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超
中國的出口可能會隨著全球經濟波動,但來自中國的留學生卻仍源源不斷地流向西方發達國家。在過去的5年中,盡管美國受金融危機影響苦苦掙扎,但是前往美國的中國留學生數量卻在顯著增長,2008至2012年增加了近一倍。迅速增長的態勢引起了媒體的關注,實際上,中國留學生海外求學已有一個多世紀的歷史。
中國留學生海外求學可以分為五次浪潮。第一次出國浪潮是在19世紀,其中產生了中國第一批鐵路制造者和第一批大學校長。第二次和第三次浪潮是在1949年以前,產生了許多國民黨和共產黨的領導人。第四次浪潮是那些在上個世紀70年代改革開放后出去的留學生,后來這些回國的留學生都成為了中國社會的精英。
上世紀70年代出國浪潮的代表李三奇憶起“1980年出國時兜里只有三美元”。 這批留學生成績優秀而且富有企業家精神,李在得克薩斯大學謀得一份夢寐以求的職位,同時經營幾家科技公司,后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回國參與創建華為公司,現在已身為華為高級主管。
這些昔日留學生的創業精神,讓中國的改革倡導者看到了希望,然而,和之前的留學生相比,當下這一代留學生不再受到廣泛贊譽,與本土員工之間的收入差距也在縮小,甚至有些“海龜”無法找到工作,變成“海帶”。過去,只有那些最優秀的人才被允許出國并且申請國家獎學金,競爭很激烈。但是隨著收入增加,許多中產家庭的學生自費出國,他們生活優越,對自己的未來前途有自己的想法和規劃。
享受自由 追求興趣
許亞文在西安長大,她的父母和祖父母都在當地財政局工作。她早已懷有出國留學的夢想,作為西安外國語大學的學生,她成功申請了在北加州洪堡州立大學兩年的學習機會。
許的父母希望她能學習金融,因為通過他們在政府的關系可以為她獲取一個穩定的職業。然而,許有其他的想法。在進入洪堡州立大學后,她選擇攻讀新聞學位,并加入了該大學的校報《伐木工》。許借此積累實踐經驗,采訪并撰寫了當地流浪人口的文章,此外她還就加利福尼亞州如何為國際學生分配經費采寫了調查報告。
她的采訪實踐讓她有機會直接參與美國民主,但是當記者問美國哪里讓她印象最深刻,許的回應則更加個性化。
許回答說:“我享受著精神層面上的自由,來到美國后,我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包括遠足、徒步旅行、聚會、旅行。在這里,你的生活不受父母的約束,只有朋友,你學會了很多東西,遇見形形色色的人,聽到不同的故事。你開始思考人生,做出選擇。”
年西西的父親在大學里教西方文學,母親曾在西安外國語大學任教,相對國際化的家庭教育背景,讓她與同齡人相比更有競爭優勢。當她的許多同學都在埋頭苦干死讀書的時候,她把大量時間花在旅行和聚會上。在她念大三那年,她已經迫不及待想離開中國,她不想在同一個地方一直呆下去。
年說:“我愛這個地方,但我覺得被困在這里。我等不及要離開中國,尤其要離開我的學校,我只是想體驗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我不在乎是美洲或非洲,我都可以接受。”
最終,與俄克拉何馬大學的一個交流計劃為她提供了出國留學的機會。在那里,她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說:“當我在中國聚會的時候,酒吧里面找不到可以交流的人,但在俄克拉何馬州,逛酒吧是大部分人的社交方式。我認為,很多中國學生都對嘗試不同的事物充滿好奇,但他們又很膽小,因為他們太在意人們會如何評判他們。”
出國為躲避家庭壓力
許多美國媒體描繪出的中國是一個威權統治國家,還有政府審查,但年輕的中國人感到的壓力實際上來自家庭,比如在婚姻和職業選擇上的壓力。
這些壓力對年輕的中國女性尤為明顯,他們背負著爺爺奶奶傳宗接代的期待,要知道,老一輩人都還生活在包辦婚姻和裹小腳的年代。年西西畢業后去英國工作了一年,回國后,她深深體會到這些壓力帶來的困擾。
她說:“我以為回國會是件很開心的事情,但事實并非如此。”
家人對她至今未嫁的狀態十分擔心,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留在國內的親密朋友,幾乎都已經結婚或者懷孕了。
她說:“人們認為我保持單身是不正常的現象,我一點都不能贊同,我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少數派,他們認為,如果你是單身,你就不可能是幸福的,在他們眼里,單身和不幸是畫等號的。”
在比較中西方對約會和性別角色的態度上,許亞文認為兩者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她說:“一般來說,西方男性認為女人要獨立、性感和自信,但在東方國家,大多數男人認為一個女人要聽話,懂得處理家事、做好家務、帶好小孩。女人成為了男人的附庸,不需要聰明,也不用是獨立的。”
婚姻的期望和性別角色的嚴格限定增加了那些留學生回國后感受到的文化沖擊。在國外生活習慣的留學生反而難以適應國內生活,研究表明,只有17%的中國人在初到美國時會遇到融入當地生活的困難,而另一方面,高達35%的“海龜”在回國后難以適應國內生活。
“國際公民”的身份認同
在回到西安后,許亞文不得不受到社會和家庭的雙重壓力。在現在的她眼里,很多以前看似自然的社會交往變得虛假,盡管她的新聞職業前景光明,但許發現自己不愿再按照中國媒體的游戲規則行事。
許說:“我沒有去當地任何一個新聞發布會,因為我害怕面對現實,我怕聽到編輯告訴我該做什么,需要報道什么,哪些不要報道。”
在回到家鄉短短一年后,許開始準備返回美國,這次她打算在得克薩斯州立大學攻讀MBA學位。
她說:“我想成為一個國際化的人,一個國際公民,在世界各地工作,去不同的國家旅行,和不同背景的人一起工作。”
在經過三年的留學后,年西西回國找了一份穩定的教學工作,但她很快就變得煩躁不安。僅僅一年后,她就申請了荷蘭中國新媒體研究計劃的博士學位。她已經被錄取,并希望在得到上級批準后,前往荷蘭繼續深造。
年說:“我不知道,一個人是不是必須要屬于一個國家,我們首先是個體的人,然后我們才分是中國人還是美國人或英國人,現在,我認為中國太大了,我找不到家的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