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智勇
因為生長在海邊,所以對大海特別鐘情,總覺的城市因為有了海,天特別地藍,空氣特別地清新,景色特別地美;而且,大海深邃莫測,變幻無窮,使人感受到它的激情澎湃和蓬勃的生命力。在風和日麗時,海面平滑如鏡,在陽光照射和微風吹拂下,微波輕泛,鱗光閃閃,宛如恬靜的女孩;當風起浪涌時,它狂嘯怒吼,浪濺海岸,就像一位勇猛的騎士,展示著自己的強悍。我每次面對大海,望著浩瀚無邊的海面,就覺著自己的心胸也隨之寬闊起來。每次在月色下海邊漫步,海風拂面,濤聲拍岸,漁火點點,便會陶醉在藍色的小夜曲里,世間的一切煩惱都會被蕩滌而去。大海使我們的城市富有魅力,生活充滿色彩。我常常想,如果一座城市沒有海,或者沒有水,生活會是什么樣子?譬如北方內(nèi)陸地區(qū)的城市,哪怕是現(xiàn)代化的大都市,人流如海,高樓林立,繁華無比,可它們的天總是灰蒙蒙的,空氣里飄著塵埃,地面上泛著塵土,即使那些花草樹木,青青的葉子上也總是蒙著一層灰塵,讓人扼腕。
江南就不一樣了。南方水多,一過長江,山青水秀,滿目青翠,即使是冬季,北方已是一片蕭瑟,江南依然是郁郁蔥蔥。正如唐朝詩人白居易在《憶江南》詞中所寫:“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這首詞是詩人晚年時作于洛陽。詩人曾遍游江南,又在蘇杭為官,對江南極為熟悉,在他從蘇州卸任定居洛陽十四年后寫下此詞,可見江南景色給他留下的印象是多么深刻!而這首詞在寫江南風光時,不寫江南的奇山異石、花草樹木,而是寫水,可謂抓住了江南美景之源。在這首《憶江南》詞的第二首,詩人又寫到:“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游? ”這里,詩人不僅描寫了記憶中的西湖景色,同時也表達了晚年的他很想故地重游的情懷,而另一方面,這首詞又從側(cè)面反映出,在詩人的眼中,風光無限的江南,最美是杭州。
如此讓詩人魂牽夢繞的地方,是必定要去看看的。我去杭州,大概是七八年前吧。當飛機在機場上空徐徐下降時,從舷窗向外望去,遠處是青山疊嶂。走出蕭山機場,乘車進杭州城,便見大片大片的田野栽種的不是莊稼,而是花卉,在陽光的照射下姹紫嫣紅。沒有看到那一個個熟悉的鄉(xiāng)間村落,迎面而來的倒是田間里每隔一段距離就矗立著的一座座樓房。據(jù)當?shù)厝私榻B,杭州郊外的農(nóng)民已不種莊稼了,都栽種花卉,成了花農(nóng),差不多家家都蓋起了四層小樓。還沒進城,已先領(lǐng)略了城外的富饒,知曉了杭州已被花海包圍。
從下榻的賓館出來,向西湖走去,一路所見,一樣的高樓大廈,一樣的車水馬龍,目力所及,沒有想象中的曾經(jīng)偏安古都的蛛絲馬跡,完全是一座嶄新的現(xiàn)代化都市。走不多遠,跨過兩條街,高樓大廈退于身后,青山環(huán)抱中,偌大一片水域呈現(xiàn)在眼前,岸上游人如織,水中輕舟蕩漾,西湖之景盡收眼底。這的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這之前只聽說西湖之美,卻不知西湖之大。我不禁把它與咱們的海相比。海浩渺無邊,水天一線,西湖三面環(huán)山,居于花園;海蔚藍一片,天海一色,西湖碧綠一頃,山水一色;海是動的,或微波漣漪,或浪濤拍岸,西湖是靜的,水平如鏡,波紋粼粼。在繁華的都市里有如此一片水域,足以令人稱奇,也實屬難得。正如宋朝大文學(xué)家蘇東坡所言,“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西湖就是杭州這個漂亮女子的一雙凝眸,有了它,杭州就有了靈氣和靈性而楚楚動人攝人心魄了。
漫步湖畔,方圓三十里,也只能是走馬觀花,但有兩處景點是須細看細思的,這就是白堤和蘇堤。這不僅僅是因為它們的優(yōu)美風光最為著稱,更因為他們與歷史上的兩個著名人物有關(guān),這就是唐朝詩人白居易和宋朝大文學(xué)家蘇軾。巧合的是,他們二位都是他們所在朝代鼎鼎大名的詩人和文學(xué)家,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有很高的成就和地位,他們又都在杭州當過官,都因政績突出而為當?shù)匕傩諓鄞骱蛻涯睢N骱幸磺Ф嗄甑臍v史,最早是水利設(shè)施,用來蓄水和灌溉,在白居易之前,它久已失修,旱天不能灌溉,雨天不能蓄水。白居易到任后,把治理西湖當作頭等大事來抓,在西湖東北岸一帶筑成捍湖大堤,有效地蓄水泄洪;他還疏通地下引水管道,解決杭州居民的飲水問題。杭州百姓為了懷念他,把筑成的大堤稱為“白公堤”。這條堤一直保存到明代,不僅是一座水利設(shè)施,還是當時的一條繁榮的交通要道。現(xiàn)在人們以“白堤”替代“白公堤”,用以寄托對白居易的懷念。“蘇堤”是蘇軾在當杭州“市長”期間,發(fā)動全城百姓募捐,動用民工20余萬,用清除的淤泥和葑草筑成的。這更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規(guī)模的西湖整治行動,當時的杭州人口不過四五十萬,可謂“全城總動員”。筑成的堤被百姓稱為“蘇堤”,也就是現(xiàn)在依然保存完好的這條“蘇堤”。
值得稱道的是,治理西湖可以說是他們倆的“政績工程”或“形象工程”,但這一工程卻直接關(guān)乎民生,與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是排民憂、解民困工程。而且,他們在做這一切時自己正處于政治失落、仕途不順的情況下,沒有上級要求,甚至沒有資金,完全是自己主動做的,而此時的白居易已年過半百,在杭任職不過僅有20個月。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當然不是為了什么“政績”和“形象”,也不是為了人們對他們歌功頌德,他們也絕不會想到他們的功德被載入史冊而千年傳頌并將繼續(xù)傳頌下去,當年的水利工程成了今天我們的旅游勝地。其實在我國古代歷史上,像他們這樣在朝廷里為官的正直的知識分子還是有的。他們信奉“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甚至像范仲淹那樣“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體現(xiàn)著他們的樸素的為民思想。其實,為官不必說,老百姓心中有桿秤,那秤,就在“白堤”和“蘇堤”上。
從白堤和蘇堤往回轉(zhuǎn),天下起了蒙蒙細雨,讓人想起了蘇東坡的那首千年絕唱:“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上得望海樓,要了一盤兒“西湖醋魚”,啤酒一瓶,慢慢飲著,眼望窗外。此時的西湖,華燈初上,濃妝艷抹,別有一番景致……
責任編輯:小 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