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尼采重估一切價值的思想

溫友信

【摘要】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一書中，尼采以查拉圖斯特拉的身份為人們指明精神的三種變形：精神變成一匹駱駝，駱駝變成一頭獅子，最后獅子變成赤子。筆者認為，這其實是尼采自身思想在發展變化過程中的最佳寫照，隱含了尼采重估一切價值大部分的思想內容。

【關鍵詞】尼采；重估一切價值；精神；三種變形

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尼采借查拉圖斯特拉的身份為人們指明精神有“三種變形”：“我告訴你們精神的三種變形吧：精神是怎樣變成駱駝，駱駝怎樣變成獅子，獅子怎樣最終變成赤子。”筆者認為，精神的“三種變形”，實是尼采重估一切價值的思想在發展變化過程中的最佳寫照。

一、第一種變形：精神變成駱駝

精神的第一種變形是駱駝。駱駝是一種哺乳動物，在沙漠中不懼風沙，生命力強，能走能跑還能負重，可以運貨，也能馱人，故被稱為“沙漠之舟”。精神為什么會變形為駱駝呢？

且看：“有諸多重負給了精神，給了強壯堅忍而內蘊虔敬的精神：它的力量渴望重物和最重之物。”人在考量自然與社會的時，會遇到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甚至是生命中所不能承受之重，作為人類世界所特有的具有能動性的精神，必然會去思考這種“重”，會去衡量這種“重”。

那么這諸多“重負”和“重物”是什么呢？最“重”之物又是什么呢？這讓“強壯堅忍的精神”很困惑，是“以知識的橡果和草為食，為了真理的緣故使靈魂遭受饑餓”，或是“患病并且打發走慰問者，與聾子為友，他永遠聽不到你的要求，”抑或是“當它是真理之水的時候，并不厭棄冷的青蛙和熱的蟾蜍，縱身躍人污水”？這些都讓精神產生了一系列的思量。為了體驗、承受和判斷這種“重”，于是精神像駱駝一樣跪倒在地，置“重”于背上，開始“負重”。結合尼采的思想形成與發展過程，可發現，其實精神在“負重”同時，也是尼采自己在考量、比較價值的過程。另一方面也是尼采對傳統價值的繼續與承擔，換言之，這種“重”本質上就是一種“價值”，最“重”之物本質上就是尼采所要追求和尋找的人類共同的終極價值。同時這個承擔與思考的過程成為了尼采要進行一切價值重估哲學的思想過程。

尼采從自己的生命出發，不斷的去審視著價值，像駱駝一樣用堅忍的毅力負“重”堅持著往前走，向荒蕪的沙漠深處走去。這“荒漠”即是思想枯竭，靈魂淪落的困境。思想會遭遇這樣的困境和當時尼采所處的時代背景是息息相關的。當時，黑格爾把德國古典哲學推向了頂峰，建立了龐大的唯心主義哲學體系，宗教哲學化，和道德哲學、理性和科學一起即將把人的生活毀滅，人的自由將被剝奪，人性將被閹割，西方哲學幾乎陷入“一望無際的荒漠”，于是，“精神也在奔向它的沙漠”。在這種背景下，尼采開始思考著人性與人的價值。

二、第二種變形：精神由駱駝變成獅子

“這一切的重負，堅韌的精神都自己承擔”，在荒漠中負重前行的過程中，那么多“價值”的考量，太重太久，就成了精神的沉重包袱，桎梏了思想的自由，讓精神喘不過氣，很壓抑很痛苦，可是謙讓、虔誠、忠心的駱駝卻沒有那種擺脫思想“沙漠”掌控的力量。

于是，精神“在最孤獨的荒漠里發生了第二種變形：在這里，脫變成一頭獅子；它要掠奪自由，自為荒漠之主。”充滿了斗志和力量的獅子，敢于挑戰，“它在這里尋找它最后的掌控者，它將成為他的仇敵，以及它最后的上帝之仇敵，為了勝利它將與巨龍斗爭。精神所不再愿意稱其為主人以及上帝的巨龍是什么呢？‘你應是巨龍的稱呼，而獅子的精神卻說‘我要。”“你應”其實是西方社會所要求人民遵循的一切傳統價值和道德觀念，它告誡人們應該做什么，應該怎么做。在“你應”統治下，人民是被動的，是被要求的，沒有獨立和自由自主。“獅子”卻是敢于斗爭與冒險，敢于批判和創造，敢于開拓進取，追求自由和自我的。在傳統價值的束縛下，人民的精神日益貧化，與“獅子”主動進取的精神產生矛盾。在西方國家，龍是邪惡的動物，把“你應”作為龍的名字，且這龍還是“巨”龍，這就足以顯示出“你應”的邪惡程度。這更凸顯出尼采對傳統價值的嚴厲批判。

尼采不僅嚴厲批判，還對傳統價值極盡諷刺。借用查拉圖斯特拉之口說：“‘你應這條巨龍躺在獅子前進的途中，它——一只甲獸，身上每一片鱗甲都閃耀著‘你應的金光，千古以來的種種價值在那些鱗片上放光，一切龍中最強大者如是說‘事物的一切價值都在我身上放光。”又說“—切價值已被創造，并且所有被創造的價值都體現于我。真的，不該再有‘我要了。這龍如是說。”你看這條龍是如何的囂張和霸道！只不過是一只“甲獸”，卻肆無忌憚，明目張膽躺在獅子的前進途中，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身上那金光閃閃的傳統價值是多么的偉大，可是“你應”越是這樣，就越容易激起獅子的憤怒，更加激起了獅子挑戰和摧毀傳統價值的欲望，獅子不僅要摧毀“你要”，還要創造“我要”！在這里，我們看到了尼采想要否定、推毀傳統價值和建立新價值的膽識！

查拉圖斯特拉又說：“創造自己的自由，并且甚至給義務以一個神圣的否定，為此，我的兄弟，這就需要獅子。”而“創造新價值——那是甚至獅子也不能完成的，但為了新的創造而自創其自由——這是獅子的威力所能做的。”從中看到，獅子精神有勇氣否定傳統價值，有膽識挑戰“你應”，甚至為了新的創造而能自創其自由，但想要創造新價值卻是還不夠的。因為“你應”的力量太大，獅子的力量只能先爭取自己的自由，然后再去建立新的價值體系，最后完成重估一切價值。

三、第三種變形：精神由獅子變為赤子

既然獅子精神還無法去重估一切價值，那么精神就有必要進行第三種變形：由獅子變為“赤子”。

這個“赤子”是什么？“赤子能做哪些連獅子都不能做的事情呢？為何捕食之獅還要變成一個赤子呢？”因為“赤子是無邪的、易忘的，他是一個新的開始，一個游戲，一個自轉之輪，一個初始運動，一個神圣的肯定。”筆者認為，赤子包括這么幾個特性和含義：其一，赤子首先是個人，在赤子身上具有人性，而不是宗教神性、動物獸性；其二，赤子作為一個新生，是一個新的開始，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其三，赤子作為一個新生的人，是無邪的，具有非常強的可塑性；其四，赤子的出現是對人生命的一種新肯定！

在獅子挑戰、摧毀一切傳統價值之后，就必須要有新價值的產生和建立，而這種新價值恰是赤子身上所具備，即人的生命的價值。駱駝和獅子都是動物，他們都只有動物本能，西方傳統價值壓抑了人的自由和人性，使人徹底變成了宗教、道德、科學和理性下的動物，而赤子具有上述幾個特性，由此人類就找到了走出“你應”荒漠的根本出路。尼采號召的是人性的回歸，因為人性的回歸才能更好的去重估一切價值，也才能更好的建立新的價值體系。

綜上，筆者認為，尼采所描述的精神“三種變形”其實就是尼采思想發展變化的三個階段，對一切傳統價值的態度首先是接受、承載，然后發展為考量、質疑，最后演變為批判、重估。這里重估的是所有對人性和人的自由的考量以及使之產生影響的一切因素和條件。簡言之，尼采主要就是對道德、宗教、科學和理性的價值重估，而重估一切價值的目標則是“現在精神決定了它自己的意志：世界的被逐者贏得了他自己的世界。”

【參考文獻】

[1]尼采著，楊震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12）.

[2]陳鼓應.尼采新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20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