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巖 曹飛
摘要: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文本、語境、信源和渠道等因素共同影響著網絡用戶的多樣化信息選擇。互聯網傳播的功能和特性,進一步強化了個人對信息內容的選擇機制。它在更好地滿足用戶媒介體驗和個體偏好的同時,也常常導致偏見的產生。在微博等群體傳播中,用戶對機構的關注,意在信息與知識;對個人的關注,則意在情感與共識。用戶對內容的選擇性注意,往往伴隨著對意義的選擇性理解。群體傳播的特性,使得用戶的意義理解由理性趨向感性,由感性趨向情緒化。互聯網群體傳播非中心化、非組織化等特征,使信息生產者與消費者的角色混雜在一起。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每個參與者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文本、渠道與意義的選擇。
關鍵詞:
互聯網傳播 互聯網群體傳播 微博 信息選擇 信息偏好
“晚安嘍!”這是女歌手、演員楊冪2012年11月18日21點21分在新浪微博上發的一條信息。在不到24小時內,這條只有三個漢字和三個表情符號的微博被轉發了近5000次,評論超萬次。在楊冪發表這條微博的24分鐘后,《人民日報》在新浪微博上發表了評論:“請保護我們的孩子:兒童車模,折射出個別人的價值迷失和崇尚虛榮。”同樣是在近24小時內,這條微博只獲得了227次轉發和114次評論。
從兩條微博內容與轉發數量的對比中不難看出,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用戶對信息的關注與選擇,常常并不遵循傳統的“新聞價值”規律。內容、渠道、意義、傳授者角色等因素都會影響互聯網用戶的信息選擇。這與拉扎斯菲爾德的“既有傾向假說”“選擇性接觸假說”,及斯圖亞特·霍爾的選擇性意義解讀,既不乏聯系,也有明顯的區別。這不僅是因為拉扎斯菲爾德和斯圖亞特·霍爾的理論是針對大眾傳播而言、不能完全適用于本文所聚焦的互聯網群體傳播。而且,從大眾傳播時代到互聯網群體傳播時代,傳播形態之間的博弈與合作,及其引發的多種傳播因素的改變,都對信息選擇發揮著作用。
一、內容的選擇性注意:偏好與偏見
選擇性注意在日常生活中是普遍存在的。當我們對一些信息和觀點持有某種傾向時,那些可能推翻已有觀點的信息往往就會被忽視掉。在《列子》的寓言中,當懷疑鄰居的兒子偷了斧子之后,“視其行步,竊斧也;顏色,竊斧也;言語,竊斧也;動作態度,無為而不竊斧也”。當斧子失而復得后,“他日復見其鄰人之子,動作、態度無似竊斧者也”。
選擇性接觸信息,不僅存在于日常生活中,且廣泛地存在于媒介接觸中。這種對信息內容的選擇性注意,來自于多方面的原因。心理學上的“證實偏見”告訴我們,人們普遍偏好能夠驗證假設的信息,而不是那些否定假設的信息。事實上一則信息無論來自哪里,信以為真都是人們接觸它時的第一反應,因為懷疑和否定是一種相對費力耗神的理解路徑,所以逃避了思考與判斷的直接相信就成了首選。另一方面,對于自身已有的知識和信念,總是傾向找到證據來維護和強化它,而不是批判和否定它,如同下意識地維護我們的形象與自尊一樣。
在對傳統大眾傳播的信息選擇中,我們往往會不斷地切換遙控器,來選擇喜愛的頻道和欄目,目光會投向那些常看的報紙和版面,不自覺地回避與我們知識結構、價值觀點差異較大的信息。互聯網傳播的功能和特性,進一步強化了個人對信息內容的選擇機制。搜索引擎的關鍵字過濾,為用戶尋找相似與相關信息提供了極大的幫助;網站的各種訂閱與推動服務,直接提供了用戶感興趣的信息;網絡媒體的關鍵字鏈接和主題鏈接,為用戶在同一領域的擴展閱讀提供了方便。與傳統大眾傳播不同,互聯網傳播的可選擇性與豐富性并肩比鄰,同時從不同層面滿足了用戶的閱讀偏好。
在互聯網傳播中,不僅用戶會對信息進行選擇性注意與閱讀,信息也會“主動”對用戶進行選擇性推送與呈現。2012年11月18日,在網絡論壇水木社區的貼圖討論區中,一位用戶在貼出了水木社區展示的一個國外成人交友網站的廣告截圖后,表達了對廣告內容的疑問 :“水木這是準備發展性服務業了嗎?尺度越來越大了啊。”[1]很快就有不少網友略帶調侃地進行解釋與回復:“水木的廣告似乎用的是Google Adsense(Google的廣告服務)吧,那個是針對用戶的興趣點自動推送的” “這是根據用戶的喜好自動顯示的廣告,顯然暴露了樓主的喜好和常去的網站”“我的廣告全是洗滌用品,兒童玩具,兒童書,還有外貿女裝”“我都顯示的是MBA、EMBA招生信息”。
事實上通過用戶的搜索紀錄和網站訪問紀錄等信息判斷用戶的喜好,推送個性化的廣告和信息服務,已廣泛地應用在互聯網傳播中。谷歌和百度等搜索引擎公司早就開始推廣針對用戶喜好投放不同廣告的“精準營銷”;電子郵件服務商也常在偷偷掃描用戶的郵件內容后,投放相關的廣告;電子商務網站則會根據用戶的購買記錄和瀏覽紀錄為其推薦相關產品。在用戶對信息進行選擇性注意的同時,信息也在悄無聲息地對用戶進行選擇性注意。
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這種信息選擇的機制與傳播效果更為明顯。從傳播結構上來說,互聯網群體傳播是非中心化、非制度化的自主傳播。每個群體成員都是傳播的參與者,興趣與愛好是群體傳播的重要動力之一。在缺乏傳播控制與平衡機制的群體傳播過程中,信息會進一步聚集在少數領域和范圍。從傳播渠道上來說,群體傳播是群體成員之間的直接轉播,群體的意見領袖是重要的信息來源。意見領袖在進行傳播之前,已根據自身的專業和興趣對信息進行了選擇性過濾。從傳播工具上來說,互聯網技術為群體傳播進一步提供了強大的信息過濾與選擇工具。如網絡論壇的“只看樓主”的功能,微博的“關注”“轉發”,QQ群組的“關注某好友”“屏蔽某人信息”等,這些工具使用戶的偏好得到了進一步的滿足。
這種以用戶的選擇性注意為主的媒介接觸行為,節省了用戶信息搜尋的時間,更好地滿足了用戶的媒介體驗,同時它也提高了信息傳播的有效性和商業營銷的針對性。但要注意的是,無論是用戶主動進行的選擇性注意,還是被動的選擇性注意,對個體偏好的過分滿足,常常是導致偏見產生的重要原因。這種選擇在不斷強化用戶已有的認識與知識結構,而不是去思考、批判、或否定用戶已有的信息傾向。長期偏食必然導致營養不良,對信息內容長期的選擇性注意,會讓我們走進“個性化”的陷阱,使知識結構與視野越來越窄。
而對于信息傳播者來說,要想使自己的傳播內容透過用戶的過濾機制,實現有效傳播,就要通過專業化的操作,在文本內容、形式或者傳播渠道上,引起用戶的選擇性注意。摒棄傳統的大而全的宣傳思維和傳播理念,為用戶提供多樣化的內容選擇,對同一條傳播信息,發掘不同的專業角度,適應不同的傳播人群,實現傳播范圍的交叉覆蓋。不過,“投其所好”的傳播策略,固然能引起受眾的選擇性注意,但長此以往,既不利于大眾的信息結構,也使自己的傳播處于被動的層面。因此,如何引導、開發用戶的興趣和注意力,是值得傳播者研究的一個重要問題。
二、渠道的選擇性關注:機構與個人
在大眾傳播中,專業化的機構是信息的采集者與傳播者。在一般的互聯網傳播中,機構仍然是主要的傳播力量。雖然個人也能夠借助網絡工具發布信息,但從專業化程度和影響力來說,個人根本無法同網絡門戶等機構競爭。前幾年個人博客盛行之時,很多實踐者和研究者都樂觀地斷言,一個傳播民主的新時代馬上就要到來了。事實證明,博客這種個人化、分散化的傳播工具,很難同媒介機構競爭。雖然博客也有“鏈接”,但它缺乏微博的網絡化結構方式,缺少用戶與用戶之間的直接“連接”與互動,直到微博時代,個人的傳播力量才作為一個整體逐步展現出來。
也即只有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個體既是信息的采集者,也是信息的傳播者,傳播的參與程度才能得到進一步深入。群體傳播的一個首要特征就是非組織化與非中心化,個體是傳播過程的基本單位,也是重要單位。個體的傳播力量,由其連接和所能影響的用戶數量決定。具有組織和資源優勢的機構,在群體傳播中也只能通過個體的形式參與傳播過程,不過,機構的傳統傳播優勢,在群體傳播過程中并不會起決定性的作用,如在微博傳播中,《人民日報》等官方媒體的影響力就不是很大。
互聯網群體傳播中,從組織化的角度來看,可把用戶分為個人與機構兩個類別。當然,有些“個人”傳播者背后實際是由專門的機構來運營,如一些明星、專家、企業家等名人的微博。但從傳播的角度,仍把它當做個人來對待,因其傳播的內容與視角、維護的形象,至少表面上都是以個人為核心的。
微博中的機構用戶包括報紙、廣播、電視、機關、企業、團體等傳統的官方信源。用戶對機構的關注,可謂大眾傳媒影響力的延伸。群體傳播時代,傳統大眾媒體的影響力雖然日趨下降,但其權威性仍在,對一些用戶來說,其喜愛的傳統媒體在群體傳播時代仍發揮著意見領袖的作用。但要注意的是,除一些不可替代性的信息,如天氣預報、交通管制、政府公告之類的公共服務信息,機構已不再是群體傳播時代新聞信息的唯一信源,其公信力已大打折扣。很多人關注機構,但并非全部相信或依賴機構的信息,而是將其作為交叉驗證的“參考消息”。
在微博等群體傳播中,用戶對機構的關注,意在信息與知識,這是傳統媒體功能的延續;對個人的關注,則意在情感與共識,這是群體傳播的重要特性。在微博中,機構的影響力常常不如機構的員工。如電視臺官方微博的影響力,遠遠不如主持人或記者的個人微博;一些機構官方微博的粉絲數,也與該機構名人的粉絲數相距甚遠。眾多微博用戶通過關注個人獲取信息,是緣于對傳統媒體等官方機構的不信任。機構長期壟斷話語權,加之空洞的內容、僵化的形式、居高臨下的姿態和不時出現的謊言,使大眾的抵觸情緒和反抗心理不斷增強。互聯網群體傳播提供了人與人之間直接傳播的手段,在這種反抗機構、消解權威的情感驅動下,微博中個人的影響力自然就超過了相關的機構。
在微博中,用戶關注個人,除表達反抗機構的情感訴求外,還有個目的就是建立社交網絡,維護社會關系,也就是通過用戶與用戶之間的關注,建立人與人之間的連接和關系。從社會交往的角度看,這種連接可以分為兩種類型。第一類是單向的“虛連接”,如普通用戶對名人的關注。這種連接更多的是在表達用戶自身的情感,如對某個名人的喜愛或支持,同時也能展現自己的興趣與品位,以此來建立和維護個人形象。如果說反抗機構表現的是用戶的個體主張的話,那么,對名人的關注展現的則是用戶的個性需求。這種情況下,用戶并不是很關心名人所發出的具體信息,而只是在意被關注對象的社會屬性和文化屬性。第二類連接是雙向的“實連接”。用戶建立這種連接的主要目的,并非獲取專業信息或知識,而是將其作為建立和維護社會關系的一種手段。用戶更關心的是對方的狀態、情緒、與自己的關系,其所發出的信息往往是無關緊要的。如新浪微博提供的“關注但屏蔽某人”的功能,就是為了滿足這種需要。
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機構常常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在敘述事件的同時,探求背后的社會背景、現實影響和發展趨勢。個人則常常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用個性化的語言和思維,來評點現實生活中的諸多的復雜現象。互聯網群體傳播時代,對個體的強調、對個性的追求進一步得到了傳播媒介的助力。今天,世界和社會的復雜程度,已超出以往大多數人的認知和理解能力。大眾需要的往往是一個合乎邏輯的,甚至只是滿足個人喜好與情緒的判斷。因此,微博中對個人的關注,意在溝通情感、取得共識,而并非接受信息、學習知識。
三、意義的選擇性理解:理性與感性
戴維·莫利是英國文化研究中將文本研究轉向受眾研究的關鍵人物。[2]在他看來,受眾對電視節目等媒介內容的理解,會受到知識結構、傳播語境等多方面的影響。英國學者斯圖亞特·霍爾在其《編碼、解碼理論》中提出了受眾的三種解讀模式:順從式解讀、協商式解讀、對抗式解讀。當然,這三種模式并非絕對分離的,它們交織在受眾解讀文本的整個過程中。產能過剩引發的群體傳播時代,受眾的主動性也越來越高,“主動受眾”“積極受眾”等研究概念開始替代傳統的大眾受眾。傳播中的意義不再由傳播者和文本確定,而是傳受雙方進行“協商”的結果。
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用戶不僅會對傳播內容進行選擇性注意,也會對既定的內容進行選擇性的理解。首先,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信源會對意義的理解產生重要的影響。我們日常生活中接觸的信息可粗略地分為兩類,第一種是一般化的公共性、知識性信息,如一篇科普文章或短篇小說,無論在平面媒體、電視媒體還是網絡媒體上出現,對讀者意義的理解影響是有限的。另一種則是特定的信息,它和特定的人、事或傳播情境相關。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大多數傳播都是具體的“場傳播”,它包含信息的傳播者、接受者、參與者、傳播語境等具體信息,這些信息的共同作用決定了用戶對傳播內容的選擇和意義的理解。楊冪的一句“晚安嘍”的微博,會在短時間內獲得超過萬次的評論,就是因為在微博傳播中,信息的意義不僅取決于文本,更與信源即微博用戶密切相關。
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用戶的意義理解除了受到信源的影響外,也要受到傳播語境的制約。碎片化是互聯網群體傳播的語境特征之一,它主要包括傳播內容的碎片化和用戶媒介接觸時間的碎片化兩個方面。從傳播內容上來看,篇幅短小,生動有趣是群體傳播內容的主要特征,長篇大論則很難獲得歡迎。一些深度思考的內容通常難以引起大眾的興趣,尤其是在微博中,不超過140個漢字的“只言片語”使群體傳播的內容變得支離破碎。雖然通過相應的鏈接,用戶可進行擴展閱讀,但在這個浮躁和普遍缺乏耐心的時代,很少有人會對這些碎片化內容進行深入探索和理解。
從用戶的媒介接觸時間來看,碎片化已成為當前大眾接觸媒介的常態。在各種長短不定的間隙,通過微博、QQ、論壇等群體傳播工具獲取資訊,成為大眾使用媒介和消磨時間的一種普遍選擇。由于互聯網群體傳播的隨意性、非組織性,用戶既可以隨時參與群體傳播,也可隨時中斷和退出傳播過程,因此,互聯網群體傳播用戶的媒介接觸,常常呈現出碎片化的特征。碎片化的傳播語境使互聯網群體傳播中理性層面的意義理解變得困難,用戶的意義理解自然就會趨向表面化和感性化。
“群體”是互聯網群體傳播的另一個重要特征和傳播語境。作為一種社會結構方式,群體是對傳統的團體和組織等機構的反抗,它消解了傳統的權力中心;作為一種傳播模式,群體是傳播參與者的集合,每個群體成員既是信息的傳播者、接受者,也是意義的解釋者。互聯網群體是文化意義上的動態群體,群體成員的知識結構、社會背景各異,因此,要想在群體傳播的理性意義層面達成共識,就變得困難重重。感性層面的情感與情緒,則成了群體生活的交集。情緒的傳遞與擴大,既是群體傳播的必然產物,也是群體傳播的內在驅動力之一。
在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古斯塔夫·勒龐看來,群體在心態上充滿了情緒化、沖動化和非理性,在智力上則接近群體成員平均智商的下限。[3]美國學者凱斯·桑斯坦通過對眾多社會學、心理學實驗與案例的整理分析得出結論,互聯網上各種群體在不斷擴大的同時,也在不斷地窄化。[4]對持不同立場的信息和人群的排斥,成為群體的一種本能性反應,群體變得越來越極端。這種現象,桑斯坦稱之為“群體極化”。總之,由于群體很難達成理性的共識,就只能在感性的心理上和情緒上形成一致同意。這種勒龐所言的“烏合之眾”現象,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顯得更為明顯。由微博發源或擴大的各種群體性事件,群體傳播中的各種謠言,背后都有群體情緒的推波助瀾。群體傳播時代的人們有更多的途徑宣泄、表達自己的情緒,個人情緒有更多的機會在廣闊的空間內相互交流、交互感染,從而加劇了我們對整個社會更加情緒化的感受。[5]
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意義的理性理解面臨諸多困惑,用戶的解讀重心就會由理性轉向感性。個人的情感和情緒成為解釋意義的切入點。娛樂化是一種最為普遍的選擇。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娛樂與游戲的心態,支配著諸多傳播行為。在新浪微博的“人氣總榜”中,粉絲數量前十名的全部是娛樂明星。用戶除了直接關注娛樂內容之外,對政治、經濟、科學等其他專業領域,也大都選擇從娛樂化的角度關注和理解。在群體傳播中,對政治的關注,演變為對政治家的關注;對政治家的關注則演變為對政治人物穿著、喜好與日常生活等瑣碎細節的關注,至于政治行為、政策、政績等宏觀層面的問題,則成了無關緊要的附屬。
2012年10月,房地產商潘石屹在微博中稱,各地記者紛紛發來短信詢問他對近期王石婚變的看法:“他談戀愛,讓我談感受,有沒有搞錯?”[6]潘石屹的這個充滿無奈與娛樂色彩的微博產生的影響,要遠超過他對經濟時局發表的諸多言論。“IT程序猿”是新浪微博中一個擁有超過30萬粉絲的用戶,他的微博內容大多和計算機領域相關。從用戶名就不難看出,他的微博多以娛樂的話語方式呈現。如這則微博:“昨天晚上隔壁一宅女打電話CALL我,說電腦打不開了。我問她啥情況。她說:‘為了電腦安全,中午安裝了一個臉部識別軟件,晚上卸妝后再去開電腦,結果電腦死活都開不了機。”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各種名人、專家、學者都成了娛樂化消遣與關注的對象。用戶對傳播意義的理解,從理性轉向了感性,從感性轉向了感覺,“有意思”在某種程度上成了“有意義”的同義詞。
四、角色的選擇性扮演:消費與生產
傳統的信息消費是分享式消費,以信息的共享為主要特征。在大眾傳播時代,媒介信息既有公共品的屬性,屬于政府公共服務的一部分,即具有使用上非競爭性和受益上非排他性的特征;也具有商品消費的特征,受眾需要支付時間成本、注意力成本和其他經濟成本。互聯網群體傳播中的信息消費則是生產性的消費,用戶通過關注、體驗、反饋、分享等方式參與傳播過程,在進行信息消費的同時,也在進行信息的生產和再生產;用戶既是互聯網群體傳播中的消費者,也是生產者。
互聯網群體傳播中,以鼠標為主要工具的信息消費者,通過閱讀、點擊與轉帖等方式參與傳播過程,可將他們稱之為輸入型用戶,即這些用戶在傳播中以獲取信息為主,并不直接貢獻傳播內容。個性化與個人化是群體傳播中信息消費的兩個主要特征,即用戶可選擇的媒介信息的數量激增,用戶過濾和選擇信息的能力也不斷增強,因此消費越來越趨向于個性化,用戶的信息偏好得到了不斷滿足;消費的個人化則是指個人的情感和情緒成為用戶消費動機的重要組成部分,消費對象也由傳統的媒體機構轉變為媒介領袖等個人。
事實上,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信息消費者和生產者的角色并非涇渭分明的,兩者不可避免地會交織在一起。輸入型的用戶,盡管并不直接輸出信息內容,但他們也在不知不覺中參與著信息的生產與傳播。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每一次信息消費行為都不是孤立的,消費者通過點擊、頂帖、轉帖等方式,促進了信息的傳播與擴散。在消費信息的同時,用戶的基本信息、消費偏好都會在傳播系統中留下痕跡,這些數據反饋給信息生產者之后,會影響信息的生產。如果說電視觀眾是用遙控器和收視率參與節目的制作,那么網絡用戶則是通過鼠標和點擊率、轉帖率等參與群體傳播中信息的消費與生產。
以鼠標作為主要傳播工具的輸入型用戶,是互聯網群體傳播中的消費者;以鍵盤為主要工具的輸出型用戶,則是信息的生產者與分享者。在大眾傳播時代,專業化的機構是媒介信息的主要生產渠道,受過專門訓練的記者和編輯則是信息的直接生產者。互聯網時代是一個反專業化與去專業化的時代,媒介機構和記者的專業化優勢在不斷弱化,普通用戶既是信息的消費者,也是信息的生產者。建立關系、形象管理與自我滿足是普通用戶進行信息生產的主要目的。
傳統社會中,信息主要通過社會交往的方式獲得與傳遞;大眾社會中,大眾媒體和社會交往共同成為大眾的信息來源;網絡社會中,無處不在的媒體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傳統的社會交往。所以,媒介愈發展,人與人之間的直接交流則愈困難。人畢竟是社會性的,直接交流的需求不可能被長久壓抑,網絡時代社會化媒介的盛行就是根源于此。
建立社會交往的關系,拉近人際距離,是微博用戶發布信息的目的之一。“這家川菜真好吃”“真煩”“忙碌中”“好像又胖了點”,這類對大多數人來說瑣碎無聊、缺乏傳播價值的信息,看似只是用戶的自說自話,自娛自樂,但對此用戶的關注者來說,這些信息卻是維護日常關系的重要手段。在群體傳播中,很多時候重要的并不是說了什么,而是誰在說。對于網民來說,參與群體傳播很多時候并沒有明確的傳播目標。以微博為例,140個字的信息含量是很有限的,它更多傳遞的是一種情感和情緒。用戶使用微博,既是通過分享信息來進行社會交往的一種手段,同時更是展示自我、傳達情感的需要。[7]
形象管理是群體傳播中信息生產的第二個目的。在微博中,用戶通過原創的信息、評論、轉發的微博,主動參與傳播過程,建立和維護自己的個人形象。個人形象是社會交往中大多數人對自身的評價性印象,也是個人向外界傳遞出的較為穩定的個人符號性信息。對信息的消費與生產,是形成個人形象的一個重要方面。在微博傳播中,用戶通過有選擇地轉發或評論信息、發布原創信息、關注相關用戶等方式,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專業、興趣、知識結構、價值觀念等個人信息,以影響外界對自身形象的認知與評價。
自我滿足是一般用戶參與互聯網群體傳播的另一個目的。很多用戶喜歡在微博上分享信息,有時候這種分享并不是面向特定的人或群組,它沒有特殊的指向,或者說它指向整個群體。大多數人都有表達和參與傳播的欲望。對一些微博用戶來說,重要的是“說”的狀態,而說的是什么、誰在聽等則是無關緊要的。1920年,美國有一首流行歌曲《所有孤獨都是因為電話》(All Alone by the Telephone)。它說明了媒介技術的發展,使社會交往變得更加方便的同時,也更加間接化和虛擬化。在網絡時代,這種邏輯似乎可以延續下去:所有的孤獨都是因為網絡。網絡媒介成為整個社會連接的關鍵,但也成為人與人之間直接交往的阻隔。微博等群體傳播就是打破這種阻隔的一種工具。
當然,對另一些微博用戶來說,想讓更多的人關注自己,是其參與群體傳播的最大動力。對這些人來說,粉絲數量的不斷增長是傳播中的最大樂趣。這種直觀、量化的傳播影響力,會讓普通用戶以為有了話語權而沾沾自喜。事實上,對于絕大多數普通用戶來說,這只是一種虛假的自我滿足。當然,對于少數(下轉第73頁)(上接第66頁)人來說,這種話語權則可轉化為社會和經濟等多方面的權與利。
互聯網群體傳播中,互聯網是傳播的場所、媒介和語境。互聯網既提供了豐富多樣的內容選擇,又提供了各種過濾性和選擇性工具,使用戶的信息偏好得到充分滿足。對于信息傳播者來說,如何在滿足目標群體偏好,促進有效傳播的同時,避免或者減少認知偏見的產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互聯網群體傳播中,用戶不僅會對內容作出選擇性注意,也會對渠道作出選擇性關注。在微博等群體傳播中,用戶對機構傳播者的關注,意在獲取權威信息與專業知識;對個人傳播者的關注,更多的則是為了表達情感、維系交往與達成共識。對內容的選擇性注意和對渠道的選擇性關注,必然會帶來對意義的選擇性理解。互聯網群體傳播伴隨著去中心化和去權威化的過程,因此用戶對意義的理解也會更加趨向于感性化和個性化。
互聯網群體傳播非中心化、非組織化的結構與傳播特征,使信息生產與消費的過程混雜在一起。每個參與者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文本、渠道與意義的選擇;每個群體傳播的參與者,既是信息的傳播者和生產者,也是信息的接受者和消費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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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南方都市報.王石為新歡烹紅燒肉 吃半鍋紅燒肉會怎樣[EB/N].http://eladies.sina.com.cn/zc/2012/1101/07271193646.shtml.
[7] 隋巖,曹飛.論群體傳播時代的蒞臨[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5).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電視與新聞學院 中國傳媒大學實驗教學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