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的骨頭
當水行到無橋,你的忘記,是把劍
洶涌的影子,像受傷后,一縷光,微微
照亮古代漿制的白綿紙,我的名字和樣子
我撩亂的籍貫,年齡和凸凹的思想,都顯示在
頁面上
日子,是羊肉餡餅,膻是美味
要經歷多少變故,才能抵達最后的安樂
飄搖,找不到一個親人,問問什么是幸福
風落時,我想什么,雨駐時,你想什么
幸福是飄雪的骨頭,硬得殷紅,白得慘烈
叫醒,憑悼的唯一線索,我只能占有一秒鐘
去猜測結局,謊言越說,越接近真相
你在我步步淪陷的路上,蛻變
那些煙火生活,市井幸福,爬滿冰紋
一觸即碎,扮演自己,卻在戲中看著你
我凌亂的血液,繞口令一樣的名字,舊式的模
樣
以雪粒的形狀,落進骨縫,冷暖自知
別往后看,我不在
2011年7月18日,暮,雨如注
入夜。掙扎。不寧
用獨守,兌換思念的味
像是絕癥的診斷書,捏在醫生手上
落筆或者無字,都是死
在自己的國度,做了投敵者
癡心叛變,靈魂從你的背后途經地獄
去往靜悄悄的天堂。手握方向
行駛,停泊,路過他鄉
淡青色的格子窗,不肯亮一絲光
一顆洇濕夏至的子彈。擊中心臟
我用什么保護患病的幸福
你咳出的那一聲夜色,揪心。茫茫
燈心草半錢,深井水一盞,煮沸
放涼,世事,穿肺而過
別往后看,遠離而去的竹園
風,折斷一枝和另一枝。我不在
光陰都腐爛在你綿延,咯過血的肺葉上
天亮之前,換上紅裝,我去搶收玉米
播種芝麻,看守揚花灌漿的稻田
有罪的花冠
傾盡一生,只點亮一盞燈
只照見一個夜晚,只轉了一道彎
只渡了一條河,上了一艘船,只遇見了一個人
那盞燈一燃就照白了愛情,那個夜天一黑就
結束了某人
那道大拐彎,一轉就是另一個人生
忘憂河上的擺渡人,懷揣指南針
去遠游,向著尼泊爾的方向
或者去西藏,那里有真經,也有梵音
遇見佛像,就假裝安靜,假裝我的心,是世上
最干凈的地方
這來來往往的路上,榮譽是去過的,金錢是身
外的
朋友是耍刀的,愛情是搗藥的,心靈是空幻的
唯有皮囊是自己的,那時常出竅,飄渺的靈魂
不知道是誰的
盡愛,用完上蒼賜予的恨
桃花開出三月的結果,玫瑰,萎散昨日塵埃
讓我做一次祭祀,用純潔的手,摘下有罪的花
冠
就像誓言,讓詞語肇事逃逸,就像猜忌
惹怒靈魂,就像白旗,高高舉起,飄揚一個新
的帝國
憂慮的艾傈木諾,白蓮令她忘記前鄉,紅蓮令
她在風中諦聽
會飛的木魚
十月,糧倉空空
倉鼠很餓,對聯很紅,陽光
斜斜地照看著,秋后的窗,又細又密的亮
收割的鐮刀,一只閑置下來的手
割鋸青苗,讓穗倒下澄黃
那一地,敗落的谷茬
孤獨站在人世蒼茫,只有鐮刀
洞悉,愛不重,不墮婆娑。炊煙入畫
糧草在寺外。木魚棒敲打著那條會飛的魚
淚水洇濕翅膀,放你遠離
一顆睡眠的釘子,蝕銹斑駁
釘在命門,每個人都擁有一半白晝
一半黑夜。醒著或者夢著,時間的囚徒
緊鎖牢門,不打擾你的歡愉,不減少我的悲哀
白天,我是深山古剎撫養的一條木魚,想飛
深夜,我只能是一只螢火蟲
打著燈籠,四處飄蕩,為我的靈魂
找一個可以居住的肉身,高貴的或者卑微的我
們
何處立命安身。十月的牢獄之門,打開
赦免的魂魄,是前世,隱姓埋名的親人
九月幸福書
蘆葦,綻出初見的穗
清早,涼成一片比一片,薄的九月
撿一年秋色,堆積我的糧倉
遠山之巔,遙遙的月,洗去塵囂
想要一匹馬,若瘦弱,牽在手
若肥壯,帶我去草場,任天高,隨鳥飛
一株他鄉的花椒樹,掛上幸福燈盞
照耀湛藍的憂傷,而紅,暗鎖光芒萬丈
遠水之湄,清澈是冷,冷是砂,砂是命里的鹽
哥哥,我們在大山的環抱,南卯江,水岸
修筑一道柴門,打開門,連綿的蘆花,白茫茫
一口無邊鹽井,潔白的咸,從門前流淌
花椒樹結滿紅色的小燈籠,這些麻醉舌尖的幸
福
世上最美的諾言,在九月,凝滯成一片,一片
關上門,月光透過木格窗,彎彎地,點亮
黑暗。籬笆墻外,一樹小燈盞,吹落
離愁。我沒有梨花的美,只有蘆葦的純
哥哥。干干凈凈的岸,允許你,一生漫步
允許你回首,允許你淚雨滂沱,允許你兩鬢斑白
允許你,輕輕嘆息一聲:老了,我們老了
揚花,揚花,漫天飛
九月幸福。我牽著馬兒,守著我的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