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中比愛更重要的是：真誠

陳玉芳

有人說，教育的大愛，就是愛不愛的學生。擔任多年班主任的我，一直無法達到這樣的境界。我對許多學生有意見，有意見并不意味著放棄，甚至更努力地去改變這種現(xiàn)狀，這種我對他（她）有意見的現(xiàn)狀。教師對學生的意見，大部分情況下不是學生的個性，而是學生的某些不良行為習慣。曾經(jīng)收到過一個短信，是一個畢業(yè)學生在節(jié)日的問候，以及他心中的疑惑。“首先祝老師節(jié)日快樂！一直以來我有個疑惑，明明您對我說，全班同學中，您對我的意見最大，可是我卻總覺得您對我的關(guān)心最多，交流的次數(shù)也最多，這是為什么？”在回信中我說：“謝謝你的祝賀！向你說出我對你的態(tài)度，那是希望真誠相待，我不想騙你，因為那時我真的對你有意見，老師也是普通人，不可能愛所有的學生。但我是老師，關(guān)心你，那是我的職責，更是想通過我的努力，來抹掉我對你的意見。訴說意見，是想讓你明白老師的態(tài)度，關(guān)心，是想有一天，我不再對你有意見，因為你將改變！”

真誠地對待學生，和愛學生，哪一個更為重要，相信絕大多數(shù)會站在“愛”這一邊，因為教育沒有愛，就失去了教育的土壤。可是愛有時看不見、摸不著，一個不愛學生的人也可以裝出愛學生的樣子，甚至沒有分寸也是一種愛，叫做寵愛。學生喜歡愛他們的老師，還是真誠地對待他們的老師，這個回答可能只有學生自己能解決。王曉春老師說：“學生都明白，一個不很發(fā)脾氣的老師居然大罵起來，一定是‘真生氣了。這也是一種真誠。任何真誠的言行都具有震撼力，即使它是錯的，也是如此。”許多人指責當今學校教育缺失愛，其實并不是如此，真正缺失的，是真誠。正如父母愛自己的孩子，可是沒有幾個父母能真誠地信任孩子。真誠有時比愛更有份量，因為師生之間的交流不是以愛為媒介的，而是真誠。你不可能對一個愛你的人訴說衷腸，但面對一個真誠的朋友，卻可以傾心而談。

愛一個人，很容易闖進禁區(qū)。有時，學生怕老師的愛，甚至會排斥，作為老師卻并不知曉，依然一廂情愿地愛著。動物生來就有領(lǐng)域不可侵犯的本能，而對于人類來說，最為禁止的領(lǐng)域入侵，就是心靈。可是教師卻偏偏高舉著愛的旗幟，堂而皇之的入侵，這種愛有幾份真誠，這種愛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更容易地控制學生。教師這種帶有侵略者性質(zhì)的愛，對學生來說，就是一種可怕的抗原，強烈的免疫反應(yīng)遲早會發(fā)生，有一天愛的被迫性撤退，也是教育的一種尷尬，尷尬的愛足以讓教師感到委屈。可是捫心自問，帶有侵略性質(zhì)的愛，有幾分真誠，只有真誠的愛，才能保護學生的心靈領(lǐng)域，才不致于師生在愛面前還依然矛盾重重。正如魏智淵老師在《冬去春又來》中說道：“師生之間真正意義上的走進心靈在我看來只是個案，有時候我在想，我們有什么資格闖入別人的領(lǐng)地。”

教育無痕，可是有多少教育會讓學生感到?jīng)]有痕跡呢？教育的愛，總讓學生覺得一種高高在上的恩賜，就像君主賜恩與臣民。愛的痕跡太深，那是因為愛中沒有真誠，只有真誠才能消除這種痕跡。李鎮(zhèn)西說過：“我不接受甚至反對‘愛心教育的提法，就是不希望人們把愛心當成一種模式，一種手段，一種技巧。教育的愛，這不是為了達到某種教育目的而做出來的一種姿態(tài)；它是一種思想，一種情感，一種氛圍……它自然而然地貫穿于教育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也不聲不響地體現(xiàn)在教育的每一細節(jié)，更潛移默化地浸潤著每一個學生的心靈。”

愛一個學生，以愛為圣旗，卻要改變學生的個性。這無異于人工育種，所謂的優(yōu)良性狀，無非是人類的需要，而不是大自然中的特性，置于大自然中，這些優(yōu)良品種只有被淘汰的命運。作為教師，無權(quán)對學生的個性指手畫腳，個性沒有好壞之分，改變個性，就是在異種物種之間盲目嫁接。教師要做的，是改變學生的不良行為習慣和不正確的思想。教師不能對個性有意見，但對學生的不良行為和思想?yún)s可以高舉意見的旗幟，教育就要改變或改善這些。

教育中沒有教師的真誠作為藥引子，這是一貼無效的中藥，就是一種渾濁的混合物。真誠彌補了師生之間的裂縫，特別是代溝，代溝產(chǎn)生的根源不是年齡，而是年齡差異后，產(chǎn)生的真誠缺失。上一代人，想要在下一代人中有一種權(quán)威感，故作神秘，下一代人，不想被上一代人緊緊抓住，總是想著反抗，很少能靜下心來真誠的交流。“現(xiàn)在的孩子真不懂是怎么回事？”這是老師的無奈！“你不了解我！”這是學生的感嘆！真誠可以消除許多誤解，真誠不僅是一種理解，理解對方的難處，并不見得能真誠地對待對方。正如王曉春教師所說：“從來沒有患過牙痛的醫(yī)生，絕對不能完全理解牙痛的苦楚，也就是說，在這一點上，他從來沒有走進過病人的心靈，但是這并不妨礙他治療病人，使病人擺脫痛苦。反過來說，我已經(jīng)有十年的牙痛史，對其他牙痛病人一百個理解，隨時都能走進他們的‘牙痛心靈，然而我很可能還是一點也幫不了他們的忙。”“理解也好，走進心靈也好，都不是萬能的靈丹妙藥，都不可迷信。”理解學生是不夠的，沒有真誠引領(lǐng)師生關(guān)系，愛和理解，都是無效或低效的。

在教育生態(tài)中，追求就是和諧。和諧就是默契，默契就是真誠的結(jié)果。和諧的教育生態(tài)如帕爾默描述的那樣：“當優(yōu)秀教師他們和學生與學科結(jié)合在一起編織生活時，那么他們的心靈就是織布機，針線在這里牽引，力在這里繃緊，線梭子在這里轉(zhuǎn)動，從而生活的方方面面被精密地編織伸展。”這里不需要“針線、織布機、線梭子”之間多少的“理解和關(guān)愛”，它只需要一種默契，一種真誠的默契。在教育中，真誠遠比愛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