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車不堵心

吳嫡

這天，張山開車去外地出差，回程的高速公路發(fā)生了大堵車，車隊綿延了幾公里，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動不了了。

周圍的村民像聽到了號角一樣，從四面八方涌過來，賣方便面、茶雞蛋、充電器、烤肉串……還有一些做無本生意的。

擦車是其中之一。只見，幾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拎著大抹布，直奔動彈不得的車龍而來。他們各自選中一輛車，不由分說擦起來。有的車主會探出身來拒絕，但絕大多數(shù)車主都拉不下臉來。

這不，一個車主在車里裝了一會兒近視眼，擦車人便從后車門繞到了駕駛室旁。他一邊時不時看看車主，一邊勤快地擦個不停。沒幾分鐘，車主就屈服了，從口袋里摸出五塊錢遞了過去。

張山也趕上了一個擦車乞討的老太太，不過她懶得迂回，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擦擋風(fēng)玻璃，左手擦，空著的右手則上下晃動，向張山示意。

張山見狀，乖乖掏出五塊錢。老太太立刻扔下張山，趕赴下一輛車，就跟剃頭師傅剃了一半的頭，撂擔子不干了似的。

張山看著車玻璃嘆了口氣，比原來沒擦?xí)r還臟。不過他觀察下來，這些人還是有原則的，一旦一輛車被“擦”過了，別人就不會再去騷擾。反正動彈不得的倒霉蛋多得是。

這時，側(cè)后方的一個擦車老頭引起了張山的注意。

老頭在擦一輛“藍鳥”車，其他人已經(jīng)擦完三輛了，他一輛還沒擦完。張山明白了，老頭還沒拿到錢，看來是碰上了難對付的司機。

老頭是從側(cè)面開始擦的，他已經(jīng)把兩側(cè)車門擦得閃閃發(fā)亮，正在努力擦著擋風(fēng)玻璃。但車里面坐著的兩個年輕人，壓根都不看老頭。

張山只覺好笑：不就五塊錢的事嗎？這老頭也夠執(zhí)著的，既然碰上了不給錢的，抓緊時間換一輛，何苦較這個勁呢。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張山又分析起來：這老頭應(yīng)該是個新手，他從沒碰過這種棘手情況，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個老頭也不像別的擦車人那樣，不會用期盼或鄙視的眼神和車主交流，他臉皮太薄了。

張山看到，車里的年輕人仍然沒有掏錢的表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個執(zhí)著的擦車老頭吸引住了，他注意到附近幾個車主也放下車窗，看著老頭。老頭穿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背心，看來是個愛干凈的人。想來他肯定是真有困難，否則不會出來干這個。

張山又看著老頭賣力地擦了二十分鐘，心里挺難受的，老頭和自己的父親差不多年紀，但還沒能安享晚年。想到此，他不由鄙視起車里的那對年輕人來。本來，張山對擦車乞討這種行為也沒有好感，但凡事有度，人家已經(jīng)給他們擦了這么久了，而且真是認真在擦，他們怎么就那么不近人情呢？

此時，老頭已經(jīng)把“藍鳥”擦得發(fā)亮了，但是他還在擦！張山震驚了，這老頭可能已經(jīng)明白，自己會一無所獲。但他沒有放棄。顯然，他的目的已經(jīng)從索要五塊錢，變成了贏回自尊！

張山很想拉開車門跳下車，但是他又該做什么呢？替車主給老頭五塊錢？那樣車里的人可能會惱羞成怒，甚至造成沖突；老頭也可能會覺得受辱，因為這是明顯的施舍。

張山絞盡腦汁，終于，他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妙計：他可以請老頭過來，讓老頭幫自己擦車，然后名正言順地給錢。這樣既不傷老頭的自尊，也避免激怒“藍鳥”的車主！

張山張開嘴，剛要發(fā)聲。前頭忽然傳來一聲：“路通了！”一時間，各種車輛紛紛啟動，發(fā)動機轟鳴交織在一起。

此時，張山看見了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見那執(zhí)著的擦車老頭收起抹布，拉開車門，鉆進了“藍鳥”的后座。然后“藍鳥”發(fā)動起來，年輕人降下車窗，慢慢移動起來。車子經(jīng)過張山身邊時，張山聽見小伙子問后座的老頭：“您老是擦車干什么呀？”

老頭說：“我問你，一路上堵幾次車了？你老子我不擦車，別人就得來擦。我的傻兒子，你得給多少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