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方
致一人以上重傷即為“嚴重污染環境”、在人口集中地區排污“從重處罰”、只要有污染行為即可定罪……《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給治理日趨惡化的生態環境帶來了新希望。人們期待“重典治污”從文字變成行動,使法律在環保領域真正管用。
近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召開新聞發布會,公布《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6月19日起施行。隨著《解釋》的公布,備受詬病的邊污染邊治理的經濟發展之路,終于有望走到盡頭。
《解釋》進一步明確規定14種情形屬于《刑法》規定的“嚴重污染環境”;明確規定8種情形應當對負有監管職責的公務人員認定“環境監管失職罪”,用刑罰手段打擊環境監管中的失職、瀆職行為;同時,該司法解釋還明確了“有毒物質”的范圍和認定標準。這些標準明確具體、操作性強,有望解決此類案件辦理中的取證難、認定難問題。
“嚴重污染環境”可直接定罪
最高人民法院新聞發言人孫軍工說,過去,污染環境定罪量刑需要“造成重大環境污染事故,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這一要件,刑法修正案(八)將其修改為“嚴重污染環境”,即不論是否造成財產損失和人身傷亡,只要對環境造成了嚴重污染,就應定污染環境罪。
那么“嚴重污染環境”的認定標準是什么呢?《解釋》明確了“嚴重污染環境”的14項認定標準,包括在飲用水水源一級保護區、自然保護區核心區,排放、傾倒、處置有放射性的廢物、含傳染病病原體的廢物、有毒物質的;非法排放、傾倒、處置危險廢物3噸以上的;私設暗管或者利用滲井、滲坑、裂隙、溶洞等排放、傾倒、處置有放射性的廢物、含傳染病病原體的廢物、有毒物質的等。
對于過去一線人員辦案的時候出現的取證難、鑒定難、認定難的“三難”問題,《解釋》也有針對性的措施。
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主任胡云騰表示,這部司法解釋對于加強行政執法和刑事司法的銜接做了比較具有操作性的規定。一是,為了減小執法的成本,明確規定了一些行為就可以定罪。比如利用滲井向地下排污的等。過去司法鑒定很難,現在有這些標準以后,只要有這些行為,達到了司法解釋的標準,就可以定罪,這方便了司法部門查處這類犯罪。在司法鑒定方面,作出了明確的規定,只要有這些行為存在,就可以直接定罪。二是,如果有合法的司法鑒定機構鑒定的情況下,鑒定意見經過法庭質證,查證屬實,可以定罪。三是,有一些環境污染情況可能需要一些專業性的檢驗或者鑒定,但是沒有這樣的機構怎么辦?省級以上環保部門指定的機構作出的檢驗報告,經過法庭查證屬實,也可以認定。四是環保部門在平常的大氣、水體、土地這種監測過程中取得的數據,比如關于空氣質量、水體質量,只要經過省級環保部門的認定,確認它是客觀真實的,也可以直接作為證據。這樣,以后就會方便行政部門執法、公安機關查處此類犯罪。
阻撓環境監督檢查從重處罰
《解釋》還規定,對于實施污染環境、非法處置進口的固體廢物、擅自進口固體廢物等犯罪,4種情形應當酌情從重處罰。
(一)阻撓環境監督檢查或者突發環境事件調查的;(二)閑置、拆除污染防治設施或者使污染防治設施不正常運行的;(三)在醫院、學校、居民區等人口集中地區及其附近,違反國家規定排放、傾倒、處置有放射性的廢物、含傳染病病原體的廢物、有毒物質或者其他有害物質的;(四)在限期整改期間,違反國家規定排放、傾倒、處置有放射性的廢物、含傳染病病原體的廢物、有毒物質或者其他有害物質的。
孫軍工表示,環境污染犯罪行為可能同時觸犯多個罪名,如違反國家規定,故意排放、傾倒、處置含有毒害性、放射性、傳染病病原體等物質的污染物,實質上是直接投放毒害性、放射性、傳染病病原體等物質,同時觸犯了投放危險物質罪和污染環境罪兩個罪名。根據《解釋》,觸犯多個罪名,則依照處罰較重的犯罪定罪處罰。
單位污染環境可定罪主管人員
實踐中,不少環境污染犯罪是由單位實施的,此類行為往往具有更大的社會危害性。《解釋》第六條明確規定,對于單位實施環境污染犯罪的,不單獨規定定罪量刑標準,而是適用與個人犯罪相同的定罪量刑標準,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定罪處罰,并對單位判處罰金。
孫軍工說,有些排污企業為降低危險廢物的處置費用,在明知他人未取得經營許可證或者超出經營許可范圍的情況下,向他人提供或者委托他人收集、貯存、利用、處置危險廢物的現象十分普遍。他人接收危險廢物后,由于實際不具備相應的處置能力,因此往往將危險廢物直接傾倒在土壤、河流中,嚴重污染環境。對此,《解釋》規定,對此種情形應當以污染環境罪的共同犯罪追究有關單位、個人的刑事責任。
降低環境污染入罪門檻
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主任胡云騰在發布會上說,鑒于當前的環境形勢和污染情況非常嚴重,一些地區甚至非常嚴峻,所以在制定司法解釋時著重考慮了從嚴打擊。
據介紹,《解釋》對有關環境污染犯罪的定罪量刑標準作出了新的規定。司法解釋擴大了污染物的范圍,降低了污染環境罪的定罪量刑的門檻,提高了環境犯罪的成本。“比如過去污染環境造成一人以上死亡的才能定罪,現在一人以上重傷就可以;過去造成三人以上死亡的,才能加重處罰,現在只要造成一人以上死亡的,就可以加重處罰。”另外,相應地降低了非法處置進口的固體廢物罪等犯罪的定罪量刑標準。
嚴懲環境犯罪,既是大勢所趨,也是民心所向。如今,人們對環境質量的追求越來越高,清潔的水、清新的空氣日益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該規定從法律上表明對環境污染嚴懲不貸的態度,也直接回應了公眾對環保問題嚴格執法的期待。
降低環境污染的入罪門檻,體現為政者對環境污染這一社會“惡疾”的高度重視,展露為政者對發展經濟所需要的良好自然環境的強烈渴望。環境問題實則為發展問題,被污染、被破壞的環境往往成為一個國家社會經濟發展的瓶頸。將治理環境問題提升到法律的高度,并對環境破壞者量以重刑,這是社會進步的體現,也是全方位構建法制社會的客觀要求和題中之意。
加強環境保護的立法工作,是制度層面上保護環境的有力體現。要提高國人的環保意識,不去觸碰污染環境這根紅線。對膽敢試法者,必須依法進行嚴厲打擊,維護環保法規的神圣與尊嚴。立法是關鍵、落實是重點,降低環境污染的入罪門檻,讓人們欣喜地看到為政者對整治環境污染的堅決態度和強硬手腕。環境污染并非兒戲,它具有比一般違法犯罪更為嚴重的社會危害性,并且有些危害性長久、深遠,在短時間內難以恢復。
無規矩不成方圓。制度是我們進行一切社會活動的基礎,對環境污染的治理也不例外。經歷過新中國成立后的長期摸索,特別是在提出構建法制社會之后,我國的法律制度如雨后春筍般得以有效建立,填補了諸多領域沒有法律約束的空白。降低環境污染的量罪門檻,能夠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能夠對頂風作案者進行有效地打擊,能夠讓依法治污做到有據可依、有法可用。
明確“環境監管失職罪”
根據《刑法》環境監管失職罪的規定,負有環境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嚴重不負責任,導致發生重大環境污染事故,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造成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解釋》第二條對環境監管失職罪的入罪要件“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造成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的認定標準作了明確規定,例如“致使鄉鎮以上集中式飲用水水源取水中斷十二小時以上的;致使公私財產損失三十萬元以上的;致使三十人以上中毒的。”
違規造成鎘污染可入罪
根據刑法第三百三十八條規定,違規排放、傾倒、處置有放射性的廢物、含傳染病病原體的廢物、有毒物質或者其他有害物質,嚴重污染環境的,均構成污染環境罪。為保障法律準確、統一適用,《解釋》第十條專門對“有毒物質”的范圍和認定標準作出明確界定,即危險廢物,劇毒化學品、列入重點環境管理危險化學品名錄的化學品以及含有上述化學品的物質,含有鉛、汞、鎘、鉻等重金屬的物質,《關于持久性有機污染物的斯德哥爾摩公約》附件所列物質,如“滅蟻靈”、“二(口惡)英”等以及其他具有毒性,可能污染環境的物質都屬于“有毒物質”。
邊發展,邊污染,然后再治理的經濟發展模式與思維,讓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近來,我國環境污染問題頻發,霧霾驅之不散,飲水安全疑慮重重,土壤污染幾乎無孔不入……環境污染嚴重威脅人們的正常生產生活,不僅制約經濟持續健康發展,而且影響社會和諧穩定。有媒體報道稱,目前,全國有1/6的耕地重金屬污染,要修復這些被污染了的耕地,所需資金將達6萬億元之巨。
由于沒有針對性強的法律依據,因此我國的環境污染犯罪的代價十分小,這也是我國環境保護的無奈。拿生產企業來說,偷排、超標排放被查處,罰款一般來說也就是幾萬元、幾十萬元,遠低于建立、維護一套完善的污水處理系統的費用。由于造成的損害難以取證,一些環境違法犯罪行為難以定罪。一些企業寧愿選擇被查處受罰而偷排不止,動輒造成重大環境污染事件。
對比過去,司法解釋降低了環境污染犯罪的入罪門檻,新增了污染環境罪的入罪標準,為從嚴治理環境污染提供了法理依據。解釋可謂“嚴”字當頭。《解釋》的出臺,或將在打擊環境污染犯罪方面有根本性改觀。
亡羊補牢,未為晚矣。從嚴打擊環境污染犯罪,加大對環境污染犯罪的懲治力度,是當前積極回應人民群眾環境關切的重要舉措,也是我國完善環境保護法律法規邁出的可喜一步。目前,有關法律已經到位,還須輔以強力的執行手段,盡快查處一批典型環境污染犯罪案件,環境執法部門要建立素質過硬的監察隊伍,不斷完善監管、嚴格執法,才能最終不負群眾的期待,打贏環境污染治理這場持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