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蠢豬的創新意識

汪蘇

摘 要：本文對常德作家戴希的小小說《如果不報案呢》中的人物和主題進行了深入的分析和挖掘，挖掘出這篇小說所揭示的深刻社會內涵，以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作品。

關鍵詞：戴希 小小說 評論 蠢豬 創新意識

記得還是啟蒙教育的時候，我們曾經聽過一個叫做“蕭規曹隨”的典故。這其中的意思今天想來可以理解成另一種解釋，亦即好的導師有時候不是告訴你應該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告訴你不應該做什么；或者說應該堅持什么。我經常在思考一些關于創新意識的問題，如我們的創新意識是否具備優越性，我們的創新意識的本質是什么等，后來就都放棄了，因為我發現，這個問題真不是一介草民可以想清楚的。那么，既然扮演不了英明神武的蕭何，那得空神往一下游手好閑的曹參應該也是可以的。我要感謝湖南常德的小小說作家戴希，讀了他的作品，我感覺到作家以啟示性的口吻使我越來越多地接近了“培養創新意識，不應該做什么，應該堅持什么”這個問題的所在。當然，作為一個社會單獨個體，我希望讀者能和我有相同的感受和體驗，那么最好的辦法無疑是大家能夠讀到如戴希等作家導師們更多高質量的文章，所謂如沐春風，正是這個意思，然而我不能保證所有人都能這么做，所以我還是要闡述一下個人對于戴希文章的思考。

戴希是善于捕捉的作家，他總用精確的鏡頭捕捉生活中饒有情趣的圖景，從而挖掘出圖景背后深層次的靈魂。小小說《如果不報案呢》講述了這樣一則故事，貪官李森白的老婆金鈴子被小區保安脅迫，搶劫了保險柜中的5000萬財物。自以為是的保安料定金鈴子不敢報案，然而金鈴子向來頤指氣使，不甘受人威脅，于是報警，并自作聰明地把5000萬贓款報成300萬合法收入。然而警察很快破案，兩個自以為是的保安如數上繳了5000萬贓款，李森白由此案發下獄。案發后，李森白、金鈴子和兩個保安都進行了深刻的總結，兩個保安認為贓款來路不明，金鈴子不會報案。而金鈴子認為保安不會如數上繳，便隱瞞贓款數額，以掩蓋非法性。而李森白則推敲得更為透徹，進行了諸如“少報數目”“如果不報案呢”等各種假設和推理……當事人的種種假設各不相同，但是他們得出的結論卻出奇的一致：對方是蠢豬！

這種蠢豬式的認識觀著實讓人忍俊不禁。顯然當事人的每一個舉動都是經過周密思考、層層推理而得出的，并且都不按常規出牌，富有創新意識，不僅絕非“蠢豬”，而且還相當聰明。那么，是什么使他們處于窘迫的境地，又是什么扼殺了他們的創新成果呢？

首先，我們應該看到，蠢豬式的創新意識有幾個鮮明的特點。第一，它有著嚴密的邏輯推理、層層深入的分析和假設，這一方面使得蠢豬式的創新意識具備強烈的科學性，另一方面也給予行為主體莫大的自信心和自我優越感，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其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如文章《如果不報案呢》中所刻畫的那樣，所有主人公都是善于思考、推理的主兒，事前事后都對自己的行為進行了預測、假設和推斷，有目標，有總結，堪稱嚴謹。就這一點來說，蠢豬式的創新意識是科學的。第二，蠢豬式的創新意識是大膽的、反叛的，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其作為“創新意識”的獨特性和先進性，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固有思維模式的強烈反叛和沖擊，表現出非常規的思維和行徑。正如小小說中所描寫的，搶劫的不是劫匪，而是保安；作案的過程不是夜黑風高，而是青天白日正大光明；作案后也沒有毀尸滅跡，而是大搖大擺談笑風生。而女主人公金鈴子原不該報警卻鋌而走險，報警過程卻也深思熟慮，煞費苦心，隱瞞贓款數量以為可以暗渡陳倉。至于男主人公李森白就更加諳熟世故，表現出老練的一面。事發后，他不僅對劫匪保安的犯罪動機進行了天衣無縫的推理和揣測，更是對金鈴子的每一個思想舉動都進行了層層假設和分類討論，并得出多個能夠規避風險的結論。就這一點來說，蠢豬式的創新意識是勤勞的。第三，蠢豬式的創新意識是以結果為出發點的，而且多半是以失敗的結果為出發點。主人公總是從失敗的結果出發進行合格推理和假設，從結果推導過程，具有強烈的逆向思維的特征，邏輯嚴密，從而得出貌似科學的結論，這也是形成第一點“增強行為主體莫大自信心和自我優越感”的緣由。但同樣，以結果為出發點的創新思維也注定了其失敗概率居高不下的特點。因為結果多數是失敗的，所以其建立在失敗基礎上的創新意識無論多么合理、多么嚴謹，其結果也只能是失敗，或者是關于失敗的假設。這種歸納性的創新意識非常中國化，它導致我們在多半情況下注重經驗而忽略規則，產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混沌式自滿。比如傳統、中醫等，人們慣性地認為老的即是好的，而且深信不疑，成為“保皇式”的維護，諸如老專家、老學者、老醫生、老師、老將、老臣等關于對老的孜孜不倦的維護。第四，蠢豬式的創新意識具有排他性，如戴希文章中所述，《如果不報案呢》的主人公所做的推理和假設的科學性和合理性是建立在強烈排他性基礎上的，說得直白一些，就是主人公的理論是一種自我的解構，是一種一廂情愿的理論，這種理論不允許外來思想的侵擾。所有主人公對自身行為的評價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在說明自身思維的合理性時，他們都認為所有的因素都是聰明的。保安認為金鈴子是聰明的，所以不應該去報案；金鈴子認為保安是聰明的，所以不會如數上報；李森白認為金鈴子和保安都是聰明的，所以他們既不會搶劫，也不會報案，更不會如數上報贓款。然而，當行為的結果出現挫敗時，他們則一致認為行為的因素都是蠢豬，保安認為金鈴子是蠢豬，竟然報案；金鈴子認為保安是蠢豬，竟然全款上繳；李森白認為金鈴子和保安都是蠢豬，竟然把錢財藏在家里，被搶后竟然報案，報案后竟然全部上繳……最后，所有原本應該聰明的人都變成了蠢豬，而種種大膽的創新思維也都變成了蠢豬的創新意識。

蠢豬的創新意識來源于社會轉型時期人們信仰的缺失，一些人生活在“精神的廢墟”上，做官的官德喪失，做平民的公德淡漠，人格卑劣，只要有利可圖，什么都想得出來，足可見這些人人心的敗壞和原有價值體系被肢解而產生的人們靈魂的彷徨。

附原文：

如果不報案呢

戴 希

咚、咚、咚，傳來敲門聲。從貓眼里，金鈴子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夏午和楊麟，不假思索便開了門。

“有事嗎？兩位帥哥。”金鈴子和顏悅色地問，一邊請他們在沙發上坐。

他們卻不從。關上門，夏午就盯著金鈴子，楊麟則去房間里轉。

很快，楊麟發現了主臥室里的保險柜。“荷，好大的錢箱，我們發財了！”楊麟眼睛發亮。

“是嗎？”夏午一臉的燦爛。

“當然！”楊麟應道。

夏午立即拔出寒光閃閃的尖刀。

金鈴子十分惶遽：“要干什么？你們——你們可是小區保安！”

“保安怎么啦？保安就不是人？就不想發財？快，少啰嗦，乖乖地打開保險柜！不然——”夏午兇巴巴地把刀子架上金鈴子的脖頸。

金鈴子心驚膽戰，掏出鑰匙，無奈地打開保險柜。

夏午和楊麟把錢財洗劫一空，揚長而去。

“楊哥，你說金鈴子會報案嗎？”分罷錢財，夏午不無擔憂地問。

楊麟覺得滑稽：“你這人怎么啦？我說過，金鈴子的老公李森白是焦煤集團董事長，她家的巨額錢財肯定是貪污受賄、來路不正。報案？她就不怕東窗事發？”

“我想也是。”夏午若有所思，“除非——除非她是——一頭蠢豬！”

兩人哈哈笑過，腳底生風，各回各的家去。

可望著空空的保險柜，金鈴子卻越想越氣。“不報案吧，兩個狗保安嘗到了甜頭，以后會有恃無恐；報案吧，又怕節外生枝害了老公。”經過一番思慮，金鈴子咬牙去了派出所，聲稱被盜錢財只有300萬元。她想300萬不多，屬于家里的正常收入，應該不會出問題。而兩個狗保安，不敲打敲打怕是養虎為患！

果然，派出所按圖索驥，不費吹灰之力就逮到了夏午和楊麟。

夏午和楊麟猝不及防，突然從美夢中驚醒：“金鈴子呵金鈴子，你她媽還真是——一頭蠢豬！我們這下可是倒了八輩子霉！既然如此——”

夏午和楊麟毫不猶豫，如實交出了所劫錢財。

當把他們交出的人民幣、港幣、美元、歐元、金條、名表、鉆戒和項鏈等逐一清點、匯總之后，派出所也驚呆了：天，哪里只300萬元？分明有近5000萬之巨！

李森白就這樣栽了。不僅烏紗帽被摘，自己還進了監獄。

“你怎么這么蠢呵！”金鈴子探監時，李森白氣沖沖的。

“有什么辦法？”金鈴子淚光閃閃，“我不報案吧，他們得不到懲戒，必定故伎重演，甚至變本加厲。”

“那也未必！如果他們一次就吃飽了，躲著過日子去了呢？”李森白瞟了金鈴子一眼。

“又如果，”金鈴子盯著李森白，“他們也像你一樣，胃口越脹越大，貪心難收呢？”

“你怎么這樣說話？”李森白抱怨，“你不能少報被盜錢物嗎？少報就是我們家的正常收入！”“我只報300萬呵！”金鈴子幾乎哭喪著臉。

“那公安怎么認定了5000萬？”李森白一愣。

“兩個豬保安，真蠢，蠢啊！竟一股腦兒全交了，如果他們也很貪，只交一點點，不就……”金鈴子想不明白。

李森白卻開竅了：“你呀，就不該報案！”

“不報案咋辦？”金鈴子追問。

“退財免災！以后再把錢財統統藏在別處，不放在家中不就行了？”李森白點撥道。

金鈴子大悟，繼而后悔不已。

（原載于《齊魯消費》2012年5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