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街的女郎

陳勤

這是一家幽靜雅致的茶樓，寬敞的大廳里坐著六個客人，三個在打撲克，兩個在低低私語，臨街的一位正手捧香茗，欣賞外面的景色。

茶樓外是一條坑洼的公路，一棵粗壯的黃桷樹挺立在公路對側，茂密的枝葉上綴滿了米黃色的黃桷蘭，遠遠地便有香味襲來。距公路三十米遠的地方有一排略舊的青瓦房屋，居住的多是外地來的打工者。茶客的目光從寂寥的大街移到翠綠的黃桷樹，又移到那排房屋，最后鎖定在正對著的一個窗口上。

一位女子正背對窗口脫衣服，片刻之間已脫得精光，光潔的后背和渾圓的臀部清晰可見。茶客的目光頓時有些發直，心緊張得怦怦直跳。他趕緊轉移視線，假裝欣賞廳里的植物，實則偷偷地瞟了瞟另外兩處客人。沒人注意這邊。茶客連忙將目光移回窗口。對面的女子已開了水龍頭在洗澡，雪白的胸脯肆無忌憚地暴露在亮光里。

第二天下午，茶客早早地便來到了茶樓，坐到了昨天的位置。四點二十，和昨天差不多的時刻，激動人心的一幕終于又出現了，不過，這次有幸欣賞到此“視覺盛宴”的不止他一人，還有另外兩位男士。

有人說，傳播小道消息是女人的“特長”，其實事實并非如此，關鍵要看是什么樣的消息。“裸體女郎”的秘密迅速流傳，很快，茶樓的生意開始火爆，打牌的，會友的，談生意的，都紛紛將地點選在這里，幾乎每天都是滿座。這可樂壞了經理老張，雖然累點心里舒服，忙不顛兒地幫著服務員給顧客端茶送水。

茶樓內高朋滿座，熱鬧喧嘩，打牌的，下棋的，聊天的，談生意的，看書看報的，都悠然自得，不亦樂乎。只是四點一到，客人們的精神便開始渙散，目光不斷游離，說話心不在焉，打牌老是抽錯牌。等到精彩的一幕終于出現，客人們便悄悄屏住呼吸，欣賞這令人血脈賁張的時刻。不過方式各有不同。有的邊閑談邊用眼光瞟，有的端起香茗遮住臉部從指縫間瞧，有的直愣愣地盯著，還有個別邊看邊用手機拍。唯一沒有被誘惑的那位男士正坐在椅子上專心地看報紙，不過仔細觀察，會發現他死死盯著的報紙中間有一個直徑四厘米的洞。

來的全是男人，而且無一例外地選擇坐臨街的位置。畢竟臨街的位置有限，男人們開始趕早，一吃完午飯就往這兒趕，遠的就打的。更有個別虔誠者，帶著干糧上午就來占座位。客人們欣賞完美景便相繼離去，有的也會留下來吃點東西。漸漸地，這一帶的的士生意和飯館生意也跟著興旺起來，茶樓也適時推出了餐廳業務。

終于有一天，這秘密被女人們知道了。便有義憤填膺者上門找那女子，希望她能自重。女子破口大罵：老娘我身段好，有吸引男人的魅力，關你屁事！后來又有人報警，警察準備將女子帶回警局教育一番，誰知女子嫣然一笑：警察先生，我在自家衛生間洗澡，應該不犯法吧？您就算要抓，恐怕也應該抓對面那些色狼吧！

茶樓張老板聽了這話，連連頓足感嘆：哎，天下竟還有這樣不要臉的女人！

女人每天深居簡出，偶爾衣著光鮮地出門購物，每次都大包小包地提回家。不少人便紛紛猜測打聽她的身份和經濟來源。有人說她是一個大款的女兒，卡里有刷不完的錢，和父親吵了架搬到這兒。有人說她以前是一個三陪小姐，早已掙夠下輩子的花費，目前正準備在市里最繁華的地段買新房。還有人說她有一個留洋的老公，每個月給她寄錢回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茶樓的生意太好了，房子的主人便心有不甘，生死要將地盤收回，自家經營。張老板沒有辦法，只好收拾起鼓鼓囊囊的行李，準備離開。有人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張老板經營的這大半年，除開房租水電、員工工資，至少凈賺10萬元。

張老板走后第二天，茶客們依舊擠滿茶樓，等待欣賞活色生香的“視覺盛宴”，可惜期待的場景一直沒有出現。有好事者主動過街敲女子的門，卻發現早已是人去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