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娟
大禹治水,曾經“三過家門而不入”,千古傳頌,因為那是大禹公而忘私,竭盡全力治理洪水,來解除民眾受水患之苦的崇高行為。但是,如果我們的語文教學尤其是文本教學,也像大禹一樣“三過家門而不入”,那又將是一種怎樣的“景觀”?
事實上,在日常的語文教學尤其是文本教學中,類似“三過家門而不入”的現象并不鮮見。在語文教學過程中,我們有時候可能更多關注的是這篇文章究竟寫了些什么,而沒有再深入一步去探求作者為什么寫的是“這些”,而不是“那些”;糾纏于文本表象的東西,而沒有深入探尋其中內在的奧秘。我以為,這就是語文教學尤其是文本教學中的“三過家門而不入”的現象。
在散文教學中,盡管我們都知道“形散而神聚”的特點,但在實際的教學過程中,我們所見到的更多的景象,卻是教師似乎將時間和精力更多地用在了幫助學生梳理散文的“形”上面,而沒有真正去探求“形”對于“神”之功用,沒有深入去探究作者為什么是寫這些,而沒有去寫那些,其結果就成了“常在河邊走,就是不濕鞋”。
不妨以劉成章的《安塞腰鼓》為例。
《安塞腰鼓》寫于1986年,歷經20余年而經久不衰。那么,這篇散文何以能達到如此高境界的藝術水平,并產生如此強烈的震撼力?這可能是我們在教學中要重點關注的。
我們知道,“安塞腰鼓”是從安塞人骨頭里生出的腰鼓,如今已然成了陜北安塞的特殊標簽,“《安塞腰鼓》是一曲陜北人生命、活力的火烈頌歌,是一首黃土高原沉實、厚重內蘊的詩性禮贊”(劉錫慶語)。
但是,在教學過程中我們發現,有的教師糾纏于文本的皮毛,徘徊于文本的表面,沒有真正觸及文本的靈魂深處——蘊含于其中的作者的情感,而是將“安塞腰鼓是怎樣一種鼓?”“這種鼓怎么打的?姿勢怎樣?氣勢如何?”作為了教學的主線,然后從場面、鼓聲、后生、舞姿等幾個方面去梳理甚至肢解文本的內容,結果只見“形”不見“神”,抑或“神”游離于“形”之外。
如果可以這樣實施教學,那么也許劉成章只要將“安塞腰鼓”寫成一篇介紹性的說明文就足夠了。這里不妨借用他人對《安塞腰鼓》的一段評論來說明:劉成章能寫出《安塞腰鼓》的一個很重要原因,是陜北的特殊環境賦予這個陜北漢子的特殊基因、特殊性格、黃土地母愛般的溫馨以及他本人滄桑的人生體驗、豐富的生活閱歷。正是這一切,激活了他強烈的創作欲望,他把他的全部激情淋漓盡致地傾瀉了出來,而“安塞腰鼓”僅僅是他這種感情宣泄的一個載體罷了。
所以,學習劉成章的散文《安塞腰鼓》,絕不是為了讓學生去記住“安塞腰鼓是怎樣一種鼓?”“這種鼓怎么打的?姿勢怎樣?氣勢如何”等這些皮毛性的知識,從而將一篇充滿激情的散文上成說明文,更重要的是學習文章如何抓住關鍵詞句來描繪安塞腰鼓的,作者是如何將自己的情感用恰當的表達方式將文本的“形”統攝在一起的,如何將黃土高原上男兒的激情淋漓盡致地宣泄出來的,這些才可能是我們教學的應有的著力點。
類似的例子可能并不鮮見。
再如,在教學郁達夫的散文名篇《故都的秋》時,我們也總是喜歡從故都的秋的色、形、聲、味、實等角度,抓住秋花、秋槐、秋蟬、秋雨、秋果等這樣五幅故都秋景圖來分析文本,來揭示故都的秋之清、靜、悲涼的特點。當然,這些是需要分析,也需要挖掘,因為畢竟這些是文章的“形”,而這些“形”又構成了文章的主體;但我覺得尚不能僅僅止步于此,尚要“披文入情”“披文入境”,要“過家門而入”:故都的秋景本應是豐富多彩的,但作者為什么單取這些秋景來描繪呢?為什么郁達夫筆下的秋景呈現出的卻是這樣一種“清、靜、悲涼”呢?借用王國維《人間詞話》中的經典名句來說明可能再恰當不過了:“以我觀物,則物皆著我之色彩。”換言之,是作者當時特定的情感決定了他筆下景物的選取。
這其中其實涉及到一個散文究竟應該教學些什么的問題。對此,北京教科院基教研中心的李衛東老師在《散文河里有規矩》一文中如是說:“散文的教學內容應緊緊抓住‘情和‘我,教學散文就要探究‘我之‘情怎樣統攝人、事、景、理。”此言得之!
散文教學如此,那么,其它文體的教學是不是也會存在著類似的“三過家門而不入”的現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