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一生的人

徐禎霞

男人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側過臉來看看女人，女人嘴角流出口水的時候，他會及時地給她擦掉，輕輕地，小心翼翼地，用餐巾紙一點一點地蘸取，生怕弄痛了女人，旁邊看著的人總會露出羨慕的目光。

走在街上，常常會看到這樣兩個人，一對年邁的夫婦，他們手牽著手，在街上從容地走過。

男人個子高高大大，頗顯魁梧；女人則比較瘦弱，一身的病態，走起路來，不停地側跳、甩腳、甩手，脖子還不停地側擰，那完全是一種不受意識支配的抖動。男人好像是害怕她會突然跑掉似的，每次總是緊緊地挽著她的胳膊，將她的手小心地放在自己的手心中。

男人幾乎每天早晨和下午都要帶著女人在街上走一圈，每次他們從街上走過的時候，都會引來路上行人的目光，他們在人們驚異的目光中從容地走來又走去。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我坐在車上，等我的一個朋友，他們就這樣進入了我的視線。我看著他們遠遠地走來，又從我的身邊走過，然后慢慢地走遠，我一直在注視著他們，他們是什么人，是夫妻，還是兄妹，還是其它的什么人？這女的究竟怎么了，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我滿是疑惑和不解。

我問車上同行的人，可有人認識他們？車上一位年紀大的男士告訴我，這男人以前是一個機關干部，現已退休，跟女人是一對夫妻，女人患了一種神經官能癥，身上的部分神經不受控制，所以經常就會這樣。女人患病前后已經十多年了，神智迷糊，且常常亂跑亂動，男人并沒有因為老伴得了這種怪病覺得丟人而嫌棄她冷落她，依然經常帶她出來走動、散心，要不是男人照料的好，恐怕女人早已不在人世了。我聽了，心中涌起一陣無言的感動。

后來，再見他們的時候，我就會刻意地打量著他們，女人嘴里老在不停地嘟囔著什么，說著一些語無倫次的話語，男人一臉的平和淡然，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或者是厭倦，男人緊緊的挽著女人的手，就像是一個大哥哥領著自己的小妹妹，他們在相濡以沫的親情里走過晨曦、走過黃昏，這種情景，常常令我感動不已。

天氣好的時候，男人會帶著女人來到廣場上曬太陽，廣場很開闊，光照很好，男人牽著女人的手在廣場上休憩的圍臺上坐下來，這兒很熱鬧，經常會有很多人聚在這里，有帶小孩的，有老年人，還有一些打網球和下棋的人們。

這兒有他們認識的人，也有很多不認識的，但男人并沒有因為自己和老伴的與眾不同而有所不適，男人和大家聊天，也把女人介紹給周邊的人。這時，大家通常都會對女人發出善意的微笑，女人也似懂非懂地傻笑起來。

男人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側過臉來看看女人，女人嘴角流出口水的時候，他會及時地給她擦掉，輕輕地，小心翼翼地，用餐巾紙一點一點地蘸取，生怕弄痛了女人，旁邊看著的人總會露出羨慕的目光。

每每坐一會兒，男人就會打開隨身帶著的一個大茶杯，給女人喂上幾口，女人有時會很聽話地喝，有時將頭偏向一邊，不停地扭動著，男人就會說：“乖，來喝一點，喝了就不渴了！”女人折騰一會兒就又安靜了，乖乖地喝了水，繼續扭著她的脖子，擺著她的手。

每次看到他們，我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這是一對平常的夫婦，卻又是一對不尋常的夫婦，他們是人群中的兩個普通人，但是他們在人生的長河中卻能風雨與共，不離不棄。

相愛容易，相守很難，能夠用心守護愛情的更是不易。在漫長的人生長河中，我們無法預期前面等待我們的是什么，我們也無法推測我們將會遭遇到什么，疾病、自然災害、意外的風險，這些都是不確定的因素，當意外和災難不期而至的時候，我和我們的愛人是否還依然能夠心手相牽？

一份經受住了人生的考驗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否則，也只不過是搭伴趕路的人而已，這或許便是人們常常渴望美好愛情的原因吧，正是因為難得，所以才愈發顯得難能可貴。

如果有人要問，什么是愛情？我想這對夫婦就是對愛情最好的回答，能夠牽手一生的人，相知相守，至死不渝，便是對愛情最好的詮釋。

（編輯 高龍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