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間……

潘小松

一個人要是對某樣東西有特殊的興趣，買這樣東西的時候比用這樣東西的時候多，你實際就已經在進行收藏活動了。

比如，你去琉璃廠逛榮寶齋，明明知道自己的印泥已經夠多夠用，你還是忍不住買一盒。單單是“一盒印泥”這樣的字眼、這樣的發音就足以引起你的購買欲。如此，你就算是收藏個中人了。幾年幾十年，你發現家里的印泥盒比菜碟多，并且你發現很多品種世面上已經買不到，你甚至發現盒里的老印泥已經是書畫家們眼饞的東西，那你便是無意中進行了收藏活動。別人再跟你說什么收藏，你就說你收藏印泥。

收藏的不經意最有樂趣。

我喜歡信箋紙，隔一段時間會去買新花樣紙來用。舊紙在箱篋里零散地躺著。有一天整理東西，紙翩然飄下，你發現自己還買過這樣美麗的信紙。你于是高興。拿一枚無意中在冷攤淘來的趙古泥的小印“清賞”往紙上蓋，印泥是黃山腳下的屯溪老鎮里買的青花盒里殷紅的老印泥。你把紙拿給客人觀賞，告訴他們這就是所謂收藏了。都是不經意間完成的，你并不覺得自己在從事收藏。青花印泥盒讓你想起的是老鎮街道上的古玩店，在細雨霏霏的夜里，你在也叫“青花”的客棧里把玩買來的盒子。這比收藏之舉意義還大。

朋友們問我：為什么你家的鏡框都不一樣，在哪兒買的。我答這些鏡框都是我一個一個碰上的，在不經意的時候。里面的畫兒也來自不經意淘來的書里，是撕下來的。到店里沒得買，798、鑼鼓巷都買不到。這就是收藏啦。因為你無意中擺弄了買不到的東西，并且日積月累數量很大。

我有很多筆筒，木制的竹子的瓷的……我拿琺瑯彩紫砂胎的筆筒種君子蘭。朋友問我從哪兒買的花盆，我說這是一個一個淘來的。一個一個去淘比拿車拉一箱來有意思得多。而有意思的一個一個去淘就是收藏啦。

半個月前，我在京城報國寺買到1865年英文版多雷插圖本《圣經》，900多張插圖呢。這么大個報國寺，怎么就逛到那兒了呢。快收攤了，怎么就沒有人看到這文物級的舊書呢？這就叫不經意間得之，最讓人得意洋洋的收藏之舉，最能帶來快樂的收藏之舉。

還說趙古泥的印章。我因為不當東西買，人家也不當東西賣，因此漏掉另一枚可能也值得收藏的印。第二天去找，連賣東西的人影兒都沒有了。我有了收藏意識，因此第二枚印就得不到了，也因此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