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時空的人文關懷

摘 要：英國作家大衛·米切爾的《云圖》極具地理廣度和歷史深度。在《云圖》中，米切爾嘗試了不同的敘述方式，凸顯了人的自然欲求與道德律令和文明進程之間的矛盾，流露出對人類未來的擔憂與關懷。

關鍵詞：《云圖》 自然 道德 文明

被評論界譽為“最為瘋狂的”“有先見之明、深思熟慮且可讀性極強的”《云圖》（Cloud Atlas，2004）是英國作家大衛·米切爾（David Mitchell，1969- ）的第三部作品，該小說成功入圍布克獎決選，“將科幻小說、驚悚小說和古典文學中的藝術感完美糅合起來，并輔以音樂般的韻味與生機勃勃的語言”，勾畫出了一幅關于人類文明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圖譜。《云圖》書如其名，極具地理廣度和歷史深度。全書由六個看似獨立實則相關的故事組成，分別發生于1850年的太平洋、1931年的比利時、1975年的美國、21世紀初的英國、反烏托邦時代的內索國和后末日時期的夏威夷。作者先依次講述這六個故事的前半部分，然后按相反的順序講完故事，呈1—2—3—4—5—6—5—4—3—2—1的奇特結構。在《云圖》中，米切爾嘗試了不同的敘述方式，凸顯了人的自然欲求與道德律令和文明進程之間的矛盾，流露出對人類未來的擔憂與關懷。

一、亞當·尤因的太平洋日記

本書的第一和第十一部分組成了第一個故事“亞當·尤因的太平洋日記”。1850年前后，美國公證人亞當在乘船回國途中用日記記錄了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外科醫生亨利診斷出亞當得了寄生蟲病，并在要求亞當隱瞞病情的同時暗中為其治療。事實證明，這個醫生只是個騙子，意在謀奪傳說中亞當所擁有的大筆財產。在航行中，亞當曾救過偷渡上船的莫里奧里人奧拓華，最后卻正是這個所謂的“野蠻人”拼死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亞當。莫里奧里人愛好自由和平，卻深受奴役。白人用疾病和火器把自由的民族變成了奴隸，卻美其名曰“帶給落后地區以文明”。為了滿足對金錢和統治的熱愛，他們把教堂變成了“吸煙學校”，使黑人染上毒癮進而死心塌地為他們工作。每到一處，亞當都看到“文明”對“傳統”的野蠻侵略以及淺色人種對深色人種隨意犯下的暴行。如同哈代筆下的“名利場”，俗世充斥著人類難填的欲望，只有亞當的努力及其與奧拓華的友誼還閃爍著文明的微光。順應人類的自私會將世界帶往殘暴與毀滅，要跳脫這種惡性循環，就要有善意的投入。于是，亞當返鄉后致力于廢奴運動，試圖為自己的兒子塑造一個“希望”他繼承的世界，而不是一個“害怕”他繼承的世界。讀到第二個故事，讀者便能知道，亞當死后，他的兒子將這本日記整理出版成了小說，恰好被音樂家羅伯特·弗羅比舍發現，并使其為其中的情節深深著迷。

二、西德海姆的來信

1931年，年輕音樂家羅伯特·弗羅比舍投靠隱居在比利時布魯日的作曲家埃爾斯。在此期間，弗羅比舍體驗了音樂創作、偷情、愛情失敗等人生波折，而這些細節都被寫在了寄給身在英格蘭的同性戀人思科史密斯的17封信當中。

被剝奪了繼承權的弗羅比舍來到了西德海姆莊園，成為埃爾斯的口述記錄員。在埃爾斯妻子的暗示下，弗羅比舍很快和她有了私情。與此同時，他逐漸迷戀上埃爾斯的女兒伊娃，并誤會對方對自己也有好感。得知伊娃所愛其實另有其人時，他感到深受打擊。更糟糕的是，他意識到埃爾斯對他的收留和幫助只是為了剽竊他的創意和靈感，一旦他擅自離開莊園，他與埃爾斯妻子的私情就會被公之于眾。迫于壓力，弗羅比舍最終選擇了自殺。幸運的是，弗羅比舍死前終究擺脫了權威的陰影，獨立創作了傳世名曲《云圖六重奏》。

在第三封信中，弗羅比舍坦言自己發現了一本散了架的書，記載著亞當·尤因從悉尼到加利福尼亞的航程，只是前九十八頁不知所終，所幸在寫第十四封信時，他在床腿下面找到了缺失的內容。透過這些書信，讀者不難察覺，思科史密斯是一個前途光明的物理學家。此外，《云圖六重奏》也因機緣巧合被第三個故事的主人公路易莎·雷發現。

三、半衰期——路易莎·雷的第一個謎

1975年，記者路易莎因電梯故障結識了物理學家思科史密斯，卻被卷進核反應堆安全威脅事件，陷入追查真相與躲避追殺的困境。

思科史密斯是海濱公司的雇員，負責核反應堆項目。公司宣稱該項目將有五百萬的聯邦資金注入，能創造無數個工作崗位。事實上，積聚的氫氣將會炸飛房頂，信風會把大量放射性物質吹遍加利福利亞。作為知情人，思科史密斯遭到了暗殺。在調查陰謀的過程中，路易莎在敵人的惡意撞擊下險些喪生大海。最后，她在同伴的幫助下找到了思科史密斯的報告副本，成功揭露了海濱公司的把戲。

石油大亨在利益的驅使下，無視核反應堆項目將會帶來的風險，不顧附近居民甚至整個城市的安全，在計劃被阻撓后不思悔改，反而雇兇殺人以掩蓋陰謀，暴露了人類的貪婪殘忍與文明的衰落。路易莎的行為是對石油大亨所建權威的反叛，對于人類文明的發展來說，力量微薄卻不可缺少。在思科史密斯的遺物中，路易莎無意發現了九封暗藏在圣經中、近半個世紀以前弗羅比舍寫給他的信件，信封因時代久遠已經變成褐色。在故事的最后，另外的八封信也由思科史密斯的侄女梅根交到路易莎手中。有趣的是，路易莎一直在尋找一張讓她有莫名熟悉感的唱片，而這張唱片就是出自弗羅比舍之手的《云圖六重奏》。

四、蒂莫西·卡文迪什的苦難經歷

在21世紀初的倫敦，出版商卡文迪什為一個退休的警署署長出版了自傳，卻被某書評家批得一文不值，該署長憤而將書評家從十二樓扔下，使該自傳名聲大噪，他也借此大發利市。然而，好景不長，卡文迪什遭到了勒索，在逃跑途中被陰差陽錯關進了“養老院”。

來到奧羅拉公寓后，卡文迪什才發現它是完全限制人身自由的養老院。正如索爾仁尼琴所說，“無限的權力掌握在有限的人手里就會導致殘忍暴政”。養老院中一旦有人對監管秩序有所反抗，就會被關禁閉、停供食物或強制服藥。從直接和管理者斗爭到深夜撥打求助電話，再到找到合作者、做好勘察工作并設計好出逃路線，卡文迪什想盡了各種辦法，最后終于成功逃離。

重獲自由的卡文迪什對“自由”這一概念有了全新的認識，他認為“自由是我們的文明發出的愚昧的叮當聲，但是只有那些被剝奪了自由的人才會對它稍微有一點感覺”。在卡文迪什看來，“英國已經大不如前了……文明走向窮途末路”。

五、星美-451的記錄儀

在以奴隸制為基礎的內索國，星美-451是一個人工培植的克隆人，在宋記餐廳當服務員。在這個未來世界中，克隆人深受人類奴役，一切都被“主體”嚴密監控與設計。在宋記餐廳，克隆人服務員沒有休息的權利，必須把每一分鐘都投入到宋記的服務和致富當中。在幼娜-939的引導下，星美-451有了意識，語言能力也開始進化，對一切事物的好奇心變得敏銳。后來，星美-451成為實驗對象，獲取了智慧與知識，卻更體會到克隆人遭受的壓制與迫害。她在聯盟會的幫助下展開了逃亡，最終卻發現從宋記餐廳開始的這一切都是當權者的苦心設計，目的就是為了徹底消滅克隆人群體。

星美-451的故事由主人公和檔案員之間的問答對話構成。在星美-451的敘述中，人類文明已經沒落的場景被展示在讀者眼前：“內索國正一步步把自己毒死。土壤已被污染，河流毫無生機，空氣充滿毒素。食物供應充斥著流氓基因。下等人買不起藥品來對抗匱乏。黑素瘤和瘧疾感染地區每年向北推進四十公里。”星

美-451最終被后末日時期的原住民奉為神■。

六、思路剎路口及之后所有

本書的第六部分恰好是第六個故事“思路剎路口及之后所有”。在后末日時期，居住在夏威夷的山谷人扎克里生性醇厚善良，信奉真神“星美”，而先知們會定期與各個部落進行交易。先知是高科技文明的幸存者，擁有較高的知識水平和醫療技術，但始終避免涉入原始部落的生活。

先知麥克尼姆突然決定對當地原始部落和歷史文明進行探訪，住進了扎克里的家中。扎克里一直對她心存疑慮，擔心她企圖取代現任的首領并統治所有科哈拉山脈和海上的人。最后，除了扎克里之外，山谷人不是被殘暴的科納族殺害，就是被抓去當了奴隸。由于先知的救助，扎克里得以存活，并將自己和山谷人的經歷傳遞給子孫，同時遺留下的，還有一個得自先知、記錄星美-451故事的記錄儀。此時，膚色的深淺已然決定了智慧和文明先進與否，但原住民與高科技文明幸存者之間的互助又給我們留下一絲希望。扎克里在敘述自己經歷的同時，借先知之口說明了人類文明沒落的原因并且提出了一個發人深省的命題：人類永無休止的欲望造就了文明，但扼殺文明的也正是人類的欲望。

米切爾深受東方思想的影響，“輪回”主題也在《云圖》中體現得淋漓盡致。盡管每個故事聚焦的主人公不同，但他們之間都有著隱秘的聯系，超越了時空、種族和性別。《云圖》在日記、書信、小說、自傳、采訪記錄、口述歷史等各種敘述形式中自由跳躍，故事按照年代順序，圍繞著背叛和偷竊、操縱和欺騙、人類的機會主義最基本的形態逐一展開，寫出了人類文明發展到非常燦爛的階段最后又逐漸沒落的過程，展現了個人欲望的自由發展與社會和個人道德的約束之間的矛盾。《紐約時報》稱米切爾是天才，“寫作時，他手把著造夢機的方向盤，勃勃野心如同巖漿，流淌過作品的每一頁”。事實上，流淌過作品每一頁的不僅有他的勃勃野心，更有他對人類文明的無限關懷。

作 者：楊倩，河南大學外語學院2011級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編 輯：趙斌 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