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梅
摘 要:在中國古代的精怪、神魔小說等領域中,變形是一個很重要的觀念,在比較文學的研究領域中,變形已經成為主題學下面的一個重要母題,發展至當代文學,變形母題在繼承前人研究基礎上又有了新的發展。本文以賈平凹的長篇小說《懷念狼》為例,探討作品中出現的變形模式,以及通過變形母題表達出的主題,
關鍵詞:變形;懷念狼;變形母題;主題表達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8-00-01
“要做一個好作家,要活兒做得漂亮,就是表達出自己對社會人生的一份態度,這態度不僅是自己的,也表達了更多的人乃至人類的東西”[1],這是賈平凹在《四十歲說》中提到的一句話,他說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他的作品總是能夠原生態地展現很多現實的東西,直觸人心底,給讀者帶來心靈地震顫。在《懷念狼》中,故事的發生地仍然是商州,不同的是,這一次作者不再極力去表現商州的“民情古樸,充滿了原始的純真和旺盛的生命力”[2],而是將其作為一個事件發生地,通過“人變狼——狼變人”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變形,讓讀者思考人類現在面臨的環境與自身的雙重壓力。
其一,用變形隱喻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作者為變形的發生安排了一個重要的背景和環境,商州南部因氣候原因盛產狼,人與狼之間發生過慘烈的戰爭,甚至一座縣城因為狼災死去一大半的人。如此這般,在商州人的心目中,狼是兇狠殘忍的,它們幻化成人形迷惑人類,也是很平常的事。作品中一行三人為十五只狼拍照,所到之處盡是落后愚昧的山野鄉民,他們粗俗,不講衛生,有吃活牛肉的,有吃蝎子宴的,有生喝蛇血的,仿佛重重大山將其與外界分隔為兩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動物皆有靈性,不再是動物園里懶洋洋沒了野性的寵物,所以會發生劉家壩子金絲猴“報恩”之事,生龍鎮子明與五頭狼的相遇,甚至有動物狂歡節,還會有在狼窩中生長的狼孩,身上都已經開始長毛。
作者通過變形表現人與狼之間的矛盾,即人與自然的矛盾。在商州,人曾經深受狼害,但是隨著捕狼隊對狼地捕殺,以及現代工業文明地發展,狼已經到了瀕臨滅絕的時候,整個商州地區只剩下了十五只狼。其實狼的減少最主要原因是他們失去了生存的環境,沒有了獵人的捕殺,它們也沒了往日的強健和狡猾,這就是工業文明所造成的生態危機。政府下了禁殺令,其目的本是保護生態,但結果卻適得其反,狼沒有了威脅生命的敵人,反而日益衰弱,多病,甚至自殺。而捕狼隊解散之后,獵人們卻都先后患上了怪病,仿佛生命力被抽空了一般,精神也開始渙散,萎靡不振。在雄耳川,當人們把最后僅留的幾只狼消滅之后,真正威脅生命的敵人被除掉之后,生命力也開始消退,意志力開始下降,最終變成人狼。人與狼始終處在一個矛盾的共同體中,人與狼是對手,只有在相互的斗爭中才能完成自我價值的實現。
最后,呼喚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在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狼曾經的兇殘,那是動物處于自然界強勢地位的階段,但后來,人類成了主宰,狼在逐漸減少,蛇被拿來生吃,牛被活活凌遲,動物處于了弱勢地位。雖然殘忍場面時常出現,但是作品中還是不乏溫暖的時刻,紅巖寺的老道士就是人與自然和諧的象征,他會救助生病的狼,照顧幼狼直到被成年狼領走,在他過世之后,狼自發地來悼念老道士,并給他掀來金香玉作為報答。在老道士這里,我們看到的是人與狼,人與自然界的和諧共存,沒有屠殺,沒有爭斗,可是老道士卻死去了,也預示著這種和諧被打破了。作品最后,子明吶喊的“可我需要狼!我需要狼——!”[3],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狼,而是尋求一種遵循自然規律下地生存,其實也是作者的一種呼喚,呼喚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
其二,人類精神世界的迷失。作品中曾寫到金絲猴幻化人形向傅山報恩,狼銜金香玉報答老道士,以及狼為保護家族成員奮不顧身甚至下跪求饒的事,作者是想以動物的知恩圖報來反映當下社會,在人類生存的外部威脅已經不存在時,自身的人性卻發生了變化,越來越空虛,世俗,丑惡,殘忍,自私。子明是一個省城的知識分子,內心卻空虛,寂寞,他自己就認為“城市對于我就猶如我的靈魂對于我的身子,是丑陋的身子安頓了靈魂而使我丑陋著,可不要了這個身子,我又是會是什么呢?”[4],厭倦卻離不開,就是現代人痛并快樂著的思想,一方面厭惡物質文明所帶來的生存壓力,但是另一方面卻享受著物質文明給生活帶來的積極變化,所以自己不得不改變,最后迷失了自己,找不到出路。城市人最大的悲哀是被名利困擾卻走不出來,子明是這樣,給狼拍照名義上生態保護實則是為了出名;黃專家是這樣,他參與大熊貓的培育計劃,只是為了升研究員;商州專員也不過是想把對狼的保護和對大熊貓的人工培育作為自己的政績,成為升官的籌碼……
那么作為山里人的商州老百姓又如何呢?對一頭小牛的現場宰殺就令人觸目驚心,活牛取肉,這種情況下,一個但凡有惻隱之心,知道尊重生命的人都會不忍心看下去,而賣肉與賣肉之人卻似乎沒看見,繼續著他們的交易。人性的殘忍與麻木竟然可以達到如此地步,真的令人費解。如果說牛是動物,人類對動物的屠殺可以熟視無睹,那么父母用孩子撞車訛錢,事實上心理已經扭曲了,已經失卻了做人的資格,難怪舅舅會在氣憤至極的情況下說那男人是狼變的。還有安葬老道士的黑心村長,把金香玉全部壟斷再高價賣出,并且在安葬老道士時還不忘到處搜查金香玉,甚至連他的尸體都不放過,傳統思想中的“入土為安”在這些人的心目中根本不存在。作者雖然沒有讓這些人在外表上變為動物的形狀,但從本質上來說,這也是一種變形,內心的變形扭曲,因為人具有比動物更加兇殘的本性。
所以在工業文明如此發達的今天,無論是城里人還是山里人,都陷入了一種精神危機,我們迫切的需要尋求一條精神出路。雄耳川的人最后全部變成了狼人,這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失去競爭對手,支撐生命力的支柱倒塌后的一種生理反應,也可以理解為是對他們破壞生態平衡的一種懲罰,無論怎樣,對于現在活著的正常人類,這都是一種警醒,提醒人類走出生存的困境,重拾本性。
注釋:
[1]、雷達主編:賈平凹研究資料,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年5月第1版,第17頁
[2]、雷達主編:賈平凹研究資料,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年5月第1版,第50頁
[3]、賈平凹:《懷念狼》,作家出版社,2000年6月第1版,第268頁
[4]、賈平凹:《懷念狼》,作家出版社,2000年6月第1版,第2頁
參考文獻:
1、賈平凹.《懷念狼》.天津出版社,2000年版
2、雷達.《賈平凹研究資料》.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
3、曹順慶.《比較文學學》.四川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