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當年“泳”

徐潔

不知為何，一直以為凡事講究個緣份， 一切自有定數，命運通常會把你放置在你該處的位置或環境之中，即使已經走過可以稱得上悠久的時光，緣份依然能夠將你繞回你曾經呆過的地方。

少時，父親恐在北方成長的我來到江南水鄉，倘遇水患，缺乏自救能力，便將我送往泳場熟悉水性，不想，我卻與水有緣，短短幾個月后，便能脫穎而出，奪得市、縣少兒賽事的多項冠軍，被少體校教練一眼相中，招入體校，開始了長達數年的運動員生涯。

運動員的艱苦自不必說，動輒百米、千米跑步；啞鈴、杠鈴、俯臥撐、臂力、腿力等等訓練直練得你氣喘吁吁、腿肚子發抖，苦不堪言。但印象中最艱辛的并非這些，而是數九寒天鉆入一池冰水中數千米遨游。歲月悠悠，當年的“苦痛”早已模糊，心中留下的多是美好的回憶，最有趣的當屬冬訓時與教練們“池邊較量”的那一幕——

深冬、初春時節的凌晨，寒星高掛，四周黑黢黢的，一陣緊急集合的哨音每每將一群十多歲的我們從熱乎乎的被窩揪出，五分鐘內必須洗漱完畢、出操、準備下水訓練，一副軍事化的做派……

隨著威嚴的教練吹響神氣的哨音，隊友們本應應聲而起躍入池中、劈波斬浪。然而，冬春時節早上五六點鐘，朔風凜冽、天寒地凍，我們訓練的露天泳池無情地滲著徹骨的寒氣，讓人不寒而栗。于是，頑皮膽大的同學便在泳池邊與教練玩起了繞圈“捉迷藏”，膽小而又嬌氣些的便索性蹲在地上，一邊打著抖，一邊努力擠出幾滴清淚，試圖感動教練發發慈悲。然而，賽場如戰場，一門心思夢想“破紀錄”、“拿獎牌”的教練們根本不吃這一套，要知道，早年他們也是這么“熬煎”過來的。這樣的小花招他們根本不屑一顧，何況，強將手下無弱兵，不治治你們怎么能行？

都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見教練找來長長的竹竿，惡狠狠地橫掃下去，原本呵腰抱腿如寒鳥棲枝似蹲在池邊的伙伴們，紛紛驚叫著跳入水中，在水中撲楞楞打著寒顫，發出一陣鬼哭狼嚎的尖叫，嬌弱點的忍不住放聲大哭，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有多么的狼狽不堪并且日后極可能會成為同學們戲笑的資本……

然而哭歸哭，訓練還是得進行的，于是，一陣喧鬧之后，“得意洋洋”的教練一邊在岸上繞圈踱步，一邊厲聲叫喊“張三，注意手肘抬高”、“李四，腿晃什么？打水，使勁打，再?；^，罰一千米”……池中“寒鴨們” 噼噼啪啪來往穿梭，場上除水聲一片寂靜。

“較量”徹底宣告失敗！

奇怪的是這樣的“失敗”卻并未讓隊友們有什么沮喪的情緒和當逃兵的舉動，反倒常常有“戰勝”自我的驕傲和喜悅，畢竟借助教練的威力，一次次打敗了自己身上的畏難、嬌氣、惰性，這恰恰豐富、堅定了運動員堅忍不拔的拼搏精神。

如今，許多年過去了，伙伴們每每說起，仍津津樂道、開心不已……

歲月無情，昔日的青蔥少年現已人到中年，家庭、工作等等忙碌與牽絆，常常舍不得拿出時間親近運動場，浸潤多年的盈盈碧波更是一別經年……往日的矯健少年多以富態示人，高血壓、頸椎病不勝其擾，醫生建議：最好的輔助療法——游泳。無奈，放下手中細細碎碎的繁雜事務，多少有些“悻悻然”走向泳場，才發現無論在泳場、在江河、在自家小型泳池還是在水庫，人們是那么的愛好、陶醉于“水下蛟龍”的運動！僅市區薌城就擁有萬佳、裕得、洋老洲、芝山等公共泳場20余家，許多游泳愛好者選用上好的材料沿九龍江沿岸修筑的泳點也頗有模樣。尤其盛夏時節，各個泳場可謂人滿為患，不分男女老幼，下餃子一般密密匝匝，不勝其數。據說，熱衷該項運動的民眾有數萬人之多。

——一位88歲的退休老教師堅持冬泳三十余載，身強體壯，精神矍鑠，牙齒齊整，眼不花、耳不聾，他驕傲地說，我不拖累子女，也不浪費國家醫療費，自己還舒服。

——一個體戶堅持常年游泳，身材苗條，皮膚水嫩，完全不像已是年過半百即將當外婆的人。

——一位八九歲的小學生，對游泳情有獨鐘，六歲學習游泳，幾年間風雨無阻，堅持訓練，立志成為中國的菲爾普斯。

——一位企業老總生意繁忙，常年疲于應酬奔波，胃病、肝病、心臟病等等讓他的生命數次亮起紅燈，終于他咬咬牙，將生意交給親屬打理，自己散步、游泳等修養身心，漸漸各項體檢指標趨于正常。他感慨地說：感謝運動，給了我健康和快樂……

運動是美麗的，生命在于運動！

眼下，節氣雖已清明，卻仍是春寒料峭，走近泳池，尚顯冰冷的池水讓一腔熱情的我望而卻步，泳池里往往返返暢游的人們，盡管有的泳姿遠遠不夠優美，有的甚至不夠正確，但他們運動著的輕松、適應和愜意卻令人艷羨。而我，昔日也還算是這一隊列里的皎皎者，如今卻有著肥肥的體形，忍受著頸椎病、高血壓疾病的折磨，卻只能是池邊看客，真是讓人無語。我很有些慚愧和懊悔，渴慕盡快回到運動的隊列，在那曾結緣深深的一池清波中，翻滾騰挪， 快樂地鍛煉，健康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