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圣地上的呼嘯聲

路笛

題記：

陜甘邊革命根據地是20世紀初劉志丹、習仲勛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在西北地區創立的第一個革命根據地，為黨中央和紅軍長征提供了落腳點和抗日戰爭的出發點，但是“左”傾機會主義者卻將他們以種種莫須有的罪名關進了監獄。同時，又牽連了軍隊營以上、地方縣以上許多中高級干部被逮捕，其中200多名被活埋和殺害。就在這十分危險、千鈞一發的關鍵時期，毛澤東和黨中央率領紅一方面軍到達陜北，及時糾正了陜北的錯誤肅反，挽救了陜北危局。

一、風云突變

1

1935年9月17日，中央紅軍在毛澤東同志領導下，突破臘子口天險，殲滅國民黨魯大昌部兩個營。紅軍在前進！毛澤東、周恩來在前進！

國民黨東北軍向陜甘邊開進……

寧夏馬家軍向陜甘邊開進……

9月18日，中央紅軍到達甘肅省宕昌縣的哈達鋪，毛澤東進駐關帝廟。在街道上，西北風輕輕吹過。一張國民黨發行的報紙被風吹著在地上跑，聶榮臻走過去拾起報紙仔細看著。忽然，他神色興奮地飛跑到關帝廟。

“毛委員，你看！”他將報紙交給毛澤東。

毛澤東接過報紙仔細一看，高興地說：“這陜甘邊區不是還在嗎？有劉志丹的紅軍，徐海東也到了那里。快通知大家，咱們開個會，開個團以上的干部會。”

關帝廟里，團以上干部陸續到達。

毛澤東在會上風趣地說：“關于我們目前的行動方針問題，俄界會議上我還猶豫不定，認為再創陜甘根據地，在陜北建立全國革命中心的可能性較小。感謝國民黨的報紙，為我們提供了陜北紅軍比較詳細的消息。那里不僅有劉志丹的紅軍，徐海東的紅軍，還有一個不小的根據地。現在我們要甩開膀子走陜北，大家同意不同意呀？”

會場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2

在陜北的瓦窯堡，朱理治、聶洪鈞、郭洪濤、戴季英、徐海東也在一起開會。

朱理治說：“我們的肅反斗爭就要開始了，先研究一下被批斗人員的名單。戴季英同志，你先說。”

戴季英拿出一個早已擬好的名單，念道：“劉志丹，紅二十六軍軍長、十五軍團副軍團長兼參謀長。高崗，二十六軍政委。”

朱理治打斷說：“不說職務了，你只說名字。”

戴季英繼續念：“還有習仲勛、劉景范、蔡子偉、張秀山、馬文瑞。”

郭洪濤說：“劉志丹輕易不能動，他就是思想右傾點，還有什么別的問題？”

戴季英說：“他和陜南國民黨一個團長有勾結。在我們抓住那個團長槍斃時，那個團長說他和劉志丹有聯系，關系好。”

徐海東說：“處理劉志丹要慎重，不然會引起部隊騷亂，是否等黨中央到來后再處理。前方打仗還需要他親自指揮呀！”

朱理治說：“劉志丹的問題不能拖，等他知道了就更危險。他手下現在還掌握著兩個軍呢！”

有人問：“對他要怎么處理？”

朱理治說：“先逮捕，后斗爭，我的意見是以調回后方主持軍委工作為名，把他控制起來。習仲勛可暫緩一下，因為要以他的名義，調回一些政府干部。其他人什么時候逮捕，由你們保衛局決定。”

一場浩劫開始了。一個個黨政高級干部和營以上干部被捕。

對于這一浩劫劉志丹毫無察覺，還在前方指揮戰斗。

前方戰場上，劉志丹指揮戰士們奮勇向前，敵團長高福源被俘。

3

1935年10月28日，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通渭縣的榜羅鎮。

中央政治局會議在這里召開。參加會議的有毛澤東、張聞天、秦邦憲、王稼祥、周恩來。會議一開始，先由張聞天念報告。張聞天說：“國民黨的報紙報道：‘盤踞陜北者為紅軍二十六軍，其槍有萬余。匪軍軍長劉志丹轄三個師，為匪軍主力部隊。其下尚有十四個游擊隊，此外各種小組和赤衛軍等甚多。匪軍完全占領著五座縣城，為延川、延長、保安、安塞、安定等。由于隴東毗連陜西、寧夏地區，地域遼闊，人煙稀少，山脈起伏，槐林茂密，蘇匪乃據險發展意志。去冬攻曲子，陷長武，隴東震動。全陜北、隴東二十余縣城，幾乎無一縣不赤化。完全赤化者八縣，半赤化者十余縣。現在共產黨力量已有不用武力即能擴大區域之勢。全陜北赤化人民七十多萬，編為赤衛軍者二十余萬，游擊隊二萬。”張聞天念完后，用興奮的目光瞅著大家：“就這些。”

毛澤東把手一揮說：“大家都聽了，我們的劉志丹同志為我們創造出了這么大的一塊根據地，東指抗日前線，背靠外蒙古和蘇聯，面向關中平原，西通寧夏河套，是我們黨領導全國革命的理想之地。現在我們把口號正式定下來，那就是打到陜北去，以陜北蘇區來領導全國革命！”

周恩來說：“毛澤東同志說得很對，現在陜北和陜甘邊區既是我們長征的落腳點，又是北上抗日的出發點，大家有意見沒有？”

大家一致鼓掌通過。

毛澤東把手一揮說：“現在甩開膀子，向陜北前進！”

二、身陷囹圄

1

劉志丹騎馬回瓦窯堡。路上碰見了通訊員小郭，便問：“小郭，你干什么去？”

小郭說：“我去給你們二十六軍軍部送信。劉軍長，那這封信就交給你了。”

劉志丹：“好好好，這信就交給我了。”劉志丹把信拆開一看，大吃一驚。“要逮捕我！”劉志丹臉上變了色。小郭看出劉志丹吃驚的表情，忙問：“劉軍長，要逮捕誰呀？”

劉志丹感到有些失態，立即鎮定下來。他對小郭說：“這是一封特別機密的信，你還是把它送到軍部去吧。”

小郭不解其意地：“那你呢？你不是軍長嗎？”

劉志丹說：“我要回省委匯報工作，你走吧！”

小郭走后，劉志丹站在原地呆了。許多戰斗場面在他眼前閃過，許多會上的爭執在他腦海里浮現，許多革命英雄、革命干部的容貌出現在他的面前。為了維護黨的團結，為了自己崇高的理想，他毅然翻身上馬，向瓦窯堡走去。

到了瓦窯堡，剛一下馬，他就被保衛局的兩名戰士五花大綁，送進街上一個當鋪單獨關押起來。他透過窗子看到街上有軍隊跑來跑去，同時看到高崗、馬文瑞、黃羅斌、楊森、蔡子偉、郭寶珊等人也被戰士押送到臨時設置的監獄中。他對看守他的戰士說：“你去和戴局長說，我要見他。”

這天晚上戴季英來了。

劉志丹問：“你定我什么罪？”

戴季英：“你是黨棍！據揭發，你和陜南國民黨一個團長暗中有聯系。所以你發展的黨員、提拔的干部都不可靠，是假黨員。”

劉志丹哈哈大笑：“我過去搞兵運工作，出生入死，聯系的不都是國民黨的軍官嗎？和國民黨軍官有聯系，對他們進行策反，這又有什么罪呢？”

戴季英說：“你這是強詞奪理！”

劉志丹說：“戴局長，事已至此，我相信黨和群眾終究會把問題弄清楚的。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請組織不要因為我的問題，株連和傷害其他和我一起工作的同志。他們對革命都是忠心耿耿的。”

戴季英說：“你想得美。下面聽說你被關押，幾乎鬧翻了天，說我們南方來的紅二十五軍是假紅軍，是楊虎城派到紅軍內部和根據地來消滅紅軍的。如果不把這些人抓起來，他們就要反了。”

劉志丹說：“那你們就不要做使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戴季英非常固執：“這事不能由你說，這是黨的決定。”戴季英一甩袖子走了。

此時，習仲勛正在夏寺灣蘇維埃駐地辦公。陜甘晉省委保衛局送來一個要逮捕的人員名單，上面寫著三十多人，習仲勛叫來劉景范一塊商量。

習仲勛說：“這些人都是革命同志，怎么能隨便逮捕呢？”

劉景范說：“人家逮人都有任務，有指標。”

習仲勛想了想：“要不這樣，先把來路不明的幾個人抓起來審查審查，其余人我簽字擔保，一個都不能逮捕。”

習仲勛在名單上留了九個人，劃掉二十多個人。然后才簽上自己的名字，并且寫道：“劃掉的人都是十分可靠的人，我敢擔保，如果出了問題，就立刻逮捕我。”

習仲勛送走保衛局的人，心中忐忑不安，他躺在床上徹夜未眠。第二天早上，他身邊的秘書和警衛員也被押走了。他趕快跑去問劉景范：“景范同志，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也要逮捕我？”

劉景范說：“很有可能，從瓦窯堡傳來的消息說，我哥和高崗、楊森都已被捕了。”

習仲勛大吃一驚：“志丹？他們連志丹都敢逮捕？”

趙紅娃、王九九和高飛虎從南梁襲擊敵人歸來，聽說劉志丹被捕，頓時暴跳如雷：“朱理治，我日你奶奶！你連劉志丹都敢逮捕。你不是共產黨，是國民黨派來的特務！”

王九九說：“別在沒爺廟里放光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證習仲勛的安全。”

趙紅娃突然被提醒：“對，現在趕快保護習主席逃走，三十六條計，逃跑是上計。”

他們三人跑步來到夏寺灣。走到習仲勛辦公室時，聽見劉景范和習仲勛正在說話。

只聽劉景范關切地說：“你還是離開此地，在老鄉家里躲一躲。事已至此，咱們能保住一個算一個。”

習仲勛堅定地搖搖手：“不能走！這一走，問題就會越來越復雜。就是把我殺了，我也不能走。我一走，正好說明我心里有鬼，被逮捕的同志都是以我的名義叫回來的，他們被逮捕了，我怎么能走呢？如果我走了，他們會說是我出賣了他們，還不恨死我。”

趙紅娃一聽急了，忙沖進辦公室說：“走！你必須走！我們不能看著你白白去送死！”

習仲勛說：“沒有這么嚴重吧？我又沒有犯罪、犯法，最嚴重就是個路線問題，他們憑什么處死我？”

趙紅娃又急又氣，說道：“這是干啥？你如果不走，我們就要動手抬你走！”

習仲勛說：“你敢？趙紅娃，你們趕快出去，不然我要叫保衛隊了！”

趙紅娃“哎呀”長嘆一聲，出了習仲勛辦公室的門。

2

這天，紅十五軍團特務科的朱仰新來到夏寺灣。他把一封信交給習仲勛。信是保衛局寫的。信中說：“仲勛同志，你對此次肅反態度曖昧，組織有跟你談話的必要，接信后速來王家灣。”

習仲勛已斷定自己將被捕，便將同事張策叫來：“你將我這把手槍、兩塊銀元和這支鋼筆保存起來。下午你在義子溝附近等候，如果我不回來，就說明我已被捕。請你回南梁后，多照顧劉志丹的父親和同大姐。”

習仲勛沒有哭，張策卻哭了。張策兩手抱頭往地上一蹲，說：“這都是為什么呀？咱們怎么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反革命呢？”

習仲勛走了。他一走進王家灣保衛局的大院子，就被關押起來。張策跟在后面，見習仲勛被捕，就偷偷地爬在圍墻豁口往里看。

只見聶洪鈞給習仲勛宣布罪狀說：“習仲勛，你聽著，第一，你罵群眾和革命干部是土匪；第二，不搞土地革命，只分田地，不分荒山；第三，給富農通風報信，保護富農利益。現在把習仲勛押下去。”

面對強權政治，習仲勛一句話未說。

接著，朱仰新等人給習仲勛戴上只能露出兩只眼睛的黑帽子，肩上放了兩支長槍，把他押到二十里以外的真武洞。在這里，他和另一個被押的同志關在一起。晚上睡覺，渾身上下都捆著繩子，手腳不能動彈，那個同志說：“這樣捆著怎么睡覺呀，小便怎么辦？”

習仲勛出主意：“咱倆背靠著背，互相解繩子。”

兩人在黑暗里互相解了繩子。習仲勛這幾天由于思想波動，沒睡過好覺。這天太乏了，在草鋪上美美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上，關押人員進來說：“為什么要解繩子？”

習仲勛說：“是我睡覺翻身松開了。你們本來就沒捆緊嘛！”

“走，馬上押你到瓦窯堡。”關押人員重新給習仲勛捆了繩子，把他押到瓦窯堡，同劉志丹關在一起。其他人被關押在另外一個院子里，有的關在窯洞，有的關在草房里。

第一天晚上，朱理治、聶洪鈞、戴季英親自提審習仲勛。

聶洪鈞問：“習仲勛，你知罪不？”

習仲勛挺胸昂首：“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罪！”

朱理治說：“你是取消主義，是右派！”

習仲勛反擊：“不，我是陜甘邊區蘇維埃政府主席。”

朱理治說：“你是右派前線委員會的主席，趕快自首吧！”

習仲勛說：“我有什么可自首的，向誰自首？！我說我是革命的，你們說我不是革命的，我今天也豁出去了。我什么也不要，主席也不當了，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這時隔壁傳來張秀山被嚴刑拷打的慘叫聲。只聽張秀山說：“你們不要給我鼻子灌辣子，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一個革命同志……我死了不要緊，紅二十六軍創建不容易呀！它是許多同志用鮮血用頭顱換來的。你們可憐可憐紅二十六軍呀……天哪，怎么好人都成了反革命了……”

一聲聲慘叫，驚心動魄。習仲勛聽見后火冒三丈，他大聲訓斥道：“朱理治，你是真共產黨員，還是假共產黨員？即使真正的犯人，也不能刑訊逼供呀！”

朱理治被問得理屈詞窮，揚了一下手說：“把習仲勛押下去。”

習仲勛回到劉志丹的身邊，禁不住痛哭起來，他哽咽著說：“志丹同志，咱們怎么會有今天呀？這是為什么？”

劉志丹像哄小弟弟一樣，摸著習仲勛的頭說：“暫時忍耐吧，聽說黨中央、毛主席就要來了。他們正在向靜寧和會寧前進呢。”

習仲勛喜出望外：“消息可靠嗎？”

劉志丹說：“十分可靠，而且咱們的老戰友賈拓夫也一起回來了。現在絕不能激動，絕不能感情用事，也不能激怒他們，而是要拖，多拖幾日就是勝利。現在他們天天都在抓人、殺人、活埋人，后面的院子里已挖下了兩個大坑，就是準備活埋咱們的；如果咱們頂牛，說不定人家提前動手；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黨中央解救咱們也來不及了。”

習仲勛點點頭：“真是不可思議！”

一天早晨，徐海東的妻子周東屏敲開劉志丹妻子同桂榮的門說：“劉大嫂，劉志丹軍長被關在瓦窯堡了。”同桂榮立刻背著五歲的女兒劉力貞去看望劉志丹。

“爸爸！爸爸！”是劉志的女兒在喊叫。

監獄內劉志丹和習仲勛聽見了喊聲。

劉志丹說：“你聽，是我女兒在叫我。”窗子被封死，他們看不見外面，只聽關押人員說：“喊什么？趕快走吧！不然連你們也一起關起來！”

同桂榮和女兒哭著走了。

晚上，天氣很冷，他們兩手被反綁著，沒有被子，兩人只得背靠背坐在草鋪上，互相用身子取暖。

一會兒，一個冒失鬼小伙子進來，一手提著大馬刀，一手提著馬鞭，看見他們兩人背靠背坐著，罵道：“你們又不是夫妻，干嘛這么親近，分開！”接著，他打了習仲勛一馬刀背子，又抽了劉志丹一鞭子。

習仲勛憤怒地說：“他是陜甘邊區人民的領袖，你這樣打他？！”

“打他？打他咋啦？打他就像打蔣介石！”

他說完把手一揚出去了，門又被關緊了。面對此情此景，二人都默默無言。習仲勛忽然聲淚俱下，大喊：“黨中央呀，你快來吧，快來救救陜甘邊區吧！”聲音是那樣的凄慘，卻無人聽見無人知曉。劉志丹也掩面而泣。

3

中央紅軍翻越六盤山。毛澤東站在六盤山高峰上，口中念念有詞：“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戰士們聽了，一齊拍手：“好！好！”

毛澤東說：“同志們，從江西算起，我們已經走過了十個省，二萬多里，再走下去，就是第十一個省陜西了，那里就是我們的根據地、我們的家了，大家甩開膀子下山！”

“下山了！”同志們一齊喊著，向山下跑去。

“人”字形的大雁繞山而過，向南飛去。

毛澤東和中央紅軍來到環縣四合原村口。他看見一面墻壁上貼有布告，便停足觀看。墻上貼的是陜甘邊區蘇維埃政府關于土地決議案的布告。下面署名：陜甘邊區蘇維埃政府主席習仲勛、副主席賈生秀、牛永清。

毛澤東興奮地說：“我這個中華蘇維埃主席，一年多了，才第一次見到一個下級主席發布的布告，真令人高興，想必確實回到家里了！”

毛澤東再往前走，在另一堵墻上也貼著一個布告，那是國民黨軍逮捕劉志丹、習仲勛的布告。上面寫著：若活捉劉志丹賞洋三千塊；活捉習仲勛賞洋兩千塊。

毛澤東對周恩來笑著說：“身價不低哪！你我在井岡山也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周恩來說：“凡是革命者的頭顱都是非常值錢的。”

毛澤東說：“是呀是呀，我們一定要愛護好每一個同志。我多想今天就見到劉志丹和習仲勛呀。”

10月19日，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率領中央紅軍到達吳起鎮。吳起鄉蘇維埃政府主席帶領工作人員、人民群眾、游擊隊員夾道歡迎。毛澤東晚上住在一家貧農窯洞里。負責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央領導同志外圍安全的是縣獨立營營長馬福積和政委龔逢春，還有鄉黨委書記張明科。鄉蘇維埃政府主席是劉志丹的堂弟劉景泉。劉景泉對張明科、龔逢春、馬福積三人說：“趁這個機會，趕快向中央匯報一下劉志丹被關押的情況。”張明科說：“對對對，你去站崗放哨，我們三個一齊去找謝覺哉，讓他轉告毛主席和周副主席。”

三人進了謝覺哉的窯洞，詳細匯報了的現狀。謝覺哉聽后大吃一驚，說：“你們快和我一起去向毛主席、周副主席說。”

謝覺哉先去向毛主席簡單說明了陜北三人的來意。毛澤東說：“讓他們進來詳細談，把恩來同志也叫來聽。”

三個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進了毛澤東住的窯洞。毛澤東和顏悅色地說：“你們不要怕，慢慢說。”

三人齊聲哭喊著：“毛主席呀，你快救救劉志丹、習仲勛吧！”三人一齊下跪在毛主席身邊。

毛主席也流著淚把他們一一扶了起來：“不要急，不要哭，天大的事有我毛澤東。”

三人擦干眼淚開始講述。

窯洞里的燈整整亮了一夜。雞叫三遍時，三人才高高興興地出來了。毛澤東把他們送到大門口說：“好了，你們先回去，我去睡覺。”可是毛澤東并沒有去睡覺，他感到事態特別嚴重緊急。他讓周恩來叫來王首道、劉向三、賈拓夫等人，對他們說：“你們拿上中央的信件，帶上部隊，趕快去瓦窯堡，接管陜甘晉省保衛局，先把局勢穩定下來，立即停止抓人，停止殺人，刀下留人，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

趙紅娃從夏寺灣出來，聽見習仲勛也被逮捕了，坐在山嘴上放聲大哭：“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呀！老天爺，你救救劉志丹、習仲勛吧！”

王九九聽見哭聲，跑來批評：“你光哭頂屁用！你是保衛大隊的隊長，得想想辦法吧！”

高飛虎也說：“是呀，今后咱們保衛大隊怎么辦？”

趙紅娃說：“保衛大隊保衛大隊，我們連劉志丹、習仲勛都保衛不住，還保衛誰呢？況且，人家又成立了新的省級保衛隊。咱們這邊區保衛隊算個屁！”

王九九說：“要不，咱們干脆向南回關中特區，找張仲良去。”

高飛虎一聽說：“這個想法不錯。”

趙紅娃問：“那劉志丹、習仲勛就可以不管了？”

王九九說：“我們一無政權，二無軍權，怎么管？干脆脫離這是非之地回關中。”

趙紅娃說：“不！南逃也是無益的，說不定張仲良也被逮捕了。我的意見，我們不如北上。”

王九九說：“北上？北上要到哪里去？”

趙紅娃說：“昨天，我聽紅二十五軍的一個通訊員說，黨中央和毛主席已到了環縣北部，可能要從那里進入紅區。我們提前趕到那里迎接，見了毛主席，把這里的一切都向黨中央和毛主席匯報，讓黨中央趕快救人。”

王九九說：“對對對，我同意！”

高飛虎說：“我也同意！”

趙紅娃說：“好！咱們連夜走！”

三個人帶上武器悄悄地離開了邊區保衛大隊，向北進發了。

聶洪鈞聽說趙紅娃一伙逃跑，發出了通緝令。

趙紅娃三人跑到環縣四合原村，當地群眾說：“中央紅軍在兩天前已過去了，他們已到了慶北縣吳起鎮。”趙紅娃一伙又向吳起鎮跑去。到吳起鎮后，又聽說毛主席、周副主席到了夏寺灣。他們又向夏寺灣跑。路上經過一家未打圍墻的莊院時，看見紅三團團長王世泰被兩個女同志攙扶著走出窯洞，坐在院子里曬太陽。他們驚喜地跑過去。

趙紅娃說：“王團長，你怎么會在這里？原陜甘邊區幾乎所有的高級干部都被逮捕了，你怎么還在這里悠閑地曬太陽？”

王世泰猛地抬頭：“是你們啊！你們從哪里來？”

趙紅娃回答道：“從夏寺灣來，我們在找毛主席匯報這里的真實情況。”

王世泰說：“毛主席、黨中央已經到了夏寺灣。”王世泰嘆了口氣說：“我在瓦窯堡保衛戰中，被敵人打傷了腿，傷了骨頭，在群眾家里養傷已有一個月時間了。所以在這次肅反中才幸免于難。你們趕快回夏寺灣，找毛主席匯報情況。我在這里躲幾天，等形勢好轉了，就搬到邊區醫院去。”王世泰說著流下了兩行眼淚，惹得趙紅娃他們也哭了。

趙紅娃說：“王團長，你多保重，我們會想念你的。”

他們離開王世泰，又向南跑步前進。等他們趕到夏寺灣時一打聽，中央還未到夏寺灣。三人一下癱坐在地上。

趙紅娃說：“先是馬后炮，現在又是馬前炮！”

邊區一保衛隊員說：“什么馬后炮馬前炮？你沒看見墻上貼著通緝令，正在通緝你們哩！”

王九九說：“他媽的通緝什么！我們一沒投敵，二沒叛變，我們去找黨中央匯報情況有什么罪？犯的哪條法？”王九九上前三把兩把撕碎了貼在墻上的通緝令，把紙屑往地上一拋說：“他媽的雞屁！”紙屑被風吹得滿地跑。

三、黨中央來了晴了天

1

王首道、賈拓夫等人帶著電臺先來到瓦窯堡，聽說省委負責人都到了夏寺灣。他們又騎馬到了夏寺灣，找到省委副書記郭洪濤。

王首道問：“聽說你們已逮捕了劉志丹、高崗、習仲勛，是不是事實？”

郭洪濤結結巴巴地說：“是事實。都關在瓦窯堡。”

王首道立即用電臺向黨中央和毛澤東同志作了報告。已走到保安的毛澤東下令：“立即停止逮捕，停止審查，停止殺人，一切聽候中央處理！”

11月3日，中央常委和毛澤東來到夏寺灣。在這里召開了政治局常委會議，聽取郭洪濤、聶洪鈞同志關于肅反問題的匯報。

一開始，毛澤東開玩笑說：“你們一個洪濤，一個洪鈞，氣勢可不小啊。中央政治局今天專門聽取你們關于肅反情況的匯報，別的先免談。”

聶洪鈞剛說了一句：“我們的肅反從8月上旬開始，已進行了五十天。”毛澤東插話道：“五十天，成績不小呀，連劉志丹都被逮捕起來了。說一說，劉志丹有什么問題？”

聶洪鈞紅著臉說：“他右傾，他和習仲勛都有右傾思想。”

毛澤東說：“右傾。這是左傾機會主義者給我們頭上扣的一個屎盆子。右傾就是敵人嗎？遵義會議上我們批評了王明的左傾冒險主義，但是也沒有把他們當敵人對待呀！他們還是同志呀！”

聶洪鈞一聲不吭。

毛澤東問：“劉志丹還有什么問題？”

聶洪鈞說：“他和國民黨軍官有聯系。”

毛澤東問：“有什么不正常嗎？”

聶洪鈞說：“沒有，只是懷疑。”

毛澤東說：“他長期搞兵運，怎么能和國民黨軍官沒有聯系呢？說起來我和恩來同志恐怕聯系的國民黨軍官更多，我還當過國民黨的大官呢！這有什么？”

聶洪鈞說：“他的隊伍里成分不純，有土匪混入。”

毛澤東聽到這里，生氣地說：“好我的同志哥，你的腦子已僵化得不成樣子了。國民黨罵我們是赤匪，我們是匪嗎？我們要解放一切人，改造一切人，那些有毛病的人我們也是可以改造好的。黨的領導、統一戰線是我們革命的法寶。我在井岡山就曾經收留了一股土匪武裝，他們參加革命后，打仗很勇敢嘛！聽說你們還殺了不少人，殺頭不像割韭菜，韭菜割了還可以長起來，人頭落地就長不起來了。如果殺錯了人，殺了革命同志，那就是犯罪行為。大家要切記這一點，要慎重處理。”

郭洪濤接著話茬說：“毛主席說得好，我們已深感問題的嚴重性，等中央做出決定。”

毛澤東說：“這種態度就好。現在決定，由張聞天、秦邦憲、王稼祥、鄧發、董必武、李維漢先去瓦窯堡，把局面控制下來。在秦邦憲的直接指導下，由董必武、王首道、張云逸、李維漢、郭洪濤組成五人黨務委員會，參加審查錯誤肅反的問題。我和周恩來、彭德懷率領紅一方面軍南下，還擊國民黨的第三次圍剿。”

散會后，毛澤東對李維漢、王首道說：“逮捕志丹同志是完全錯誤的，是莫須有的誣陷，是機會主義，是瘋狂病，應立即予以釋放。”

2

在瓦窯堡，保衛局的監獄就設在一個四合院內。每間小房子都關著十幾人。每人都戴著手銬和腳鐐，并用繩子捆著。當時，天寒地凍，地下僅鋪著些麥草，無鋪無蓋，被押人員圍在一起互相用身子取暖，個個凍得發抖。由于每天只放一次風，許多人把大小便都拉在房子一角，滿屋子臭氣熏天。李維漢、王首道、劉向三、賈拓夫等人進監獄查看，看到這情形，心里都很難過。李維漢立即命令：“打掃衛生，給每人發一床被褥，不準虐待他們！”監獄情況立即得到改善。

在關押劉志丹、習仲勛的當鋪里，賈拓夫第一個進去，劉志丹認出了賈拓夫。

劉志丹激動地說：“老賈，是你呀！”

賈拓夫和劉志丹抱在一起，淚如泉涌。賈拓夫說：“是我，是我，我把黨中央給你帶回來了。”

習仲勛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呆呆地望著他倆。

劉志丹問：“黨中央知道我們的情況嗎？”

賈拓夫說：“知道，知道，陜北的天就要亮了！”

接著，王首道、李維漢、劉向三都進來了。

王首道說：“志丹、仲勛同志，你們受苦了。”

劉志丹說：“你們再遲來一步，我們都要被活埋了，后院埋人的坑都挖好了。”

王首道說：“黨中央叫我們幾個調查了解情況，你們暫時委屈幾天，問題馬上就會解決的。”

王首道走后，關押人員把劉志丹、習仲勛的手銬、腳鐐、繩子全部取掉了，并且抱來了兩床被褥。他們坐在綿軟的被褥上，劉志丹望著天花板，對習仲勛說：“仲勛呀，咱們的天就要亮了！”習仲勛只坐在那里嗚嗚地哭，什么也沒有說。

11月18日，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在洛河川直羅鎮指揮作戰。他們正在研究作戰方案，這時，參謀送來電報，參謀念：“王首道同志來電：我們已在獄中看望了劉志丹、習仲勛、高崗等同志，改善了待遇，目前正在調查落實問題。”

毛澤東聽后生氣地說：“調查落實個屁！給張聞天、秦邦憲他們發報，立即釋放，刻不容緩。”

電報又通過無線電飛向了瓦窯堡。

在直羅鎮，毛澤東、周恩來親臨前線指揮，把敵人一○九師包圍在幾個小村莊里。戰斗打響，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的戰士勇敢沖殺，敵人紛紛舉槍投降，并擊斃敵師長牛元峰。戰士們高呼：“我們勝利了！”“中國共產黨萬歲！”“中華蘇維埃萬歲！”

毛澤東和周恩來、彭德懷站在黃土高坡上說：“直羅鎮戰役的勝利，為黨中央把革命的大本營放在西北舉行了一個奠基禮。”

周恩來深有感觸地說：“多虧了劉志丹給咱們創造的這塊碩果僅存的根據地，要不然，咱們長征北上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彭德懷說：“是呀，是呀！咱們趕快看劉志丹去。”

毛澤東說：“好吧，恩來先走一步去瓦窯堡，代我問候志丹同志。志丹不是你的學生嗎？”

“是呀，是呀！”周恩來騎馬向北而去。

在瓦窯堡，周恩來問王首道：“什么時候放劉志丹？”

王首道報告說：“今天就放。”

周恩來說：“放出后，立即請他到我這里來。”

不一會兒，劉志丹被引到周恩來的辦公室。兩人一見面立即抱在一起。劉志丹衣衫破爛，面容憔悴。周恩來見了心中十分難過。

周恩來說：“志丹同志，你受苦了。我們感謝你創建了這塊根據地，使黨中央有了落腳地。”

劉志丹激動地說：“周副主席，我是黃埔四期畢業的，是您的學生啊！”

周恩來流著淚：“我知道，我知道，咱們是戰友，你是陜北革命者的代表！陜北人民的英雄啊！”

周恩來對王首道說：“把所有關押在瓦窯堡的一百多個幸存者全部釋放，并發布布告，劉志丹、高崗、習仲勛等都被釋放，讓陜北人民高興高興。”

頃刻，瓦窯堡沸騰了，陜北沸騰了！人們敲鑼打鼓放鞭炮，上街游行，扭秧歌。人們奔走相告：“黨中央來了，劉志丹釋放了，習仲勛釋放了！陜北根據地有救了！黨中央來了晴了天！”邊區政府臨時駐地夏寺灣也沸騰起來。趙紅娃領頭在扭秧歌。人們歡呼：“黨中央萬歲！”“紅軍萬歲！”“蘇維埃政府萬歲！”

3

11月30日，黨中央組織部在瓦窯堡召開了平反大會。張聞天、秦邦憲、董必武、周恩來、李維漢、王首道等人參加了大會。原陜甘晉省委機關，黨中央機關和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三個軍的代表也參加了大會。首批從監獄中放出來的劉志丹、習仲勛、高崗、楊森、楊旗、張秀山、劉景范、馬文瑞、蔡子偉、張文舟、李啟明、張策等十八位同志坐在臺下前排。

會議由張聞天主持。張聞天說：“同志們，最近中央政治局召開了常委會，決定撤銷中共陜甘晉省委，成立中共西北中央局，西北局11月26日開會做出《西北中央局審查肅反工作的決定》，11月30日做出《關于戴季英、聶洪鈞二同志在陜甘區域肅反工作中所犯錯誤處分的決定》。”

張聞天還未念文件，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大家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黨中央萬歲！”群情振奮，許多人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周恩來站起來，說：“大家安靜一下，讓張聞天同志講話。”

張聞天說：“這次肅反是十分錯誤的，是左傾機會主義路線在西北的延續。黨中央經過二萬五千里長征及時趕到這里，才挽救了西北黨組織和西北革命根據地。不然后果不堪設想，我們這塊碩果僅存的革命根據地也有喪失的危險。今天召開平反大會，現在請王首道同志代表黨中央五人黨務委員會宣布兩個文件。”

王首道念完文件，最后說：“黨中央宣布：陜甘晉省委在西北開展的肅反是錯誤的，劉志丹、習仲勛等同志不但是無罪的，而且是有功的。黨中央決定立即釋放，宣布平反，恢復黨籍，分配工作。中央希望，西北地區所有在這次肅反中被關押、被斗爭的受害同志，要顧全大局，養好身體，重新投入革命工作。”

臺下又是一片掌聲和歡呼聲。

劉志丹代表釋放的同志上臺講話：“同志們！今天，我們這一百多名被關押的同志被釋放了，這是黨中央來得及時，挽救了西北黨，挽救了西北革命運動。我代表被釋放的所有同志向黨中央、向毛主席、向周副主席、向張總書記表示衷心的感謝。”在一片掌聲中，劉志丹向參加會議的同志深深鞠躬。劉志丹接著說，“沒有黨中央及時到來糾正錯誤，我們這些人可能已經被活埋或殺害了！”

會場上有人喊：“把朱理治揪出來！”“把聶洪鈞揪出來！”“把戴季英揪出來！”

劉志丹向大家搖手制止，說：“同志們，這次肅反是錯誤的，但是他們還是我們的同志，我們要相信黨中央會正確處理。我也相信這些犯錯誤的同志會認識錯誤，也會改正錯誤的。我們陜北的同志要顧全大局。過去的事都不要放在心上，這不是哪一個人的問題，是錯誤路線問題。大敵當前，我們要緊緊團結在黨中央的周圍，絕對服從黨中央領導，聽從黨中央分配，振作精神，為抗日戰爭、為中國革命的全面勝利努力奮斗。”

劉志丹講完，主持會議的張聞天上前和他擁抱在一起。

毛澤東把部隊交給彭德懷，回到瓦窯堡。他一回到瓦窯堡，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劉志丹。毛澤東握著劉志丹的手高興地說：“志丹同志，我是來投奔你的，卻不知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劉志丹說：“沒有什么，多虧黨中央來得及時，多虧毛主席關照，中央來了，今后一切事情都好辦了。”

毛澤東問：“其他同志都好吧？習仲勛呢？”

劉志丹說：“都好都好，習仲勛已住進了黨校。我已奉中央的命令正在組建紅二十八軍。”

毛澤東說：“好，把黨的工作交給張聞天他們，咱們一塊帶兵！”

這天劉志丹回到家里見了妻子同桂榮，說：“有一件重要的事，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同桂榮問：“什么事？”

劉志丹說：“我看見毛主席沒有穿棉鞋，你就給他做一雙吧！我的要求是，里子要棉，幫子要緊，鼻梁要高，底子要厚。你知道毛主席腳踏千山萬水，在風雨里指揮千軍萬馬，打倒三大敵人，對他的偉大作用，我們只能用太陽和救星來比呀！”

同桂榮高興地接受了任務。棉鞋做好后，劉志丹向同桂榮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這也是你對革命戰爭的貢獻！”

毛主席穿上棉鞋見了人就說：“這是劉志丹夫人給我做的！”

4

在中央黨校，習仲勛同許多戰友一起，正在課堂上聽專家講課。忽然校長董必武進來說：“今天毛澤東同志要來給大家講課。大家把筆記準備好，要好好記。”習仲勛十分高興。因為他是第一次見這個人人稱頌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走進教室后，眼睛先向全場掃視了一下，然后問：“誰是習仲勛？”

習仲勛馬上站起來說：“我是我是！”

毛澤東從講臺上下來，走到習仲勛跟前，把習仲勛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笑著說：“我在長征途中，在布告上看到你的大名，原來你才是個娃娃。多大了？”

習仲勛說：“今年二十二歲！”

毛澤東又問：“當主席幾年了？”

旁邊一同志插話：“四年了！”

毛澤東說：“你是我見到的中華蘇維埃政府下面的第一個下級主席，很年輕啊！”

“結婚了沒有？”毛澤東問。

“沒有！”習仲勛臉一紅。同志們都笑了。

這時，坐在習仲勛左面的瓦窯堡市委婦女干部郝明珠向習仲勛看了幾眼。在毛澤東正式講課時，郝明珠不斷斜眼偷看習仲勛。

下課了，毛澤東走出教室，習仲勛第一個跑出教室。校長董必武走到毛澤東身邊說：“潤之，你對黨校的辦學方針還有什么指示？”

毛澤東站在那里思考。這時他腦子里出現了井岡山幾起幾落的場面，出現了紅軍長征的場面，出現了陜北根據地劉志丹等被捕的場面……他鄭重地對董必武說：“辦學方針應是四個字：實事求是。”學員們聽了都拍手叫好。后來他把這四個字還寫出來，讓黨校掛在墻上，當作學員們的座右銘。

在校園里，習仲勛看見一個身穿黑布棉軍服，胸前飄著長長的胡子，兩道濃眉下的眼睛里閃著智慧光芒的干部站在院子里，好像等毛澤東出來商量什么。郝明珠對他小聲說：“那就是周副主席。”習仲勛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過去，以軍人姿態向周恩來敬禮。周恩來拉著他的手說：“不用問，你就是習仲勛同志了，在黨校學習時，要好好總結陜甘邊區的革命經驗。我看了你們的材料，他們說你們是什么梢林主義、逃跑主義，我看這就是陜北的馬克思主義。你們根據實際情況，打小仗不打大仗，積小勝為大勝。這就很好啊！毛澤東同志在井岡山就推行‘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游擊戰略戰術，不和強大的敵人硬拼，結果就發展起來了。后來，有些領導同志違反了這個戰術原則，結果就吃了大虧，逼迫我們撤出中央革命根據地。現在好了，有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的堅強領導，咱們可以大干一場了！”

習仲勛說：“周副主席，你說得太好了！我一定不辜負黨的教導。”

周恩來問：“結婚了沒有？”

習仲勛搖了搖頭。周恩來看見站在習仲勛旁邊的郝明珠低下了頭，開玩笑說：“沒結婚，那你們就好好談戀愛喲，我來當你們的月下老。”

郝明珠一聽，飛步跑掉了。等到學習期滿，郝明珠同習仲勛已經很熟了。

5

1936年元旦到了，黨校學員和瓦窯堡的群眾聯合舉行慶元旦聯歡晚會。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央領導同志都參加了。

晚會上，一個個精彩節目，贏得臺下陣陣熱烈的掌聲。晚會快結束時，主持晚會的人突然宣布：“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習仲勛和郝明珠同志今天結婚，大家快拾核桃、棗。”說著將一把把核桃和棗撒向會場，大家都搶著拾。好幾個戰士把習仲勛和郝明珠圍攏在一起，推來擠去地起哄，郝明珠被擠到習仲勛的懷里，害得兩人碰了頭，引得大家又是一陣哄笑。周恩來同志直截了當地解圍說：“大家別鬧了，讓新郎官早一點休息吧！”大家又是一陣笑聲。

在辦公室里，周恩來正跟習仲勛、張仲良談話。周恩來說：“今天找你們二位來，是談談你們的工作分配問題。黨中央決定，派你倆去關中特區工作。仲良同志參加關中軍委工作。仲勛同志擔任關中蘇維埃政府副主席兼黨團書記。你們的任務是發動群眾，擴大和鞏固關中蘇區，開展游擊戰爭，配合黨中央總體戰略部署威脅西安，迎接將要到來的抗日高潮。關中是咱們邊區的南大門，戰略地位非常重要。因此敵人一定會派大軍爭奪這塊地方。你倆都是關中老領導，一定不負眾望。你們去黨中央也是放心的。”

習仲勛和張仲良一齊立正站著：“請周副主席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走出窯門，周恩來又對習仲勛說：“你們剛剛結婚，又要分別了。讓郝明珠留在中央婦聯工作吧！”

習仲勛說：“當然。她還是不去的好。”

習仲勛、張仲良每人背了一件行李，帶著趙紅娃、王九九、高飛虎等三十多名工作人員，向川道走去，迎面來了兩個騎馬的軍人。一個是即將東征的二十八軍軍長劉志丹，一個是政委宋任窮。他倆老遠就下了馬。

劉志丹緊緊握著習仲勛的手：“仲勛，你先到南梁去一下，然后再去關中。路過見了咱們縣區工作同志，特別是這次挨了整的同志都說說，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放在心上，這不是哪一個人的問題，是路線問題。要相信黨中央、毛主席會把問題處理好的。要聽從中央分配，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再立新功。”

劉志丹說完，和習仲勛緊緊地抱在一起。習仲勛說：“我倆在一起工作了四年，在一塊坐了四十天牢，今后還會再見面嗎？”

劉志丹說：“會的，會的。”劉志丹放開習仲勛，又和張仲良同志握手擁抱。臨別時，大家都流下了惜別的眼淚。劉志丹、宋任窮上馬走了，習仲勛和張仲良站在路邊不停地招手：“志丹同志，再見！”

習仲勛一行，跋山涉水，首先回到南梁革命根據地。他們來到荔園堡，看到一片凄慘景象。國民黨馬匪軍攻進南梁時，不僅放火燒了大廟和戲樓，連城門樓子也化為灰燼。劉志丹、習仲勛等蘇維埃政府工作人員辦公和居住過的窯洞也被他們炸毀。他們來到寨子灣、列寧小學、東華池等地，所看到的都是一片歷經浩劫后的廢墟。

在列寧小學，一個看校的老鄉對習仲勛說：“習主席呀，國民黨反動派殘害咱們這兒還不算，國民黨軍隊剛走，崔鳳鳴和王德勝二人帶部隊一來就到處亂抓人。他們說奉陜甘晉省委的指示，來這里搞肅反的。當時把學校校長張景文老師抓走了。被抓走的人沒幾天就被槍殺了。我們不知道這些人究竟犯了什么罪。習主席啊，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老鄉說著就哭了起來。

習仲勛心情沉痛地問：“張景文同志埋在哪里？”

老鄉哭著說：“我帶你去。”

習仲勛一行跟著老鄉來到一片開闊地。老鄉指著東邊十多個墳墓說：“這是國民黨來后抓去的村干部和游擊隊員墳墓。他們被活埋后，村民把他們挖出來另埋的。”他又指著西邊的一片墓說：“這里是被崔鳳鳴、王德勝槍斃的革命同志的墓，張景文的墓也在其中。”

習仲勛一行，先向東邊墓群獻了花，行了禮，然后又向西邊墓群獻花行禮。面向眾多墳墓他無限感慨而動情地說：“同志們！先烈們，你們的血沒有白流。我們一定要繼承你們的遺志，前仆后繼地斗爭下去！同志們！黨中央和毛主席已來到陜甘邊，給我們平了反，我們的天已經亮啦，你們就安心地睡吧！”習仲勛和在場的同志都淚流滿面。圍觀的群眾發出了悲痛的哭聲。

習仲勛講完后，三十多支槍向空中一齊打響。戰友們把一切積怨都從槍膛里吐出去了！

習仲勛擦干了眼淚，發出命令：“出發！”隊伍排成一字長蛇隊形，雄赳赳地向南開拔。

〔本刊刪縮〕

〔本刊責任編輯 柳婷婷〕

〔原載作家出版《習仲勛在陜甘邊：紅色圣地上的呼嘯聲》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