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海東
摘要:小說《赴宴者》勾勒出了一幅亦真亦假、亦虛亦實的北京社會生活畫面,嚴歌苓獨具匠心,讓“記者”董丹帶領讀者在一同享受美味盛宴的同時,跨越中西文化,尋求心靈的回歸,也給廣大讀者獻上了一場各種文化紛繁交織的文化“盛宴”,使讀者也成為回歸心靈家園的“赴宴者”。
關鍵詞: 嚴歌苓 《赴宴者》 文化 心靈回歸
一、引言
在外國文學迅速發展的新千年,許多美國華裔文學家不斷走進大家的視野,《赴宴者》的作者嚴歌苓就是其一。嚴歌苓迄今為止已完成了十多部小說,并多次斬獲許多文學大獎。從1987年全國優秀軍事長篇小說《綠血》到1995年臺灣聯合報文學獎長篇小說首獎《扶桑》,無一不顯示她的創作實力。《赴宴者》(The Banquet Bug)作為嚴歌苓的首部英語小說,創作于2005年,2006年于美國問世,2007年在英國和澳大利亞發行。嚴歌苓也兌現了此前寫完《扶桑》后的諾言:“今后我寫小說就用雙語,一個中文,一個英文。英語的許多字詞很有想象力,跳得厲害”。小說一經問世,就得到世界各大媒體的廣泛關注和一致好評。《出版參考》報道:“《赴宴者》是嚴歌苓第一部用英文創作的長篇小說,也是她全新嘗試,以黑色幽默的寫作手法,描述當今社會中的一些光怪陸離的現象”。同時,該小說也在國際上獲得重要獎項:華裔美國圖書館協會“小說金獎”。
該小說,以下崗職工董丹偶然發現利用假記者身份可以享受真記者的待遇為開端,描述了他在各種招待會吃聞所未聞的美味佳肴,并獲得車馬費的種種場景。其中貫穿了底層老百姓、妓女老十、白大爺和被拖欠工資的農民工,希望“記者”董丹通過媒體幫他們解決問題等小故事。最后,卻未能逃出法網。從文化層面看,嚴歌苓通過董丹光怪陸離的生活,不斷尋求心靈的回歸,充分寄予了久違的中國傳統文化,展示了北京當時的社會文化,回應了中國當代的民族文化,還融合了中西文化。
一、對個人文化的回歸
嚴歌苓身居海外,擁有雙重身份:出生在上海,但她又在美國求學居住,深受西方文化的洗禮。創作中,正如她自己所言:“英文寫作時的我是勇猛的、魯莽的、直白的,中文創作背后的我是曲折、含蓄、豐富、復雜和老奸巨猾的。這是我的雙重性格”。
《赴宴者》中各個人物蘊含的傳統文化各異。北京下崗職工董丹,為了應聘,身著“最體面的行頭:一件化纖合成料的西裝外套,一條卡其褲,腳著黑皮鞋,配上跟一個鄰居借的‘花花公子手提包”,典型一個 “愛面子”的中國人。宴會上的“千蟹指”、“鴿子舌”、“孔雀肉”等名菜,在董丹看來,“與其被倒進泔水桶,還不如被他們吃掉呢”,顯得如此“實在”。董丹的妻子小梅,不像董丹那樣充滿悲觀色彩,而是給讀者傳遞了“只要人們踏實地去生活,生活畢竟是充滿希望的”“知足常樂”的傳統。專業記者高興則更多地給讀者展現了她敏銳的觀察力、記者的嗅覺和老練與嫻熟,以及對自己事業的孜孜以求,拿“陳洋拒吃孔雀肉”來說,她就發現陳洋“想激起大眾對他的關注”,并且,她還能“找一家重要的報紙,把文章登在重要版面上”便可以讓這件事成為“一個會讓國際媒體都注意的話題”。這一個個富有特色的形象折射出嚴歌苓的雙重性格,一面,英語語言中的董丹、小梅、高興等表現美國個人文化的勇猛、魯莽和直白的性格,另一面,作者通過“愛面子”、“實在”、“知足常樂”、“老練與嫻熟”的文化特征則正是作者在尋求內心個人文化向祖國傳統的回歸。
二、對社會文化的呼吁
嚴歌苓身兼中西兩種社會文化,以英語語言手段和黑色幽默表現手法描寫中國北京下崗工人的生活,透過社會中各行業的場景,呼吁社會積極文化的恢復與回歸。
小說中,董丹所在的記者行業里就充斥著很多“真假李逵”,所以,“專門有這樣一類人,混跡于各種新聞發布會、記者招待會、宴會,蹭吃、蹭喝、蹭費用,已經奔著職業化、產業化去了”,董丹不斷揭露社會各行業的內幕:愛鳥協會以保護野生鳥類的名義大啖孔雀宴,在媒體報道下,名正言順地“號召”全民“保護”鳥類;老十的姐姐被房產男子騙了感情又騙了錢,最后,卻被該男子利用某種手段了斷了年輕的生命,老十也淪為按摩女,遇到董丹后,她又“獻身”只是為了討個說法;拖欠農民工工資的老板卻可以盡情享受“人體宴”,而置可憐的農民工于不顧;工廠為了謀取暴利竟用頭發做醬油,無視消費者的健康,只因發現“毛發里有一種和黃豆非常相似的化學物質,有醬油的口味”,還自我辯護:“從身體來最后回到身體里去,所以對人類健康無害”;白大爺的兒子因檢舉貪污捐助扶貧款的村干部而被打成癱瘓,卻無人主持公道,只得求助于“記者”……這一切讓董丹與讀者親眼目睹了社會各行業中的明爭暗斗、真假虛偽、有序無序。如果說董丹在宴會上盡情享受的一場場饕餮盛宴是一名“記者”無盡的“狂歡”,那么董丹以“記者”身份揭露的社會各行業的爾虞我詐,假“號召”與真“浪費”,“獻身”背后的苦難,欺瞞消費者以謀取暴利,以及貪污扶貧款并痛打老百姓的事實,則是“狂歡”之后的“救贖”。
三、對民族文化的響應
1989年,嚴歌苓初到美國,“在異域的生存環境中,他們找不到北,文化上的差異,語言的不通暢,加上生活的動蕩,使他們無法獲得良好的創作心態,產生‘失根的感覺”,之后其在創作中不斷“尋根”,《赴宴者》雖是一部充滿諷刺的小說,但也不乏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呼應。
董丹的經歷,從餐桌到貨攤,從飲食到藝術品無不包含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彰顯:“千蟹指”、“鴿子舌”、“孔雀肉”等這些精心制作的名菜從材料到工藝都是中華民族傳統美食文化的代表,更不用說鮮紅的“小牛肉”與透明的“海蜇皮”為材料,工藝精巧,“簡直可以送進畫廊當藝術品展出”,并擺設成中國“篆字”形狀的冷盤了;陳洋畫室里桌面上的“幾卷畫紙”、“瓶瓶罐罐的顏料”、還有“插著大大小小毛筆的筆筒”,外加上高興欣賞的“用中國的筆墨來表現”的“公雞”,都再現了中國傳統書畫的身影;高架公路人行隧道里“多姿多彩”的景象,伴隨著“到處都是賣東西的小攤,貨品應有盡有,從炒栗子到烤羊肉、烤紅薯到鞋帽衣襪發飾”的熱鬧,又見證了中國民間的小攤鬧市文化;還有老十給董丹洗腳用的“中藥”,高興喝的“茶”等都再現了中國民族文化,也使老北京更有中國民族文化特色。這些文化不僅為董丹經歷的虛偽生活“增添色彩”,每個“假”場景更逼真;而且作者在其中又一次流露出“尋根”情節,不斷從中華民族傳統美食文化、傳統書畫、小攤鬧市文化、還有“中藥”和“茶”文化中回歸到祖國民族文化的懷抱。
四、對全球文化的融合
嚴歌苓跨越中西兩種文化,不僅在小說中彰顯了歷史悠久的中國文化,從更深的意義上更是把這些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以西方讀者可以接受的方式與西方文化相融合。
小說無論從環境描寫到對各類宴會的描述,還是在赴宴者言語中都使這種文化融合一覽無余。小說題目是“The Banquet Bug”,可直譯為“宴會蟲”,指“專門蹭吃宴會的人”,據嚴歌苓之言,“外國也有這樣的人,她就碰到過”,這便讓讀者聯想到西方社會同樣有騙吃、騙喝、騙“車馬費”的“宴會蟲”;在豐富繁華的宴會上,畫家陳洋道出了全球文化吃的真諦:“用你們的嘴、你們的胃繼續發揚中華文化。還真得謝謝你們這幫人,我們燦爛悠久的中華文化畢竟有一樣沒被毀掉——吃”,看來不僅是“舌尖上的中國”,而是“舌尖上的世界”;代表著北京下崗工人的董丹,居住的房屋簡陋又令人心寒,不僅在“樓下廠房的機器開動”時,“燈泡上結滿塵垢的蜘蛛網被噪音震得抖顫不已”,而且這些“廠房樓上原本被隔成二十間的辦公室,中間一條走廊,現在這里住了二十戶人家,都是下崗職工”,這讓讀者想到,中國下崗工人多,生活困難,與此同時,還有令“董事”“遺憾”的中國“貧困地區的農民不能享受醫療”的事實,也隱約折射出西方下層人民貧困的生活也如此不堪,也使兩種不同社會的國情文化一明一暗,一顯一隱,交相輝映。在全球文化紛繁交融之中,嚴歌苓將董丹的“記者”身份延伸到西方的“宴會蟲”,將“舌尖上的中國”推向“舌尖上的世界”,將中國下層人民貧困引向世界人民貧苦……這不僅是中國文化的揭露和紕漏,而是世界不同文化的回歸與融合。
五、結語
《赴宴者》在嚴歌苓其他小說的基礎上既有繼承,又有創新。如果說繼承是以中國社會為背景,以人物命運發展為主線展開的豐富多彩的經歷來揭露的社會現實,那么,創新就是以英語為語言手段,以黑色幽默和大膽狂野描寫的為表現手法,以小說中的人物、場景、情節與故事,以及各種文化為線索,精心烹制的一場文化“盛宴”。作者一面在描述董丹、小梅、高興、陳洋、老十等的真實經歷中揭示社會的“虛偽”;一面又在英語、幽默與大膽描寫中尋求文化的回歸、恢復、彰顯與融合;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又讓讀者在東方、西方、真實、虛偽、命運、歸宿等多種因素的交織下,享受各異傳統,多彩的社會“習俗”,悠久的傳統民族文化,與當今世界的各種“慣例”烹制成文化盛宴,讓讀者成為“赴宴者”,視覺與味覺上“享受”,心靈上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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