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瘋狂的國家武器

張菲菲

一輛灰褐色的大巴緩緩駛過，道路兩邊民眾手捧鮮花夾道歡迎。里面坐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一群人，也是這個國家的“國家功臣”。

他們是參與朝鮮核試驗的科技工作者、軍人、工人。在2月20日，朝鮮第三次核試驗后第8天，為了表彰其卓越的功勛，金正恩邀請其來平壤，享受如同國家元首般的待遇。

因為這批人，朝鮮頻頻對周邊國家進行核威懾，并得到包括美國、中國在內的大國關注。這些人制造了一個國家神話——彈丸之地卻掌控著整個東北亞的安全局勢，并讓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美國也為之“側目”。

朝鮮政權無疑是神秘的，為何這個神秘的政權在經歷24年遏制之后，其核技術卻穩步向前發展？這些人員來自哪里？他們主導下的朝鮮的核技術水平究竟如何？為何朝鮮核試驗屢禁不止？在自殺式治國的道路上，如何才能逆轉這一局面？

師承蘇聯

“在朝鮮從事核武器工作的人員大約有3000多人，骨干力量只有200多人，這些人的名單非常保密，即使有許多傳言中的名單，但很多都是孤證?！睋醒朦h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教授張璉瑰介紹，這些核技術骨干分子主要師承蘇聯。

早在對美戰爭期間朝鮮就展開了核技術開發，1952年，朝鮮建立了原子能研究所，1955年在金日成綜合大學物理系首次開設核物理專業，但是其技術一直不成熟。

1956年，蘇朝簽訂核技術協議，根據協議蘇聯要為朝鮮培養核技術專家。朝鮮隨后將約250名核研究人員派往蘇聯，讓他們學習核技術——他們主要被派往位于莫斯科附近的杜布納聯合核研究所，250多人中有兩人獲得了博士學位。歸國后，這些人成為朝鮮核開發活動的中流砥柱。

“朝鮮國防委員會全體委員朱奎昌就是這些留蘇人員之一，也是為數不多的能夠證實的朝鮮核技術人員?！?/p>

據韓國科學技術政策研究院南北合作組組長李春根介紹，這些人目前隸屬于朝軍總參直屬的“導彈指導局”，對外稱“第842部隊”。導彈指導局負責運行本國境內的核開發設施、中遠程導彈發射場等諸多敏感目標。有人透露：“在朝鮮，進行導彈發射或核試驗所需的認證暗號，除最高司令官、總參謀長和導彈指導局長外，沒有第四個人知道?！?/p>

“脫北者”是提供這些情報的來源之一，但是這些“脫北者”大都來自軍隊中的基層，提供的消息無法涉及更高層級的機密。

精致的核設施

2000臺離心機在朝鮮地下核基地高速運轉。這是美國斯坦福大學國際核安全合作中心所長西格弗里德·赫克應邀參觀朝鮮所看到的核設施景象。

“朝鮮已經開始使用濃縮鈾技術來進行核試驗，其鈾離心機非?，F代和精致，看似屬于第二代（P-2）?！?/p>

至于之前的寧邊核反應堆則因為2008年6月冷卻塔的爆炸而停止使用。

“寧邊核反應堆停止使用更重要的是因為反應堆體積大，一旦有核活動，易被美國衛星偵查，采取濃縮鈾就能避免這一狀況?！?/p>

據張璉瑰教授介紹，早在1997年朝鮮就開始進行濃縮鈾技術開發，其技術主要來源于巴基斯坦?！鞍突固沟暮丝茖W家阿卜杜勒·卡迪爾·汗博士在巴基斯坦被稱為核彈之父，他曾經向朝鮮出售用來提煉濃縮鈾的核離心機，這是巴基斯坦官方首次證實曾向朝鮮轉移核技術?！?/p>

那么這些新的核場地分布在哪里？

按照美韓研究機關掌握的信息，與1994年爆發第一次朝鮮核危機時期相比，當前的朝鮮敏感核設施已經“大面積擴散”：當初美韓只需盯住距平壤不遠的寧邊反應堆，而現在朝鮮已有多個可以取代寧邊地位的隱蔽核提煉基地。

張璉瑰教授也證實了這一說法?！皩Τr進行外科手術打擊已經不現實，因為朝鮮核設施已經分散開來?！?/p>

曾在朝鮮舞水端里國防大學研究所任職的“脫北者”在接受韓國國家情報院訊問時透露了一個鈾濃縮地點：“2010年12月25日，2011年1月17日和1月21日，朝鮮領導人金正日和金正恩三度視察平安北道金昌里附近的大館玻璃工廠，而工廠附近的天魔山山體內就建有鈾濃縮設施。”“脫北”的原朝鮮人民武力部作戰局副局長李春善也在接受韓國《時事》周刊采訪時佐證稱，朝鮮確實在天魔山建有鈾濃縮設施，其對外名稱是“天魔山發電站”。

根據韓國國情院掌握的材料，天魔山發電站位于平安北道大館郡大館邑西南40公里處，當地最高峰海拔1116米，其主體工程全在地下，且以此為中心的10公里范圍內罕無人煙。

“如果這個濃縮鈾地點在平安北道，那么很有可能是真實的。因為朝鮮的鈾礦脈非常豐富，從平安北道開始往南一直延伸到黃海北道。”

朝鮮是世界上最豐富的鈾礦國家之一，在日本統治期間，就已經被發現，日本投降后，這些鈾礦隨被朝鮮接管，并成為朝鮮發展核武器的原始材料。

“朝鮮鈾礦分布十分奇特，從南到北一條大礦脈，其鈾礦蘊藏總量約為2600萬噸?！?/p>

為了統一，前進！

2013年5月20日，朝鮮再次發射了兩枚短程導彈。至此，朝鮮在3天之內已經發射了6枚。

從3月5日朝鮮最高司令部宣布停戰協定作廢，朝鮮半島恢復到戰爭狀態開始，一直到現在是一次新的朝鮮半島戰爭危機，這次危機3、4月達到高潮?！斑@次危機的核心問題是朝鮮啟動武力統一進程?！?/p>

朝鮮一直致力于國家統一。從2013年2月12日，朝鮮進行核試驗成功后，核戰略目標已經完成，國家統一被提上日程。

和平統一還是武力統一？從2009年朝鮮進行第二次核試驗后，底子硬了的朝鮮就拋棄了和平統一，重提武力統一。

“我們要通過一場戰爭實現國家統一。”這是2009年7月朝鮮人民武力部部長金永春在一次講話中公開提出武力統一，從而“圣戰統一”也成為朝鮮的既定政策。

2012年12月朝鮮發射衛星——導彈已經可以威脅到美國本土，2013年2月朝鮮第三次核試驗——核武器小型化、實用化，這是朝鮮成為有核國家的收官之戰。于是武力統一即成為朝鮮的下一個目標。

今年3月5日朝鮮正式宣布《朝鮮停戰協定》作廢，朝鮮半島處于戰爭狀態，并宣布朝鮮進入緊急執勤狀態。3月29日凌晨，金正恩主持特別軍事會議，批準軍事作戰方案，并下令部隊進入緊急狀態，隨時準備發射導彈，并宣布將對韓國展開速戰速決的閃電戰。

“朝鮮戰爭不是能不能發生的問題，而是今天發生還是明天發生的問題。”4月4日，朝鮮參謀部發表聲明，宣布朝鮮戰爭不可避免，第二次朝鮮戰爭馬上就會爆發。4月5日，朝鮮政府對駐朝外交官宣布要求他們緊急撤離。4月9日，發布公告，要求住在首爾的外交官及商人撤離。

其實朝鮮企圖武力統一的動作不是現在才出現。在2012年4月23日，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部就發表公告，宣布要對韓國進行既定目標3～4分鐘內摧毀的行動。在6月4日朝鮮給韓國下最后通牒，將對韓國進行圣戰，但這一計劃朝鮮最終放棄。原因有兩個：“美國在2012年5月與韓國進行軍事演習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朝鮮的冒險行動，另一方面2012年7月總參謀長李英浩突然倒臺，其下屬也遭到清洗?！?/p>

2012年11月，新國防部長金格植亦為鷹派人物，在上任不久的12月25日通過朝僑在日本辦的《朝鮮新報》發表公告透露稱，朝鮮半島目前局勢維持不了多久，2013年朝鮮半島局勢將要發生巨變。

朝鮮認為2013年是一個歷史難得的機遇。除卻朝鮮導彈以及核試驗均宣告成功等內在因素，韓國2012年12月新選出的女總統樸槿惠則成為朝鮮認為的另一個歷史機遇——根據韓國憲法，韓國總統為三軍統帥，但女總統從未打過仗，對戰爭不熟悉，一旦發動戰爭，可能會不戰自潰。

“沒有朝鮮的世界不存在價值”

朝鮮武力統一朝鮮半島的前提是其掌握了確切的核武器，那么朝鮮的核武器水平究竟如何？張璉瑰教授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導彈也好，核武器也好都有不同的標準，關鍵看武器的作用是什么。”

美國的核武器意在在戰爭中盡量精確地打擊目標，這是戰術性核武器。而朝鮮的核武器顯然不是以此為目的?！俺r的核武器從來也不是想把其投出去，它被制造出來的目的就是訛詐周邊國家。”

2013年3月30日，朝鮮發布政府政黨團體聲明，《勞動新聞》刊登了全文，文中有一句話漢文翻譯為“沒有朝鮮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但其實翻譯不太準確，真正的意思應為“這個世界如果沒有朝鮮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據傳這是金正日當年的語錄：“如果朝鮮打敗了，就要讓這個地球和我們一起毀滅。”

在張璉瑰教授看來，朝鮮核武器越原始越危險，發射不出去比發射出去更危險，因為“朝鮮核武器越精確說明它是戰術性核武器，而非為了核訛詐?！?/p>

那么朝鮮的核試驗成功了嗎？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因為“朝鮮核試驗已經到達了爆炸以及大面積污染的目的”。

對朝政策困境

在對朝問題上，中國一直處于尷尬局面：在朝鮮看來，無論朝鮮做什么，中國都會不可奈何地無條件支持，因為中國追求穩定朝鮮半島局勢，不會允許金氏政權垮臺。

張璉瑰教授認為這既不是政策也不是戰略。“追求朝鮮半島穩定不能稱之為戰略，在朝鮮問題上，中國政府為自己設定的這幾個前提條件使得自己沒有政策選擇的余地。”

認清朝鮮問題的本質就應該看清朝鮮對中國的態度。從朝鮮建國開始，其政權的合法性一直來源于反對中國。歷史上朝鮮是中國的附庸國，為了彰顯其政權不同于以往依附于中國的政權，金氏家族通過反華來確定政權的合法性。

“盡管中國對其進行援助，但這個只能更加證實中國試圖操控朝鮮。朝鮮制造核武器也可以說是為了對付中國、日本等周邊大國?！?/p>

朝鮮也一直致力于去中國化，排擠中國。

以朝鮮廢除《朝鮮停戰協定》為例，2013年3月5日朝鮮宣布正式廢除停戰協定，為什么是在那一天？自從2013年2月12日，朝鮮宣布進行核試驗后，中美都同意安理會應該通過新協議制裁朝鮮，但是在如何制裁朝鮮問題上中美之間存在分歧，3月5日，中美達成制裁朝鮮的協議，并擬成2094號決議草案提交給聯合國安理會進行討論。就在3月5日，朝鮮宣布廢除《朝鮮停戰協定》，用美朝的和平協定代替中、美、朝三方簽署的《朝鮮停戰協定》，意在朝鮮核問題上完全排除中國。

那么朝鮮核問題對中國來說是否是一個解不開的難題？

當然不是。

“中國要確認自己在朝鮮的利益究竟是什么，一個有核的穩定朝鮮比無核的混亂朝鮮更可怕。”張璉瑰教授進一步解釋說，“朝鮮半島無核是最關鍵，無論將來朝鮮統一也好，不統一也罷，對華是否友好都不會從根本上威脅中國安全?！?/p>

朝鮮擁有核武器究竟有多危險？張璉瑰教授給了一個形象的比喻：美國擁有核武器就像警察拿著一把槍，你從他身邊走過并不會感到害怕，因為你知道警察的槍對著誰，他會在何種情況下開槍。朝鮮是一個無定向導彈，對誰使用核武器很難做出預測，人人都要避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