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不懂愛

風舞飛揚

汪洋挽了我的手在林蔭道上漫步，我們遇到了江寧。江寧愕然地看著我和汪洋親密的姿態，他艱難地喊：美裳……我打斷江寧的話：我現在是汪洋的女朋友了，我們的一頁已翻過。

認識江寧，是在一場文娛晚會上。那晚的我，是被發小汪洋硬拉進他所在的大學的，他要我登臺替他獻首歌。

在臺上，我穿了單薄的衣衫，期期艾艾地唱。當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我慌慌張張地下臺，一不小心，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是江寧及時扶住了我，江寧的眼神像深幽的湖水，只對上一眼，我就陷了進去。

我把我的心思講給汪洋聽，汪洋把手里的書折了又開，開了又折。良久，他終于發了話：美裳，江寧不適合你，他是大喇叭，你是安靜的植物，你們之間的距離不是孫悟空翻越兩個跟頭就能達到的。

我和汪洋在同一條胡同里長大，他知道我從小就是一個訥言的孩子：我習慣于沉默，習慣于在別人講話時無聲地傾聽。這樣的我，終讓汪洋不放心，于是，他上了與我同市的大學，而他與江寧所在的大學與我就讀的大學也只是一條胡同的距離。

生活里，我很依賴汪洋，我把他當做了兄長。平時，我也很聽汪洋的話，但那次，汪洋的勸說沒有打動我，我仍不可自拔地愛上了江寧。

江寧大概也是欣賞我的吧，每次去他們學校，遇到我時，江寧都會燦然地笑，用深潭般的眼睛凝望我。

與江寧戀愛的日子，我給他唱一首首的歌；我拿了他的臟衣褲、臭襪子來洗；我還學著為他織手套、織圍脖……

但我和江寧的話卻很少，我也從不帶江寧去我的學校游玩，我害怕室友們拿我開涮，我不知如何應付。

而面對江寧的朋友，我總是表現得很無措。在他們聊天時，我的眼神游移，嘴里更是說不出一句話。時間長了，江寧埋怨我：美裳，我的朋友面前，你好歹也說幾句話啊，你知道嗎？大家都覺得你沉默得像啞巴，這讓我很沒面子的……

這樣的話，很是傷我的心，汪洋看出了我的不快，他扮老虎，學小狗叫，逗我開心。一度，我也曾告誡自己遠離江寧，但往往江寧投來一個眼神，我就又奔他而去了。

江寧是貧困生，他平日的生活費是靠自己撿廢品掙到的。我的家庭也不富裕，在金錢上不能給予江寧太多幫助的我，就幫江寧撿廢品。校外的火車站、小溝邊、擁堵的居民區都留下過我們撿廢品的身影。

那些廢品磨損了我白皙的手指，多次扎得我的手鮮血直流，這些我都不怕，可我很怕同學們知道，更怕汪洋知道，但我卻沒有把心里話告訴江寧，我不想增加他的心理重負。

那個靜謐的早晨，當寢室的蕪菁打開門的瞬間，我看到了正往編織袋里撿拾廢品的江寧。那一瞬間，我覺得我的世界靜止了。而不知就里的江寧抬頭沖我們燦然一笑，那笑像明媚的月亮，看得蕪菁呆了，她張大嘴巴的樣子像一個花癡。

等江寧走后，我聽見蕪菁說：這個男生真帥，我要打聽他是哪個學校哪個系的，姐追定了。

蕪菁的話像一顆重重的石頭，敲打得我的心鈍鈍地疼起來，可口訥的我不知如何解釋，如何反駁，我只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的。

對于蕪菁，我是了解她的一些情況的，她有個經商的爸爸，黑白兩道平趟。蕪菁也很霸氣，背后有一群社會上的人撐腰，在這所不入流的大學，蕪菁是呼風喚雨的人物。

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和蕪菁爭男朋友，而江寧，能頂得住蕪菁糖衣炮彈的攻擊嗎？

蕪菁追江寧追得很是張揚，她對江寧圍追堵截，大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氣勢。我親眼看到蕪菁送江寧電影票、盒飯甚至還有鮮花。那次，她還讓一幫小混混堵住了江寧，在眾目睽睽下，蕪菁遞給江寧一本存折……

而江寧從沒有對蕪菁說過自己已有女朋友了，那個女朋友就是我。江寧也許不夠愛我，才這樣做的吧。

為此，我變得更沉默了，整天悶悶的，像一株失了水分的花。

我的沉寂，讓汪洋十分惱火，他；中我吼：美裳，失去一個江寧，你還有我，還有愛你的親人，你不要像天塌下來般地絕望好不好？

為了讓我振作起來，汪洋特地穿越幾條街，給我買來張愛玲的《半生緣》。他知道我一直喜歡張愛玲的書，他也希望張愛玲的書能給我信心和勇氣。當我讀到曼楨對世鈞說的那句“我們回不去了”時，我不由得淚流滿面：不，我不要這樣的結局，我要親自問問江寧，他愛不愛我。

在校園的那片竹林里，我看到了蕪菁還有江寧。我聽見蕪菁說：有人說你和美裳戀愛，是真的嗎？我聽見江寧的聲音：我怎么會愛她？她口訥得像啞巴似的。

江寧的話像一聲聲炸雷在我耳邊炸響，我難過得五臟六腑都皺縮在了一起。

那天后，我就和汪洋戀愛了。

在汪洋的學校，汪洋挽了我的手在林蔭道上漫步。走著走著，我們就遇到了江寧。江寧愕然地看著我和汪洋親密的姿態，他艱難地喊：美裳……我打斷江寧的話：我現在是汪洋的女朋友了，我們的一頁已翻過。

看著江寧痛苦的眼神，我的心很疼很疼，但我咬了牙，挽著汪洋大踏步離開。

與汪洋在一起的日子里，帶我逛小吃店時，汪洋親切地問：寶貝，你想吃什么？隨便。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去書店，汪洋問我想買什么書，我頭也不抬地回答：隨便。而在汪洋閑暇的時候，我會像白癡地問他：口訥真的很讓人討厭嗎？可王菲也不善言辭，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喜歡她呢？

汪洋輕輕地拍我的肩，用寵溺的口氣說：傻瓜，誰說口訥的人讓人討厭了？我就喜歡你沉默的樣子：安靜、神秘，不做作。

汪洋的話讓我心里好受了些，可我又想：如果江寧能這樣認為該多好。想起江寧，我的心又鈍鈍地疼起來，而江寧，他過得好嗎？他和蕪菁走在一起了嗎？我心里有太多的疑問，都是有關江寧的，我很清楚地明白，我是忘不掉江寧了，一輩子。

這以后，汪洋對我越來越好了，我卻一直悶悶不樂。那天，在回校的路上，精神恍惚的我竟掉進了一個深溝里。是汪洋把我拉了出來，然后他沉痛地說：美裳，從小的時候，我就愛著你，可你的心里卻住著江寧。江寧也是愛你的，他曾問我，你為什么離開他，愛的狹隘讓我說了謊，我對江寧說，美裳嫌你窮，連一頓飯也請不起。美裳，原諒我的自私，但現在我必須說實話了，我不想再讓你受折磨，而江寧為了多掙錢，做了這個城市的“蜘蛛俠”……

不等汪洋說完，我就跑了出去。

在一偏僻的街道，我看到了正在高空作業的江寧。當我剛在那里站定，江寧就心靈感應般地回頭望。在看到我的瞬間，激動中的江寧，一個疏忽，就直挺挺地落下來。是我不顧一切地伸開雙臂接住了他。在江寧落地時，被重重擊倒的我，渾身多處骨折。

在眾人的幫助下，我與江寧被送進了醫院。

因為我的那一接，江寧只受了輕微的小傷，不久，他就痊愈了。而我的身體卻很不理想，醫生說我有終身坐輪椅的可能。這樣的結果，讓江寧很是難過，他一遍遍地喃喃自語：美裳，是我害了你，是我，而我會永遠愛你，生生世世。

有江寧的陪伴，我不害怕醫生說的那些話，我只是微笑著問他：江寧，你是愛我的，可為什么在那片竹林里，你卻對蕪菁說你才不會愛上我這像啞巴般沉默的女孩呢？

你那天都聽到了？傻瓜，我是為了保護你才這樣說的啊，因為蕪菁說，她不許別的女孩愛上我，見一個就收拾一個，你知道蕪菁的厲害，為了你的安全，急中生智的我就做了那樣的回答。

原來是這樣，曾有的誤會讓我們遠離了彼此，好在，命運又讓我們走在了一起。

為了更好地照顧我，江寧為我辦了休學手續后，他就在外面租了房，讓我搬進去。每天，江寧都會細心地打理我的一日三餐，一有空閑的時間，他會推著輪椅陪我到外面走走。江寧還說：美裳，如果你的身體好不了，我愿意推著你走一輩子。

看到江寧的表現，汪洋也被感動了，他說：江寧，你是真正的男人，美裳是癡情的女人，你們很好的詮釋了愛情，你們都讓我佩服。

我沒想到，那天的蕪菁會來看我。見了我的蕪菁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她說著感謝我的話，她說我與江寧的愛情讓她震撼，也驚醒了她，她要做一個好女孩，去博得兩廂情愿的愛情。

這應該是美好的結局吧，我會不會終身坐輪椅呢？在真摯的愛情面前，這個結果已不重要了，因為我知道江寧會陪我，生生世世。

（編輯 高龍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