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時期齊魯布衣的愛國精神

孫曉玲

【摘要】齊魯布衣參政議政的愛國精神，帶有鮮明的辭祿肆志，功高拒賞；不談悅當世，不阿世茍容；折傲卿相，為王者師；多智善辯，隱言諷諫等追求個體自我價值的特色，它不是以自我獨立意識的淪喪為代價的，恰恰是對自我獨立意識、自我價值的追求、突出和高揚。

【關鍵詞】齊魯；布衣之士；愛國精神；價值追求

春秋戰國時期，各諸侯國之間的爭霸兼并戰爭激烈而持續的進行，各國內部的篡弒、叛亂更是層出不窮。春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計其數”[1]。面對這種劇烈而動蕩的政治形勢，齊魯之邦的民眾對自己的邦國表現出深切的關注和高度的責任感，形成了布衣之士愛國主義的優良傳統。

一、國難當頭，挺身而出

魯莊公十年（前684），齊國背盟進攻魯國，魯國曹劌以一介布衣，自告奮勇參與指揮了抗擊齊軍的長勺之戰，以卓越的戰爭指揮藝術，創造了以弱勝強的戰例，挽救了魯國的危亡。

齊湣王四十年（前284），燕將樂毅率軍長驅直入齊國，連克七十余城，僅剩莒（今山東莒縣）和即墨（今山東平度東南）兩城，齊閔王被殺，國中無主，齊國危在旦夕。在亡國滅宗的危機面前，齊國的民眾挺身而出，擔負起捍衛邦國的重任。由于莒城久攻不下，燕軍全力東向圍攻即墨。即墨大夫戰死，城中無主。即墨民眾公推名不見知的田單為將軍，田單挺身而出帶領軍民不僅拒守了即墨，而且縱火牛陣大破燕軍，乘勝收復全部失地，迎齊襄王入臨淄，使齊國轉危為安。

為國家“排患、釋難、解紛亂”[2]，是齊魯民眾的優良傳統。在齊國歷史上，還先后出現過齊人攻殺暴虐的齊厲公，立其子齊文公；雍林人襲殺齊君無知；廢齊懿公之子，迎齊惠公；共立齊簡公等一系列民眾參與廢立國君的事件。橫行于魯國的慶父，也是由于魯國人欲誅殺他，才逃奔到莒的。

二、參政議政，匡輔邦國

春秋戰國時期，仍然保留著遠古民眾參政議政的氏族民主遺風。齊威王曾言：“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上書諫寡人者，受中賞；能謗議于市朝。聞寡人之耳者，受下賞。”[3]當時的士農工商階層，都關注邦國政治的利弊得失，像齊威王那樣的開明君主廣開言路，也不斷召喚著當時民眾的愛國意識，庶民布衣參議國政蔚然成風。

戰國的齊國，先后出現過淳于髡、鄒忌、鄒衍、田駢、鄒奭等以布衣的身份參政、議政，或“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干世主”[4]的著名人物，西漢劉向在《列女傳》中還記載了齊無鹽女短褐面見齊宣王，痛陳國事的傳奇故事。其中雖有虛構，卻符合齊魯布衣參政議政的歷史傳統。

即使在“尊尊而親親”的宗法觀念封閉下的魯國也不例外。孔子為恢復周禮而奔走呼號，其愛國的欲望更加熾熱。不管對他那套以“禮”、“仁”為核心的主張如何評價，都不能否認他對國家政治的深切關注和以天下為己任的責任感。面對唇齒相依的友好鄰邦姜姓齊國的滅亡，孔子也表現出極大地憤慨和義無反顧。《論語·憲問》載：“陳成子弒簡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陳恒弒其君，請討之。”

后來的孔門弟子，紛紛在政治舞臺上顯露政治崢嶸，“七十子之徒”飲譽天下。孟子“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5]的格言則反映了布衣之士對修身治國的執著追求。

三、恬然肆志，顯示自我

齊魯布衣之士的愛國行為，是站在邦國的立場上審時度勢，“不為軒冕肆志，不為窮約趨俗”，與后來岳飛“忠君愛國”式的愚忠不同，它不是以自我獨立意識的淪喪為代價的，恰恰是對自我獨立意識、自我價值的追求、突出、高揚。

（一）辭祿肆志，功高拒賞

春秋戰國時期，策士們游說諸侯，謀求高官厚祿，朝為布衣，夕為卿相，成為時代風尚。齊魯布衣之士卻選擇了與此不同的價值趨向。魯仲連為趙國解邯鄲之圍，平原君欲給予封地，并以千金相贈；幫田單攻下聊地，齊襄王欲封以爵位，魯仲連讓封辭金，慷慨陳詞說：“所貴于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所取也，即有所取者，是商賈之人也，仲連不忍為也。”[6]最后逃隱海上，終身不復相見。淳于髡為齊威王從趙國請來十萬精兵，解除了楚國對齊國的圍困，亦一無所取。

（二）不談悅當世，不阿世茍容

齊魯之士確有一些步入了卿相的行列，但與蘇秦、張儀等人穿行于諸侯之間，朝秦暮楚，反復無常，單純為自己的功名利祿，不可同日而語。他們追求的是能夠推行自己主張，顯示自己的價值和人格尊嚴，否則寧肯終身不仕，也不曲意阿世茍合。仲尼干七十余君，孟子適齊、魏，盡管到處碰壁，也不肯有半點的變通。最后寧肯退而聚徒講學，也不談悅與當世。齊國鄒衍有“談天衍”之稱，其語“閎大不經”，王公大人不能實行，仍堅持自己的學術思想，不肯阿諛逢迎。

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小邾國（在今山東滕州境）叛臣射將句繹（在今山東鄒城東南）獻給魯國，以此為條件投降魯國，并聲稱：“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7]子路拒絕說，射是小邾國的叛臣，我如果和他盟約，等于承認他這種叛國行為是正義的，我做不到。

（三）折傲卿相，為王者師

齊魯布衣之士的愛國體現了“布衣”的人格尊嚴。他們不是拜倒在統治者的膝下請求恩賜，而是站在“王者師”的高度上，與統治者“平等對話”。

曹劌論戰中的精辟見解，無論從戰前的準備，戰機的掌握，戰后的追擊，都顯示了他比“肉食者”識高一籌，使魯莊公為之傾倒折服。齊國鄒衍到魏，魏惠王“郊迎，執賓客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撇席”；入燕，燕昭王“擁彗先驅”，“身親往師之”。[8]一介布衣的王斶、王斗見齊宣王，皆要求齊王離坐前來迎接，王斶還以“斶前為慕勢，王前為趨士”和“王賤士貴”的道理折服齊宣王，使其“愿請受為弟子”[9]。其他像鄒忌、淳于髡、無鹽女等，在國君面前均沒有奴顏和媚骨。這種追求人格自尊的氣概，大概就是孟子所說的“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10]的大丈夫行為吧。

（四）多智善辯，隱言諷諫

即使所謂從諫如流的君主其聽言納諫的程度也是有限的，進言的人弄不好是要被殺頭的。闊達足智的齊魯之士對此深有感觸，他們在維護自己尊嚴的同時，又充分顯示了自己的智慧和才能。他們往往把進諫的內容隱寓于談笑詼諧的機辯中，司馬遷稱為“滑稽者流”。使用這種高妙的進諫藝術，即切中要害，又不傷統治者的臉面，也保護了自己。

齊人鄒忌以鼓琴的節奏，向齊威王說明“治國家而弭人民”[11]的道理；以自己的妻、妾、客恭維自己比城北徐公美的事例，隱喻上下欺蒙的昏暗政治。淳于髡以“一鳴驚人”的大鳥，喚醒了齊威王振作的良知。其他進諫者，或者對統治者的暴虐行為正話反說，或者以精辟的見解、奇偉惆悵的策劃，促使執政者幡然醒悟，表現了齊魯之士多智善辯的進諫藝術。

列寧講：“愛國主義就是千百年來鞏固起來的對自己的祖國的一種最深厚的感情。”[12]盡管齊魯布衣之士的愛國精神只是局限在“天子建國，諸侯立家”[13]的邦國階段，但它與列寧的論述有著驚人的一致性。春秋戰國五百年的時間內，齊魯布衣民眾持續不斷地愛國議政活動，不僅塑造了山東人俠義果敢、見義勇為、施恩不圖報，以及豁達大度、粗直憨厚、珍視氣節的個性特征，還成為中華民族“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位卑未敢忘憂國”的愛國精神的歷史淵源。

【參考文獻】

[1][4][8][11]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2][[3][6][9]戰國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5][10]孟子[M].北京：中華書局，1980.

[7][13]左傳[M].北京：中華書局，1980.

[12]列寧.列寧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