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崇濤南戲研究方法初探

摘 要：孫崇濤是溫州南戲當代的研究專家，他的南戲研究方法值得當代學生學習借鑒，本文將從厚積薄發、獨辟蹊徑、依托劇本、窮源探變、理論研究與藝術實踐相結合等方面來初步探討其研究方法。

關鍵詞：孫崇濤 南戲 研究方法

孫崇濤（1939 — ），浙江瑞安人，1961年畢業于杭州大學中文系，1978年考入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部，畢業后留院戲曲研究所工作，歷任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戲曲史研究室主任，著有《青樓集箋注》《戲曲文獻學》《南戲論叢》等戲曲文獻專著多種，學術界評論其南戲論著為“南戲”研究的新篇章。目前針對孫崇濤南戲研究方法的專述極少，本文將針對孫崇濤南戲研究方法做初步探討。

有關南戲的研究，在元代就已經出現，如元代周德清的《中原音韻》以及鐘嗣成的《錄鬼簿》，其中都有對南戲的論述，但多是記載史料，數量少且理論性不強。明清時代，南戲研究產生了大量的論著，理論性亦有所增強。具有代表性意義的有徐渭的《南詞敘錄》、李贄的南戲評點、毛聲山的《琵琶記》批評等。20世紀，南戲研究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隨著眾多學者的參與，涌現了一大批極具學術價值的南戲研究專著，對南戲的發展歷史、南戲的作家與作品、南戲的藝術形式等方面進行了研究、探討，代表作有王國維先生的《宋元戲曲史》、錢南揚先生的《戲文概論》、趙景深先生的《溫州的南戲》和《元明南戲考略》、馮沅君先生的《南戲拾遺》和《古劇說匯》、董每戡先生的《〈琵琶記〉簡說》、周貽白先生的《中國戲曲聲腔的三大流派》、侯百朋的《高則誠南戲考論集》、劉浩然的《泉腔南戲簡論》、孫崇濤的《南戲論叢》等等不勝枚舉。

一個真正的學者必然有其刻苦鉆研的經歷，“圓木警枕”“十年磨劍”從來都不是虛妄之說，任何學術成果都不可能是唾手可取的，“韋編三絕”“鐵面槍牙”向來都是學者的寫照。孫崇濤先生的南戲研究方法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物華天寶，人杰地靈，博觀約取，厚積薄發

瑞安歷來是繁華商埠，各種廟戲演出頻繁，還有龍船、燈會、鼓詞、對歌、路祭、迎神、彩扮等各種各樣的民俗文藝，使生活在城內的孩童深受熏陶，更廣泛地接受戲曲藝術的啟蒙教育；瑞安自古便有“其俗信鬼神，好淫祭……而尚歌舞”？譹？訛之風，瑞安人文薈萃，碩儒名家輩出，有著“務求知古如君舉，尤喜能文似水心”的優良學風，更是“南戲之祖”高則誠的故鄉，南戲的文化底蘊豐厚。

孫崇濤還自幼受酷愛戲曲的父親孫維楷引導，愛上了戲曲。而后的學生時代，孫崇濤得天獨厚地受到了瑞安許多名士大家的惠澤，為他積累、奠定了深厚的古典文化基礎。在瑞安中學，他的初中語文老師董樸■出身北大國學研究所。在杭州大學，夏承燾、錢南揚等先生是他的授業恩師，他還曾擔任夏承燾先生的古典文學課的課代表數年，深受夏教授教誨與指導。

清人治學的嚴謹認真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大抵當時好學之士，每人必置一‘札記手冊，每讀書有心得則記焉”？譺？訛。孫崇濤亦是堅持這個精神意脈的傳承。大學畢業后到家鄉鄰縣的平陽一中教學時，他一方面積極參與學校的各種話劇、歌舞解說等“身代梨園”似的寫作演出腳本的實踐，另一方面他還在課余堅持研讀古典文學，并仍按夏承燾教授指導認真做好“分題、分類、分冊”的讀書筆錄，與此同時還不忘與當時遠在中山大學的王季思教授通信，請教學習戲曲學方面的問題。

鄉邦深厚的文化沉淀，鄉賢的諄諄教誨，對于孫崇濤來說，更是一種得天獨厚的積累優勢，使得他的學術研究功底扎實穩固，學術研究視野開闊，學術目光敏銳獨到，學術研究方法靈活多變，學術研究態度嚴謹踏實。1978年，在平陽中學已經教了十八年書的孫崇濤，經王季思教授推薦，考上了文化部中國藝術研究院張庚先生的戲曲史專業碩士研究生。從此孫崇濤正式涉足戲曲學學習，投身于南戲研究。

二、匠心獨妙，另辟蹊徑，不落窠臼，別開生面

20世紀80年代至世紀末是南戲研究的繁榮時期，南戲研究的學術隊伍里更是新秀輩出。這一時期，南戲的研究內容有了很大的擴展，研究深度也有了進一步的加強。

孫崇濤在談及南戲研究時說道：“中國南戲研究，必須在前輩研究的范圍基礎上，努力研究做到有所拓展，避免重復勞動。基于這種認識，本人在選題上，比較看重空缺。”？譻？訛他開始對戲曲學進行正式的研究，就是選擇出土多年，卻不曾有人作深入具體研究的明成化本《白兔記》寫作學位論文和系列論文（成化本《白兔記》刊行背景和刊本性質問題、成化本《白兔記》與“元傳奇”《劉智遠》——關于成化本《白兔記》戲文的淵源問題、成化本《白兔記》藝術形態探索）。甚至，孫崇濤還歷時十多載，并親自到西班牙埃斯科里亞爾皇家圖書館校對原書，對海外孤本《風月（全家）錦囊》進行深入研究，最終著述了《風月錦囊考釋》和《風月錦囊箋校》（與黃仕忠合著）。通過對南戲各種出土本、海外孤本的研究，孫崇濤還提出了“明人改本戲文”和“雜劇南曲化”的新概念。

在南戲的理論研究方面，孫崇濤也很有一番建樹，如《徐渭的戲劇見解——評〈南詞敘錄〉》《王驥德的南劇創作論——評〈曲律〉》和《黃幡綽的昆劇表演論——評〈梨園原〉》等，這些主要研究的是明清時期戲曲理論家們對南戲及其支裔昆劇的藝術范疇問題的一些見解和總結。在孫崇濤個人看來，“以往南戲研究，在文獻輯佚、版本鑒定、源流考究、作品評判等方面的工作已經做得較多，而憑借已有文獻進而觀照作為綜合、立體舞臺藝術的南戲藝術本體，卻較少有人問津，需要有人做深入開掘”。總而言之，孫崇濤既能重視前人的研究成果，又能匠心獨妙、另辟蹊徑，顯示出了學術研究的嚴肅性和創造性。

三、依托劇本，回歸案頭，上下求索，探本窮源

作為“上結宋詞之局，下開傳奇之端”？譼？訛的宋元戲文重要組成部分的南戲，可謂是戲曲史上的不可或缺的環節，而文獻則必然是一切研究工作的基礎。

中國近代學術大儒梁啟超先生曾強調做學術“無

論何人之言，絕不可漫然置信，必求其所以然之故”？譽？訛。孫崇濤便是如此，不愿人云亦云、隨人仰俯。孫崇濤對南戲的研究極為重視從現存劇本出發，不盲從前人論述，不作無本之論，如《〈張協狀元〉與“永嘉雜劇”》就是依托葉恭綽先生從英國倫敦一小古玩鋪中獲購攜歸的《永樂大典》卷一三九九一中的《張協狀元》戲文。此卷中的《張協狀元》戲文是現見中國戲曲的最早劇本，也是唯一被保存下來的宋代“永嘉雜劇”腳本，“南宋中期的‘永嘉雜劇，即初創不久的中國較成熟的戲曲形態，由此腳本得到了比較真實而全面的反應”？譾？訛。孫崇濤在論證《張協狀元》為溫州“九山書會”所編時，即依據這個劇本中所保留的大批溫州方言俗語進行舉例論證。

孫崇濤對南戲劇目的研究不僅僅是單純著眼于某個劇目本身的版本、曲調、曲文等問題，更多的是由點及面、由此及彼、縱橫捭闔地探究，在追本求源的基礎上探其演變發展。在論述的時候更是將考證和議論相結合，不堆砌材料，亦不流于空論。如《〈金印記〉的演化》一文，作者分六個部分層層論述，進而相互依托以明演化：1.從“宋元舊篇”到“戲文大全”；2.戲文舊本的嫡傳——《重印金印記》；3.成化間《凍蘇秦》與“今《金印記》”；4.從《縱橫記》到《金印合縱記》；5.弋陽諸腔戲中的《金印記》；6.附表與余論（總結前文層層論述得出《金印記》的演化及版本流變情況表，并小論《金印記》作者問題）。

孫崇濤就是在這種層層疊進、順藤摸瓜的探究過

程中給讀者理清了《金印記》的演化及版本流變的始末，使得文章的脈絡清晰明了，文章的筋骨凸顯明確，讓讀者深入淺出地了解到這些各個系統的本子既有繼承關系也有獨具體貌的一面，既不可輕易切斷更不能相互混淆。誠如他在《〈金印記〉的演化》前言部分所說，“探討這些長期被忽略和誤解的問題，不僅對搞清這部在我國戲曲史、文學史上都占有相當地位的作品的歷史面

貌是必要的，而且從一種題材角度去剖視我國戲曲發展過程中戲曲文學作品的嬗變規律，亦很有意義。”？譿？訛

四、理論研究與藝術實踐研究相結合

研究戲曲的業內人士，私下相傳有“學院派”與“前海派”之別。前者更為留意案頭材料，不能聯系戲曲舞臺藝術實踐。后者研究反而是注重結合舞臺藝術實踐的。孫崇濤認為這樣劃分對戲曲史學研究沒有意義，而應該將這兩種所謂的研究流派的研究特長加以綜合運用，做成既懂“唱念做打”，又善“咬文嚼字”的文字，并以此為自己研究南戲的追求目標。而在實際研究工作中，孫崇濤也確實是這樣實踐著他的目標。孫崇濤在南戲研究方面，既有對南劇的理論研究（如《南詞敘錄》《曲律》《梨園春》等，側重于古代戲曲理論家對南戲及其支裔昆劇在聲律、曲白、表演、意趣、風格技法等藝術范疇問題的經驗總結及見解、評論），也有關于南戲的藝術本體方面的研究（如《成化本〈白兔記〉藝術形態探索》，旨在剖析作為明代“越樂班”演出臺本的《白兔記》的演出形式與實況，以探討介于宋元南戲與明傳奇之間的明人改本戲文的舞臺形態），更有高屋建瓴的為南戲的研究做史學和文獻學的基礎的

《戲曲文獻學》（“歸納中國戲曲門類，評析戲曲文獻遺產，闡述戲曲文獻特征，總結戲曲文獻收集、整理、鑒別、存儲、使用、傳布的方法與經驗，整合中國戲曲學的完整體系”？讀？訛的戲曲文獻學研究專著）。

宋代學術大家鄭樵在其著作中有言：“有專門之書，則有專門之學。有專門之學，則有世守之能。人守其學，學守其書，書守其類，人有存沒而學不息，世有變故而書不亡。”？讁？訛孫崇濤的南戲研究，或博觀約取補前人之不足，或匠心獨妙開研究之先河，盡管一些初期之作隨著新材料的出現而略顯單薄，但他研究南戲的方法以及南戲研究的成果對當代的南戲研究和南戲文化傳播都具有重要的價值意義，并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加凸顯出來，他嚴謹求實、無征不信的治學態度更是值得后繼者學習和尊重的。

據《隋書·地理志》載。

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51頁，第29頁。

孫崇濤：《我與南戲研究》，《文藝研究》1999年第5期。

錢南揚：《宋元戲文輯佚》，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1頁。

孫崇濤：《〈張協狀元〉與“永嘉雜劇”》，《文藝研究》1992年第6期。

孫崇濤：《〈金印記〉的演化》，《文學遺產》1984年第3期。

孫崇濤：《戲曲文獻學》，山西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鄭樵：《通志》（卷七十一），《校讎略第一·編次必謹類例論六篇》，浙江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831頁。

作 者：王金云，溫州大學2011級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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