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ust
2012屆畢業生們,你們好:
我很榮幸能在這個下午與你們相聚在“the Baccalaureate”這個古老的儀式上。我今天的任務是給予你們一些最后的建議,而你們的任務則是讓這些話語(病毒式地)在互聯網上廣為傳播。但是首先,你們要先填好你們的“Baccalaureate Bingo(游戲)”的卡片。
自從你們4年前來到這座校園起,你們就似乎注定將成為一個不尋常的群體。我們第一次相聚并不是在300周年劇場(譯注:即哈佛園內紀念教堂與懷德納圖書館之間的草坪)的陽光下,而是在暴雨停電后的科學中心。你們在那里玩著撲克牌和香蕉拼字游戲、吃著應急的披薩餅,并在一個完全不同于你們想象的場合初識彼此。當時沒人知道我們會步入一個怎樣不同的境地。一個星期內,整個世界遭遇了自從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金融危機。幾個月內,奧巴馬的成功當選讓你們中的許多人涌上了哈佛廣場的街頭。接下來的4年我們見證了一連串的災難——海嘯、地震、石油泄漏、革命、龐氏騙局、傳染病。而我們所經歷的天氣即使是在新英格蘭也算是奇怪的了——我們在泥濘中歡慶哈佛的375歲生日、在那個是冬天的冬天踏過兩倍于平常的積雪,并在這個不算冬天的冬天穿著短袖走過哈佛園。
你們很特別,很幸運
通過一系列“第一”和“最后”的交匯,你們也見證了哈佛的改變。你們是多年來第一屆在沒有提前錄取的情況下入學的學生、第一屆享受我們當前的助學金系統的學生、最后一屆采用“核心教程”(譯注:自2013屆起,哈佛本科學生的博雅教育必修課程由原有的“核心課程”即CoreCurriculum全面轉為“綜合教育”即GeneralEducation)的學生、第一屆在洛克菲勒國際經歷基金的支持下國外游學的學生、最后一屆經歷在寒假后期末考試的創傷的學生、第一屆使用智能卡的學生、最后一屆使用@fas.harvard.edu郵箱(譯注:自2013屆起,哈佛本科學生的郵箱地址由原來與文理研究生院共用的fas.harvard.edu即文理學院前綴改為獨立的college.harvard.edu)和紙質學生手冊及課程評價指南的學生、最后一屆由非正式的開學典禮啟示大學生涯的學生、第一屆帶領一支常青藤籃球隊在全國女子邀請錦標賽中取得勝利的學生、502年來第一屆將男子籃球隊帶入全國大學運動協會(NCAA)賽事的學生——這一切都向大家證明了你們作為最后一屆享有熱早餐的學生究竟能取得多大的成就。你們之間產生了一位馬歇爾學者、四位羅德學者,并在哈佛-耶魯橄欖球賽中保持全勝。
誰能想到,你們現在即將步入的這個世界要和四年前的那個世界這么不一樣呢?不過我確實預想你們會從那些在停電時打牌的孩子們成長成非常不同的人,而你們也證實了我的預想。
你們嘗試了許多新事物——你們當中的一員告訴我學習劃艇改變了他/她的生活,你們學習了斯瓦西里語、烏爾都語和梵文,你們積極探索如何教授印度的孩子們預防性醫療的意義,你們與智利的孩子們一起參與了2010年的災后重建,你們變得更加善于合作并富有創業精神,你們發起了“哈佛大思想(Harvard Thinks Big)”(譯注:即2012年由學生發起的10位哈佛教授仿照TED演講形式的10次演講),你們針對“占領”運動制作了公共政策信息表,你們發起了一個鼓勵社區工作的網絡平臺,你們通過“科學女生協會”分會的建立鼓勵劍橋當地學生學習數學與科學,你們把昆西燒烤店(譯注:Quincy Grille,即昆西學院晚上由學生管理的小吃店,提供薯條、炸雞柳、炸莫扎瑞拉奶酪等)變成了全部河畔學院(譯注:即River House,哈佛大學位于查爾斯河畔的九所住宿學院)共有的夜宵聚集點,你們創始了本科學院的第一個法語劇社,你們在大雨中表演了《歡樂頌》,你們在這座教堂的走廊里給了我一段即興的小夜曲,你們在蘇格蘭的小島上研究生命的起源,你們還在熱帶雨林中的火山里迷失又被找到。
你們的確不同尋常,但是你們在周四的畢業典禮上是否應當懷著“自己不同尋常”的想法畢業呢?前哈佛文理學院院長杰里米·諾爾斯(Jeremy Knowles)曾經在你們上幾屆的學長們開學時告訴他們,教育的主要意義(甚至是全部意義)是讓你能知道別人是否在說瞎話。迄今為止,這是我所見到的對博雅教育的懷疑與批判精神最好的概述。還有什么比能夠辯偽存真更符合我們的校訓“真理”二字的呢?
認為我們自己不同尋常一定程度上來講就是瞎話——但是一定程度上來講也是真的,所以難以察覺。你們都很杰出。我4年前說過,你們沒有一個人是招生辦公室的失誤,而你們也通過這4年的辛勤努力證明了這一切。所以一定程度上來講,你們拼得了你們今天的坐席,而我們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也會慶祝你的這些成就。但是在我們完全進入畢業季的瘋狂中前,我想先暫停一下,從另一個角度來講講你們的不同尋常,講講另一個平行的事實,那就是你們和我都同樣無比的幸運。
全世界大約有1.2億21歲的青年,而只有1551人將在幾天后從哈佛畢業。這種機遇的比例對我自己來說也是一樣的。這讓我們明白這個世界有多么不公平。無論我們有多努力、征服了多少苦難,我們最終能夠來到這里總是有一點我們無法控制的因素在里面。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首先幸運地出生在了西方發達國家,接下來則是一系列其他的機緣巧合——我們的父母、學校、朋友、健康、助學金,或是一本兒童畫冊,或是在我們之前爭取教育權利的先輩,或是直接向我們提供幫助與指引的人們,或是那些改變我們想法或感動我們內心的事情。我們今天聚集在這座教堂,這座高等教育的圣殿,但是這很大程度上都是由機緣巧合而決定的。
而事實是,我們并不會那么輕易地認識到這點。我們總是喜歡用邏輯去看問題,哪怕是隨機的事件,我們也會用邏輯與因果論去套用。心理學家丹尼爾·卡內曼(Daniel Kahneman)通過解釋我們總是意識不到我們在編故事這一現象獲得了諾貝爾經濟學獎。我們總是選擇相信這些故事。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所謂的英才教育/社會(meritocracy)就是這樣一個故事,一個關于最高等學府和自由社會頂層精英的成員完全是憑借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取得這些成就的故事。哈佛在1930年代通過以考試為基礎的獎學金項目以及對優秀學生的破格錄取讓這個理想變得愈發神圣。這改變了哈佛大學、改變了成千上萬個學生的命運,也讓你們得以來到這里。
Hold住你的好運
但是問題在于,隨著時間的推移,機會可能會看起來像是固有的權利——機會是我們的,因為是我們爭取來的。于是我們逐漸忽視巧合的作用,我們不再去想事情可能會往另一個方向發展。如果愛意味著永遠都不用說對不起——哈佛學生們都很清楚(譯注:“愛意味著永遠都不用說對不起”是1990年電影《愛情故事》的經典臺詞,而因該電影情節與哈佛相關,哈佛本科學生的入學傳統之一是統一觀看由CrimsonKey協會背景搞笑解說版《愛情故事》)——那么運氣就意味著永遠不認為什么是應得的。
4年前,當世界還一片繁榮時,大量的畢業生們都去華爾街工作,運氣看起來沒那么重要。似乎一個哈佛畢業生就應當在金融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是金融危機改變了這一切。但一位2009屆的畢業生說這個改變是幸運的,因為解放了他,讓他可以不去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另一位畢業生則說這讓他有借口去追尋自己的志愿。這場變局讓許多人得以重新定位自己,去從事公共服務、藝術、研究的工作,去懷抱著理想闖蕩。
多年來我一直告訴學生: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做對你意義重大的事情。這可能是金融,但也可能是別的。在嘗試A計劃之前,不要去執行你那安穩的B計劃,哪怕A計劃看起來機會很渺茫。我稱之為停車位人生理論:不要因為怕找不到更近的停車位就停在離目的地十條街遠的地方。去你想去的地方,實在不行,你總是可以回到你應該去的地方。
或許因為我所站的講臺本應是一位清教徒牧師的位置,我開始在想哈佛的創始人的語言中的“上帝的白白的恩典”。好運并不是我們應有的權利,而是被賜予我們的。我們獲得恩典并不因為我們比別人做得更好,甚至并不因為我們好,而是隨意賦予我們的。就像麻省重要的清教徒約翰·科頓(John Cotton)所說,我們“被潑灑著恩典的祝福”。如果回到1636年,我站在這里的話,可能不會被算作是“被潑灑著恩典”的一員,因此我感激我們身邊的英才教育/社會(meritocracy)。兩者我們都需要。
接受運氣可以解放我們。其實我們越不去想運氣,就越會擔負想要去變得不尋常的壓力,就越要面臨在所謂“成就的競技場”內競技的恐懼。作家沃爾特·科恩(Walter Kirn)在他的作品《迷失在英才體制中(Lostinthe Meritocracy)》中稱之為“向上逃逸”,因為在這個社會中“百分比位數即命運”,我們對自己的非凡的信念反而把我們框死了。根據最新的研究,相信自己好運會讓自己變得更幸運,因為這會培養出一些企業家與CEO們歸為運氣的特質——而我認為這些特質是富有意義的人生的基礎——謙卑、好學、樂觀、脆弱、真誠、慷慨和開放。
所以,當你拿著你的畢業證書步入受教育者的行列,步入社會時,記住你的好運。這是對你的慰藉。你一旦認識到你的好運,成就非凡就不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將會是做一個對世界有價值的人,而且你會意識到你和那些沒有和你一樣機會的人們之間的聯系。你們當中的一員告訴我,他/她想觸碰那些“和我一樣但沒有同樣的機遇”的人們。成就是有階級的。驅動我們學習的火苗更像是上天的恩賜、更像運氣、更像是恩典。
有料,就容易運氣好
你們已經知道這點了,因為學習總是伴隨著運氣。想一想科學中的機緣巧合。20世紀最偉大的科學發現之一就是無意中發現的——當兩位貝爾實驗室的科學家們試圖消除他們天線中的雜音時,他們發現這個雜音就是宇宙的背景輻射,這使得宇宙大爆炸理論得到證實。而無意中發現青霉素的亞歷山大·弗萊明(Alexander Fleming)則稱這個過程為“發現你并未尋找的事物”。
運氣并非爭取來的,但是我們可以做好準備。博雅教育讓我們學會改變與適應,隨時接受偶然,指引我們認識并把握偶然的機遇。運氣與準備的關系,很難說清。
或許沒有任何一屆畢業生像你們一樣清楚如何找到運氣、天分和準備的平衡。天分本身是上天賜予的,但是你的努力決定著其他的一切。洛杉磯道奇隊的著名投手桑迪·克法克斯(Sandy Koufax)曾被問到他是如何四場比賽將對手零封的。他說“你得運氣好,但是如果你有料的話,那就很容易運氣好。”
所以,又不同尋常又幸運的2012屆畢業生們,去吧。這是你們的時代。記住你們的好運,并牢記由之而來的責任。找到一些你們未曾尋找的東西。運用好你的“料”并回來給我們講你的故事。寫信、寫郵件,也別忘了,可以的話,給我打電話吧!(譯注:此處指的是流行歌曲《Call Me May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