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漢語中的日源流行詞的分類及其特性考察

祝佳芹 蔣丹丹 吳暢 葛奕紅 林金土 王萍萍

基金項目：2012年教育部大學生創新項目（201210723023）

摘 要：如今在國人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流行語中有許多是來自日本的流行詞，我們將其稱為“日源流行語”。隨著人們對這些詞語的認知和使用程度的逐漸增加，“日源流行詞”已經成為當今漢語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這種外來詞的引入現象是新時代背景下中國對外文化交流繁榮的體現，也反映了中國文化本身吸收外來文化能力的增強。因此，從語言文化的研究的角度來說，對這些日源流行詞進行研究就顯得尤為重要。

關鍵詞：日源流行詞；分類；特性

作者簡介：渭南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東方語言文化系日語專業2010級大學生創新項目小組6名成員（祝佳芹、蔣丹丹、吳暢、葛亦紅、林金土、王萍萍）。（項目組學生負責人：祝佳芹，指導教師：原林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8--03

引言

日語詞匯大量進入漢語主要有兩個階段，一個是晚清民初時期，另一個階段是兩國經濟文化交流頻繁的當代。本文要研究的所謂的“日源流行語”是指當代進入漢語詞匯中的日本流行語。我們知道，19世紀之前的中日之間的文化交流主要是中國對日本的影響，語言方面亦如此，可以說，古代日本正是在中國漢字的影響下創造了日本文字，才有了日本文化的發展。19世紀中期以后，日本實施了明治維新，廢除了閉關鎖國政策，率先學習引進西方先進思想文化，日本國力猛增。當時，中國的有志之士主張向西方學習，積極轉譯日語先進書籍，在此過程中便有大量日語詞匯反輸入到漢語中。據統計，我們常用的人文學科的名詞術語大約70%來自日語漢語詞匯。第二個階段是在當代，隨著中日邦交正常化后，一衣帶水的中日兩國間的交流更加頻繁，聯系也更為密切，漢語中的日源詞尤其是當下很多人們正在使用的日源流行詞的數量也隨之呈現出明顯的增長趨勢。流行詞是流行文化的載體，尤其是這些來自日語的流行詞，更是反映了外來文化的傳播，因此，研究這些日源流行詞對如何傳播我國先進文化具有重要借鑒意義。本文就以我們大學生創新項目小組的成員們收集整理的當下人們使用的流行詞匯為語料來嘗試對日源流行詞進行分類，并對其特性的特征進行分析。

一、日源流行語的詞匯分類及引入方式

1、日源流行語的詞匯分類

流行語的傳播主要通過大眾傳媒，所以項目小組通過分工，主要以國內正式刊登出版的雜志、報紙、詞典以及網絡新聞報道等為依據，收集整理了當下流行語中常用的日源流行詞，包括常用流行詞綴，并對其來源、語義、傳入年代等進行了甄別整理，共整理出流行語1000多個。按照這些詞所屬的領域嘗試對其進行了分類，以下是我們選擇的具有代表性的部分詞例。

A.ACG1及其衍生：

萌 乙女 毒舌 御姐 腐女 熱血 耽美 腹黑 同人 御宅族二次元

B.商業：

量販 新發售 海賊版 加盟 賣場 物流 代言人 藍藍路 宅急便

C.專有名詞：

物語 催眠 過勞死 空手道 中二病 少子化 新干線 援助交際

D.日常：

壽司 刺身 料理 暴走 敗犬 瓦斯 留守 導盲犬 歐巴桑榻榻米

E.文藝：

達人 治愈系 歌姬 視覺系 出道 腳本 女優 登場 出演處女作

F.其他：

上位 不振 熟女 扭蛋 OL 熱血 王道 正太 卡哇伊 戀人未滿

G.詞綴：

……中 ……屋 ……族 ……風 ……宅 ……流 ……控 超…… 準……

史上最……

2、日源流行詞的引入方式

2.1 原形借入。日語中許多詞匯用漢字書寫表記，借入時直接照搬它們在日語中的表記形式，在我們收集的詞語中這類詞語占了總數的絕大部分。但由于大陸已不再用繁體漢字，改用簡體，而日語的漢字是繁體字和一些和制的異體字，在翻譯時則稍作變化，寫作相應漢字的簡體，而讀音也就直接使用中國現代漢語的讀法。例如，量販、女優、刺身、新人類等詞語，他們在日語中的漢字表記分別是量販、女優、刺身、新人類。日本還有一些和制的字母詞語，人們在借入的時候也直接使用的原形來表達，例如“OL”這個詞，是日本人將office和lady兩個詞的首字母結合起來組成的新詞，用來指在辦公室里工作的白領這類的職業女性。

2.2 假名音譯。日語除了用漢字表記以外還有大部分詞語是用平假名和片假名表記，在外來語引入的時候就直接根據日語的發音選擇相應的漢字表示。例如卡哇伊、歐巴桑等，它們在日語中分別對應的假名發音是かわいい（ka wa i i）、おばあさん（o ba a sa n）。還比如“控”這個詞綴也是日語コンプレックス（kon pu re kku su）的音譯，在日語里コンプレックス表示具有某種情結和觀念復合體，它與其它詞復合使用，作詞尾，習慣省略為“コン”，音譯成漢語就是當下的流行語“控”。

2.3 意譯引入。這類詞是根據該詞匯在日語中所表示的意思用合適的漢語或者根據漢語表達習慣而轉譯過來的流行詞語。例如，治愈系、敗犬、扭蛋、新發售、視覺系等詞語，它們在日語中的表記分別是癒し系、負け犬、ガチャガチャ、新発売、ヴィジュアル系。

2.4 混合方式。有些詞匯在轉譯引入的過程中不僅僅是借形、音譯或者意譯，它們兼具了兩種或者兩種以上的翻譯方式。例如“一級棒”就是音譯和意譯的結合，日語“一番”的日語假名發音是いちばん（i chi ban）而意思正好是“最好”“最棒”的意思。還有“卡拉OK”這個詞，“卡拉”是日語“空（カラ）”的音譯，而后面的字母OK則是直接形譯過來的。

二、日源流行詞的引入漢語后的變化

部分日源流行詞在傳入漢語后，詞語意義有了一些發生了一些變化。主要有：

1、 傳入途徑變化。在近代，傳入中國的日源詞大多是由一些有志之士在翻譯日本先進書籍引入中國，或者由一些去日本的留學生歸國時傳入中國的。而現在，就我們收集的這部分流行詞語來看，其中網絡及ACG界語言占的比例較多，這些詞語與近代傳入的科學技術用語相比傳入的年代相對較近，部分詞語，比如“人氣”、“達人”、“見習”、“歐巴桑”等，是在香港臺灣普遍流行之后再傳入大陸。由于網絡的高度發達，許多的流行詞也都幾乎是同步流行，例如，萌、宅、正太、蘿莉等的詞匯，都是從網絡上流行起來的詞匯。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和網絡技術的更快發展，日源流行詞的引入也正在向著更快速更直接的方向發展。

2 、音形漢化。中日語言文字雖說都是漢字，但是經過漫長的歷史過程，中日兩國的表達方式也有各自的習慣與特點。因此人們在引入外來詞的過程中必然會根據漢語的習慣對其進行一定的改變，以便國人更好的接受和利用。首先在音譯的時候會省去日語中長短音、促音的發音習慣，例如“かわいい”在日語中有四個音節，而譯成漢語之后的“卡哇伊”就只有三個音節。其次日語的漢字多用的繁體，還有一部分漢字是根據漢字的結構新造的漢字，所以在引入的時候會將其轉寫成簡體或者根據意思選擇相對應的漢字。例如，人気——人氣、蕓能界——藝能界、売場——賣場、単品——單品、応援——應援等。此外，還會根據漢語的習慣對一些詞的語序和用字進行調整，例如日語的“盲導犬”在譯成漢語是就變成了“導盲犬”，日語的“宅急便”變成了“宅急送”等。

3 、詞義不同。許多的日源流行詞在傳入漢語并且流行之后詞義發生變化。有的是根據字面意思給詞語附上的新的意義，有的是對詞的意思進行擴展，增加了詞語的意思，甚至還造出新的漢語詞匯。例如，“看板”在日語中表示“招牌，廣告牌”的意思，而到了漢語中，人們又賦予了它“信息欄”的意思。“空手道”在日語中表示一種拳術，到了漢語中卻被用來形容買空賣空等無中生有的手段和空發議論。“宅”在日語里一般是指“御宅族”，表示對ACG具有超出一般人知識面、鑒賞和游玩能力的特殊群體，是究級2ACG愛好者的代名詞。而在漢語里的“宅”則表示指每天憋在屋子里不出去，或每天在家玩游戲、上bbs的這群人。人們還根據漢語里詞義變化后的“宅”衍生出了“宅男”“宅女”等詞語。

4、 活用詞綴。 此外我們收集到一部分流行使用的詞綴，包括接頭詞和結尾詞，這些特殊的日源流行詞在漢語中的使用就更加靈活。例如“族”字在日語中只是一個語素，作為接尾詞，表示有著共同屬性的人群。而漢語中的“族”是指具有某種共性的一大類事物，后來借助日語中的語素意義，發展成為了現在工薪族、月光族、打工族、追星族等流行的說法。類似的還有營業中、會議中、思考中等詞里面的“中”，蘿莉控、阿貍控、BB控等詞語中的“控”等都是活用日源流行詞綴的例證。

三、日源流行詞傳入漢語的原因分析

當代日源流行詞為什么可以在漢語中流行，我們對其原因嘗試做了分析。

1、客觀原因

1.1 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

日本在二戰之后經過經濟恢復期后經濟高速增長發展成為世界經濟強國，而中國仍然是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相對滯后。隨著經濟發展日本的綜合國力也有所增強，文化的各方面的影響也隨之提高，尤其是近幾十年流行文化的發展，一直處于亞洲的領先地位。這種經濟的發展水平及文化影響力的差異也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兩國文化的傳播走向，日本以動漫等為代表的文化輸出方式使中國在接受日本文化的同時，成為了日語詞匯進入中國并流行的重要原因之一。

1.2 中日兩國語言文字的同源性

日本在漢字傳入之前是沒有文字的，正是古代的漢字漢學傳入日本以后，日本才學會用漢字表記古日語語音，除了直接引用漢字表記之外，還模仿漢字創造出假名，這些都使得中日兩國有了同源文字。因此，從文字的形式上來說，日源詞與漢語的同源性使得它同西方的國家拼音文字記錄相比較，幾乎沒有外來語色彩，也更利于被大眾接受。因此，日源流行詞能更快的在漢語中流行并扎根我們的漢語中。

1.3新事物的表達需求。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兩國交流也愈加頻繁國內各行各業不斷涌入新事物，漢語中原本的語言詞匯已經不能滿足這些新事物發展的表達需求。此時，對一些能夠貼切形容新事物的外來詞的引用就更加順理成章，尤其是與漢語同源的日語詞匯，也就更容易被人們接受并廣泛使用。例如日語中的“畳”，讀作“たたみ（ta ta mi）”，但是傳入時在漢語中沒有與之相對應的詞語可以準確表達它的日語意義，因此被音譯為“榻榻米”。

1.4網絡信息平臺的發展。近年，中國的互聯網高速發展，使國人可以第一時間了解到日本所流行的事物，日本的動漫、影視、游戲等為代表的文化產業更快進入中國市場，走進了國人的生活，同時也就帶來了許多的日語詞匯。例如：“中二病”一詞，意為日本青春期的少年過于自以為是等特別言行的俗語，通過網絡在中國各大論壇及微博上流行開來。

2、主觀原因

2.1引入群體的變化

20世紀初引入日源詞匯的主要是旅日學者、留學生以及一些開明知識分子等群體，而新時代漢語中的日源流行詞是由一些國內時尚個性年輕人在接觸日本文化的時所引入的。這些年輕人的天性令他們對新鮮的事物有著特別的敏銳感。特別是從小在以日本動畫為代表的日本文化強烈影響下成長的年輕人，對日本的時尚、影視、游戲等方面的文化有著特殊的親切感，有的甚至對日本動漫達到了狂熱的程度。

2.2主觀心理的變化

隨著社會的發展，思想解放的國人對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在不斷提高，日源流行詞作為一個新入事物更容易被現代的人們接受。現代人們對新事物的追求也在不斷增強，尤其是現在的年輕人，主張張揚個性、展示自我和崇尚潮流的心理也促使人們積極地去使用前衛的流行語。人們在日常會話中，偶爾說出幾個略帶“洋味”的詞語，避免了呆板枯燥的說話方式，又輕松了氛圍。例如當下正十分流行的“萌”、宅男、宅女、正太、蘿莉控等等都是新一代年輕人的口頭禪。

四、 日源流行詞對漢語的影響以及存在的問題

日語詞匯進入漢語帶來了新的文化內容和表達方式。語言本身所帶來新的文化加深了我們對日本文化了解，另外，新出現的表達方式豐富了漢語的語言文化，使漢語在描述外來事物時更加準確，更加生動形象，這對漢語的語言系統的不斷完善也起了重要作用。漢語中大量日源流行詞的出現體現了漢語的本身的語言包容性和不斷發展的強大生命力，而漢語在引入并吸收外來語的過程中又是對語言本身的一個發展，所以大量日源流行詞融入到漢語中對漢語的現代化和國際化都是不可忽視的促進力量。

但是日源流行詞的引入也產生了一些問題，主要有：

其一，表現形式上的混亂。日語流行詞在傳入漢語時，由于翻譯形式的變化會得到不同的漢語詞匯。就會出現多個詞匯表達的是相同事物的情況。以“天婦羅（てんぷら）”為例，音譯的版本是“坦普拉”，按照形譯直接照搬則是“天婦羅”或是“天麩羅”，在臺灣還被譯作“甜不辣”。當人們在崇尚流行文化頻繁使用這類日源流行詞的同時，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語言的混亂，這也從側面給語言的規范工作帶來了困難。

其二，字典收錄滯后。日源流行詞在實際生活的各個方面都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在各類詞典中卻查閱不到任何有關資料，這不禁讓日源流行詞陷入了“無家可歸”的尷尬境地，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字典的編纂工作與流行文化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日源流行詞不具有正統文化的性質，更多的是娛樂意義層面上的。2012年6月1日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中，才將“刺身、定食、壽司、天婦羅、榻榻米、通勤、達人、宅急送”等日源流行詞收錄，但這些詞匯早已在漢語中存在了很長時間。以“壽司”一詞為例，暫且不論港臺地區的使用情況，僅大陸的一二線城市，遍布商業區的壽司店早已使“壽司”一詞深入人心。

結語

對于這些來自日語的外來流行語，有的年輕人追求時尚前衛，不分時間場合濫用日語，而有些年紀大一點的人因為思想比較傳統，接觸流行文化較少，不理解其意思而一味的排斥。我們認為，在現代化的今天，人們既不能像某些年輕人一樣盲目追趕流行，過度使用和認同這些日源流行詞，而忽略了我們漢語中固有的詞匯和本國的固有文化，也不能像年紀較大的人一樣不太接受新事物而盲目排斥。任何語言文化都是具有開放性的，我們應當采取客觀理性的態度，在使用流行語的時候趨利避害，做到“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從而推進我國語言文化的發展。我們還應該從流行語看到文化傳播的重要意義，我們在使用這些日語流行語的時候，更應該借鑒日本文化輸出的方式，要樹立本國語言文化創新意識和更新意識，增強我國的文化軟實力，將我國優秀的民族文化以語言為載體傳向世界。

注釋：

ACG：對動畫，漫畫，游戲三個行業的總稱。

究級：最強最高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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