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大革命

Chris Cottingham

來自法國巴黎郊區(qū)的4個呆小伙子是如何引誘了美國市場的關(guān)注的？樂隊主唱更是與好萊塢名導(dǎo)演喜結(jié)良緣。就算是Phoenix自己也很難解釋他們獲得的成功，而現(xiàn)在，他們似乎更被失敗這個詞所吸引。“成功很無聊，”他們告訴Q，“我們更喜歡失敗。”

Phoenix對失敗有種病態(tài)的癡迷，他們總是不斷地討論這個詞。他們也用這種反常態(tài)的方式對待2009年那張壯觀而令人驚嘆的專輯《Wolfgang Amadeus Phoenix》所帶來的成功，這4個略顯呆氣的法國人似乎不敢確定為什么能得來這份成功，也不確定要拿它做些什么。也許這就是為什么他們買下了Michael Jackson曾用于錄制《Thriller》的調(diào)音臺—他們將其視為一個祈求好運的護身符。

他們是在搜eBay網(wǎng)時發(fā)現(xiàn)它的，第一眼看到這個調(diào)音臺的廣告時，他們就覺得不太對勁，絕對不僅僅是因為100萬美元的標價。“看上去太假了，像是個騙局。”主唱Thomas Mars說，“你知道嗎？不同顏色的發(fā)光字體和100個感嘆號在你眼前閃個不停。”似乎是因為沒有人相信它是真的，這架調(diào)音臺一直沒有被賣出去，它的價格也一直在下降，最開始降到了50萬美元，再后來又降到了30萬美元。但是Phoenix一直在想：萬一這架調(diào)音臺是真的呢？他們需要找出答案。所以，他們打了些電話，3個月后，他們查到了這架調(diào)音臺的歷史：它是美國洛杉磯Westlake錄音室的調(diào)音臺；Jackson不僅使用它錄制了《Thriller》，他在《Off The Wall》時期也用到了它；Paul McCartney也用這它錄制了一些Wings的唱片。所以Phoenix的成員們理所當然地達成了共識：他們必須買下它。

“我不太明白為什么沒有人對它感興趣，”Mars說道，“太不可思議了。”這也許和賣主脫不了關(guān)系，用Mars的話來形容，那個人是個“只有美國才能生產(chǎn)出來的瘋子”。經(jīng)過了和那個“瘋子”的一番討價還價后，Phoenix用1.7萬美元把這架調(diào)音臺帶回了他們位于巴黎的錄音棚。在那里，他們已經(jīng)開始制作繼《Wolfgang Amadeus Phoenix》后讓人發(fā)愁的第5張專輯，他們?yōu)槠淙×艘粋€極具特色的有些宿命論意味的名字——《Bankrupt！》（破產(chǎn)者！）。

他們是在動態(tài)藝術(shù)博覽會上溜達的時候說出這些故事的，這是在倫敦威斯敏斯特大學(xué)舉辦的一場關(guān)于移動藝術(shù)品的展覽。你不會在人群中注意到他們，他們甚至可以冒充為大學(xué)里的年輕教師。一路上一直是Mars和吉他手Laurent Brancowitz說個不停，而貝斯手Deck DArcy和吉他手Christian Mazzalai（也是Brancowitz的弟弟）完全是兩個沉默的人。他們有時候會顯得非常和藹可親，但是Brancowitz卻有著比較陰暗的一面—他的情緒會和常人相反，即便他知道你在說些笑話，但你會后悔在他面前說。他們的悲觀情緒是過分分析事物所產(chǎn)生的副產(chǎn)品，Brancowitz的這句評論就很典型：“我發(fā)現(xiàn)最近自己更喜歡失敗，當你總是成功的時候反而會很無聊。你可以通過自我意識的視角去觀察事物，或者從一個發(fā)生的故事、一個戲劇性事件的視角去觀察。我覺得戲劇的才生動。”

如果Phoenix仍能清楚地知道要讓《Bankrupt！》展現(xiàn)出何種姿態(tài)的話，那將是一個相當引人注目的成就。拋開他們在美國建立的眾多的歌迷—《Wolfgang Amadeus Phoenix》賣出了超過50萬張的專輯銷量，還奪得了2010年格萊美最佳另類專輯獎。在公眾的極大關(guān)注下，Mars還娶了著名電影導(dǎo)演Sofia Coppola。為了能繼上一張唱片后再次制作出成功的續(xù)作，完成《Bankrupt！》花了樂隊4年的時光，Phoenix說這是因為他們不想做非常簡單的選擇。“我們會討論一切。”Mars這樣說完，幾個人用接下來的30分鐘討論了要去翻唱David Bowie復(fù)出后的歌曲（“性感的老爺爺。”Brancowitz眨了眨眼說。）；為什么現(xiàn)在的番茄的味道會這么不濃（“都為了形狀好看點，一點兒味兒都沒有。”Mars嗤之以鼻地說。）；還有日本人對高貴的失敗的觀念（“在日本，所有他們心中的英雄，他們國家最重要的歷史瞬間都是在他們失敗的時候，但是他們做得很體面。”Mazzalai這樣說道。）。很難想象這群博學(xué)的人會在制作專輯的創(chuàng)意上產(chǎn)生麻煩。對于專輯拖延的一個更可信的解釋來自Brancowitz，他說：“我們的目標是打動我們自己，而我們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難被打動了。當你意識到所有的東西在以前就都已經(jīng)做過了以后，這就顯得有點寸步難行。對于年輕人來說就很好：因為你還不知道那些。”

hoenix的成員們在法國凡爾賽市長大，那是巴黎的一個富有郊區(qū)。他們和Daft Punk的Thomas Bangalter和Guy-Manuel de Homem-Christo是好朋友，在Daft Punk組建之前，Brancowitz和Bangalter與de Homem- Christo一起組過一個叫Darlin的樂隊。英國某家音樂媒體曾對他們的音樂做過一次評論，形容為“一堆蠢朋克”。Bangalter和de Homem- Christo覺得這是一種帶有嘲笑的辱罵，此后他們更是用“蠢朋克”來命名他們兩人組的樂隊。Brancowitz回想起在他們16歲的時候Darlin和Phoenix的一次同臺演出經(jīng)歷。“我們開場的時候翻唱了Kiss的‘Love Theme From Kiss，我們還保留著那場演出的家庭錄影。觀眾幾乎沒什么反應(yīng)，我當時覺得世界還沒有準備好接納我們。”所以Darlin宣告結(jié)束，Brancowitz隨后加入了Phoenix，而另兩位成員則組建了Daft Punk，他們也始終保持著好朋友的關(guān)系。

Phoenix 2000年發(fā)行的處女專輯《United》融合了獨立搖滾、電子和上世紀80年代的懷舊情歌。而2004年的《Alphabetical》差點就犯下了將專輯淹沒在弦樂中的錯誤，“我們希望做一些有野心的作品，”Mars回憶說，“我們當時還請了巴黎管弦樂團，那花了我們10萬歐元。但效果太差了，因為那不是我們個人的東西。”他們的專輯制作預(yù)算也欠下了債。這的確是個災(zāi)難，但是樂隊也意識到了積極的一面。后來他們決定將弦樂部分全部拿掉，同時還丟棄了很多有創(chuàng)意的橋段。“那就好像是，現(xiàn)在我們可以開始正確地制作那張專輯了。”

Mars通過為Coppola在1999年推出的首部電影《處女之死》制作電影原聲結(jié)識了他未來的老婆，那些作品是Phoenix的朋友和后來的同廠牌樂隊Air共同制作的。那時Coppola與Spike Jonze結(jié)了婚，到了2003年，當Phoenix的作品“Too Young”被用于電影《迷失東京》時，她離了婚。Mars和Coppola的第一個孩子出生在2006年，隨后他們在2011年完婚。Mars拒絕去談?wù)撍牧硪话耄挥挟斔氖澜缗c樂隊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時候才會提到她。他回想起Phoenix在2006年的戛納電影節(jié)上為Coppola的電影《絕代艷后》發(fā)布會做DJ時的情景，那次經(jīng)歷讓他們再也不想做舞池工作了。“我只是因為家庭原因才邀請這哥們兒來幫忙的，”他嘆了口氣。謝天謝地，DJ Falcon隨叫隨到，拯救了他們。“在那之前，我們總是覺得打碟是份簡單的差事。”而現(xiàn)在，他們拒絕了所有DJ邀約。

非常幸運，買下制作《Thriller》的調(diào)音臺沒有像雇用巴黎管弦樂隊那樣產(chǎn)生不好的結(jié)果。“當你用它錄制音樂的時候，作品會產(chǎn)生一種神奇的質(zhì)感。”DArcy這樣說，心里美美的。撇開技術(shù)性因素，Phoenix最終決定了《Bankrupt！》的方向。當然，這是張擁有更大音量的專輯，但不會大到讓他們丟掉自身的魔力。“這架調(diào)音臺有一些非常特別的地方，”DArcy繼續(xù)說，“它是那種依照客戶要求定制的調(diào)音臺，也是世界上比較著名的一架。”“但是，”Mazzalai突然說，“在我們錄音的第一天，我們在一個當鋪里花了10歐元買了一個小鍵盤。那幾乎就是個玩具，但是我們特別喜歡它發(fā)出的3個奇妙的樂音。我們在專輯里用了它很多次，我們把它的音量調(diào)到和調(diào)音臺匹配。它們來自同一個時代，但是其中一個非常昂貴，而另一個卻是最便宜的，而它們在我們心中卻有著同等的地位。”

兩周后在紐約，Phoenix一伙人坐在曼哈頓區(qū)格林威治村的一家酒吧里。Mars就住在附近，其他3個人住在巴黎。過幾天他們就要著手于美國巡演，這其中就包括兩晚為Coachella音樂節(jié)壓軸的演出。透過窗戶你可以看到Daft Punk新專輯《Random Access Memories》的路牌廣告，兩個戴著頭盔的人物合而為一的形象盯著整條街區(qū)，看起來今年將是法國音樂的豐收年。“我覺得對法國來說有兩個音樂大使是件好事。”Mars說道。在Phoenix的成員們還年輕的時候，他們會和Bangalter和de Homem-Christo一起踢足球，但會在比賽中添加一些附加規(guī)則。“一個丑陋的進球是不會被計算的，”Mars解釋說，“每個人都得觸碰足球，還必須在推進進攻時使用頭球，如果守門員也用同樣的方式把球破壞出來就更完美了。”所以他們的比賽不會有太多進球產(chǎn)生，如果這聽上去并沒有讓你覺得提升了一場完美的比賽的話，它至少代表了這支非典型樂隊的典型特征。

這時服務(wù)員過來了，他們幾個人點了些蘇打水和可樂，他們可不搞什么享樂主義。“當你在玩一個樂隊的時候，人們覺得你會不停地醉酒，”Mars有些不屑，“就好像音樂圈里的所有事情都圍繞著享樂這件事，我們都特別反對這點，在當今的音樂圈里做一個修道士才更顯得有顛覆性。”當沒有什么搖滾樂故事可說的時候正好到了上菜時間，這時聊天內(nèi)容變成了食物。他們最近剛剛看了一部關(guān)于西班牙美食家Ferran Adrià的紀錄片，他是加泰羅尼亞一家叫elBulli的餐廳的大廚。有趣的是，他的工作方式與Phoenix出奇地像。“他可以關(guān)閉廚房6個月的時間，”Mazzalai開始說了起來，“他會用其中的5個月做各種實驗，完全不去判斷結(jié)果。在最后1個月，他會把所有實驗品拿出來，并為它們做上記號，最終選取最好的菜品匯編成全新的菜單。”這種方式其實與Phoenix制作《Bankrupt！》不謀而合。

“就好像猴子們玩了很久，最終停下來開始譜寫一些奏鳴曲。”Mars不動聲色地說道。“別笑，”Brancowitz加入了談話，“這是真的，我們的才華是有限的。我敢打賭沒人會這樣說。”正常來說的確不會有人這么說。“用另一種方式來解釋，我們是非常不具有生產(chǎn)性的，”他繼續(xù)說道，“而且整個制作過程都是非常有必要的。最開始你有的就是這么一大堆土豆，到最后我們才得到這么一滴酒。”他們都被Adrià在2011年將正處于鼎盛時期的elBulli餐廳關(guān)閉這件事兒給迷住了。“我覺得現(xiàn)在他正在做食譜的實驗?zāi)兀粸榱巳魏稳恕！盡azzalai開玩笑地說。

Phoenix也曾產(chǎn)生過類似的想法，就像是握著死亡愿望的信鴿，他們又無情地返回到毀滅這個話題上。這是一支渴望從勝利的喉嚨中抓住失敗的樂隊，而且，僅此一次，接受悲慘的失敗。

《Bankrupt！》已于4月19日發(fā)行，碟評請見P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