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丹
當寂寞姐遇上純情男
“發條蟬”是Patrick的外號。
Patrick是個老外,中外混血。他長得帥極了,但中文極爛,卻又喜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有一次停電,我們打麻將,正是夏天,窗外的蟬聲不斷。后來,蟬聲停了,Patrick的聲音還沒停,所以我們便給他取名“發條蟬”,上了發條的聒噪蟬。
Patrick對他的新名字很喜歡,后來,再自我介紹的時候他竟說:“我的名字叫Patrick,我的中文名字叫‘發條蟬。”
我們都覺得他傻,但也挺可愛。有他在,好歹不會冷場,也不會在人群中感覺寂寞。
我是一個容易寂寞的女孩子,很多時候別人跟我講話,我都走神,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講什么。
他們問我:“簡,你怎么了?”我就回答:“我寂寞了。”
于是,我變成不折不扣的“寂寞姐”。
“發條蟬”雖然帥得一塌糊涂,但很純潔。他來中國一年半了,竟然沒有女朋友。
后來,一群驢友便把“寂寞姐”推了上去,讓我和“發條蟬”互相撫慰。
我知道大家在開玩笑,索性“配戲”到底。
但他竟然羞澀了。
我大大咧咧地和他喝咖啡時,他竟然說他一直很喜歡我。
當然,也許只是“美式喜歡”。這不是坑姐嗎?
我跟他解釋了半天什么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可是人家依然羞澀。
純情男!
危難時刻顯身手
旅途結束,我與“發條蟬”回到學校后,開始了長線聯系。
當然,止于友誼。因為本姑娘早已名花有主。在QQ上,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了他我有主了,我以為他會有些失望。但事實是,失望的是我。他非常誠懇地對我說:“真的,我為你高興!”
于是,再見面,我就有點小尷尬。但是人家“發條蟬”根本一點尷尬的意思都沒有。驢友聚會上,他依然如沐春風地跟我打招呼:“嘿;簡,你好嗎?”
“好。”我說,“你呢?”“我也是。”然后他便開始給我講他看到的有趣的事兒,時不時地還拍拍我的肩。
“發條蟬”的舞跳得很棒。音樂響起的時候,他的身體會隨著音樂的節拍不自覺地扭起來。可是,當他一靠近我的時候,我卻猶如見鬼一般,尋找各種借口逃開。
他不懂我曾有過的小悸動和小失望。
然而,我和我的男友在不久后卻分手了,不是因為“發條蟬”。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我和男友一起去逛街,剛好遇到酒店的促銷員在辦會員卡。我的男友很想辦一張,他還故意靠近我的耳根慢慢地說:“寶貝兒,這樣以后我們開房就便宜多了。”
不管用不用得著,他想辦就辦吧。
填寫登記表的時候,那家伙一時記不起自己的電子郵箱,就填了我的,但卡是他拿著。
而后繼續逛街,到了晚上分開,我愉快地回到宿舍,洗完澡閑著無聊,于是上網。
打開郵箱,提示有兩封新郵件,都是來自那家酒店的。
一封是會員注冊信息,另一封是告訴我“您已經在21點21分通過會員卡開房一間”。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是該感謝酒店的郵件服務呢,還是該痛恨這服務?
當晚,我果斷地撥打了“發條蟬”的電話,讓他來我們宿舍接我。
電話一通,我劈頭蓋臉就說:“姐準備跳窗了!別怕,只是2樓。”
捉奸后的歌舞
“發條蟬”二話沒說,果斷跑來,挺著肩膀接下了跳窗的我。我們又一起翻出了學校的大門,奔向那家酒店。
關于為什么打電話給“發條蟬”,我想解釋一下。他住留學生樓,留學生樓關門時間是晚上12點,他完全可以大搖大擺進進出出,不需要跳窗爬門。還有,根據之前的記錄,我要站在他肩膀上才能跳過學校最小的那個大門。
我們跑到酒店,站在郵件里告知的房間前,敲起了門。
我人生里第一次捉奸事件就這樣發生了。
衣冠不整的男友和一個陌生的女子窘迫地蜷縮在一起,驚恐地看著我們。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不想說話。“發條蟬”有些害怕,竟然背起了言情小說里最狗血的一句話:“簡,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借你一個肩膀。”
我愣愣地看著他:“哭?我為什么要哭啊?”
“發條蟬”顯然沒有料到我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我豪爽地對他說:“走,姐請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于是,我們在露天的燒烤攤上填了一肚子的烤魚肉串和啤酒。
酒壯慫人膽,我唱起歌來,而那只“蟬”,竟然跟著跳起了舞。
不知道為什么,后來過了很長時間,我都會想起那個片段。那個糟糕的、簡陋的燒烤攤子,那個破爛的路口,那個就著跑調的歌跳舞的人。
丑陋又美好的夜晚啊!
那只“蟬”捉摸不透
回歸單身的我,依然放空自稱寂寞,依然跟那只蟬嬉笑怒罵、指點江山。
我偶爾會埋怨那只蟬:他不是喜歡我嗎,為什么一點表示都沒有呢?
“還是算了吧,簡。”我對自己說,“那只‘蟬,只是作為交換生來到中國,還有半年他就要走了,回他的歸屬地,從此再也不見。”
所以說,任何中國姑娘和他開始一段關系都是徒勞的,除非她本來就沒想過要什么結果,除非她要的就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些瞬間。那些瞬間會教給她很多東西,會豐滿她的記憶,會讓她的記憶蝴蝶一樣地蹁躚。
除非那樣。
我可以那樣嗎?
有什么不可以呢?
因為沒有結果而去拒絕感情,是一件愚蠢的事兒。所以,我決定,做那個“除非”的女孩子。
“嘿,‘發條蟬。”我喊他,“晚上有時間嗎?”
“有啊有啊。”他很快回答我。
“我們去跳舞吧?”
“好啊好啊。”他總是如此容易滿足,歡欣雀躍的樣子。
這以后的日子,我們經常在一起。
我教他用很臟的中文罵人,他教給我一些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美國鄉村土話。我們看各種地下演出,嘗遍了所有的本地土菜,我們還在本市所有的俱樂部跳過舞。
在這樣頻繁的接觸中,那只“蟬”一直沒有再對我有任何表示。
我早就說了,他對我的喜歡是美式大眾化的喜歡,無關男女、無關愛情。
這樣也好,我們可以心無芥蒂,只享受那些溫暖的當下。
半年后,我們送他走,當著所有人的面,他吻了我,在嘴唇,不是額頭。
我詫異地看著他,他輕輕告訴我:“等我的信。”
“蟬”的愛,是中國式,非美式
我收到了“發條蟬”從美國寄來的99張明信片。那些明信片全部編號成l、2、3……
我接著那編號讀下去,讀到了那只“蟬”的心。
他說,在中國,他想用中國人的方式愛一個女孩子。中國人都是內斂的,愛會放在內心而不是嘴巴上。中國有句話“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就是耍流氓”他在還不確定能給我未來的時候不會對我有任何要求。他還有一年就研究生畢業了,他會想辦法找一份在中國的工作,他會回來,到時候再向我表白。如果可以,他要跟我談一場純潔的精神戀愛,然后結婚。
1年后,我在機場接到了回歸的“發條蟬”。
看著他燦爛的笑容,我突然想起了4年前的時光。
那個時候,他剛到中國,剛混入我們的圈子。有一天,他羞澀地來找我,問我喜歡上一個中國女孩子怎么辦。于是,我告訴了他那些話,明信片里他默寫出來的話。
我還記得,那時我飛揚跋扈地從他手里接過一瓶無糖可樂,一邊喝一邊告訴他:“打動中國女孩子的唯一方式,就是把愛默默地放在心里,直到有一天,那愛像洪水一樣溢出來,溢滿了你的血液,你才可以說哦。”
“嗯。”他篤定地點點頭,“我一定做得到。”
此刻,那只“蟬”已經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讓我感受那洪水,熾熱的沸騰的愛的洪水。好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