛官。目睹法國軍艦包圍福建艦隊的險情，詹天佑和廣大官兵立即提出：法國軍艦來了很多，居心叵測，我們必須有所防備，否則，法國軍艦一旦開炮，我們將要全軍覆沒。然而，在清政府中的妥協派的控制下，福建水師沒作一點戰斗準備。掌握軍政外交大權的李鴻章還屢次電告“勿輕起釁”，嚴令水師“不準先行開炮，違者雖勝亦斬”。所以，當法國艦隊發動突然襲擊時，福建艦隊陷入被動挨打的處境。

詹天佑要管帶張成做好準備，以防不測，但開戰后，張成卻臨陣脫逃，帶著幾個衛兵冒著炮火，乘救生艇逃上岸，遠遁山后了。由于“揚武”號十分警惕，做好了戰備，當法國艦隊發動偷襲時，詹天佑所在的全艦官兵立即發炮回擊，在閩江口外與法艦鏖戰了5個多小時。

后旗艦“揚武”被法國的魚雷擊中左舷中部，軍艦開始下沉。在這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詹天佑堅定沉著，繼續戰斗，主炮不能發射，他們就用尾炮轟擊法軍旗艦“伏爾他”號，擊中其艦橋，擊斃領航員托馬斯等6個入侵者，法軍頭目孤拔也差一點被炸死。

突然，又有兩顆巨型魚雷擊中了“揚武”號，“揚武”號艦身猛烈搖晃，呼呼下沉。詹天佑在歪斜的指揮臺上大聲命令全體水勇跳水。水勇們仰望著他，齊聲呼喊：“詹大人快跳水！”詹天佑等所有的水勇都跳水后，眼看艦體就要被海水吞噬了，他猛地一跳，跳進海里，迅速游出100多米，一陣涌浪又把他推出老遠，他抓起一個救生圈，回頭一看，海面上升起數十米高的大水柱——“揚武”號沉沒了。

炮聲停息了。水域成了火海，到處漂浮著冒著濃煙烈火的浮油、木頭，還有犧牲水勇的遺體和水中掙扎的傷員。詹天佑見他前面有個頭部滿是鮮血的水勇吃力地在掙扎，趕忙游過去，把救生圈套到他的身上，用力推了一下，要他快些上岸。那個傷員用力睜開眼，還沒看清是誰給了他救生圈，詹天佑已經奮力向遠處游去了。

游著，游著，詹天佑抓住一根木頭，喘息了一會兒，推著木頭向前游去，忽然，他又發現了一個在水里掙扎的水勇，沉沉浮浮，他用力游過去，趁著他一冒頭，從背后抓住了他的辮子，把他拉出水面。把那根木頭推到這位迷迷糊糊，雙手亂抓的水勇面前，叫他抓住木頭往岸上游。

詹天佑連救兩人，覺得自己的力氣快用完了。他仰游在水中，隨著浪濤慢慢往岸上淌。突然，他被一個受傷的水勇抓了一下，他知道，如果被這個垂死的水勇抓住，兩人都得淹死。他連忙躲開水勇那只亂抓的手，一把抓住水勇的辮子，拖著水勇向岸邊游去。一個帶著救生圈的水勇幫詹天佑救起了這名快淹死的水勇。

詹天佑又改成仰游，慢慢隨著波浪往岸上淌。離岸越來越近了，耳邊突然聽到有一個孱弱的聲音在叫他。他循聲找去，抓起一根木頭，又救起一名受傷的水勇。不知游了多久，詹天佑覺得自己的腳觸到了沙灘，他想站住喘息一下，然而，他只覺得腿上的肌肉一陣陣痙攣，他不敢停留了，咬牙扶著那個昏迷的水勇慢慢往岸上挪，兩人終于上岸得救了。

面對這場激烈的海上搏斗，連當時上海英國商人所辦的《字林西報》也驚異地贊嘆到：“……這次中法海戰，約經五小時三刻鐘。西方人士料不到中國人會這樣勇敢力戰。‘揚武號兵艦上的學生五人，以詹天佑的表現最為動人、最為鎮定，他臨大敵而毫無畏懼，鼓其余勇，艦臨危時，尚能救活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