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組詩）

艾吉

山和父親

在眾多的大山中

故鄉的那座山顯得矮小

就像在眾多的人群中

我的父親過于卑微

在眾多的大山中

我生生死死愛著的

是故鄉那座矮小的山

就像在眾多的人群中

我真正崇敬的卻是卑微的父親

多少年沒有上過故鄉的那座山了

萬水千山之外一伸出手

我就能夠觸摸到它堅硬的身軀

就像好久沒有見到父親

漂泊異地他鄉一睜開眼

我的面前出現的是父親挖田的身影

村魂

在哈尼村莊

到處都見得到這樣的老人

跟祖先們一模一樣

走進老人的皺紋

就會找到通向一個民族的歷史

比泥土還土的老人

他們是寨神一樣不死的魂

他們死了是天上的莫咪

被我們崇拜的神

包谷地

包谷地一塊塊

裸露在山背上

婦女們瘦小的身影

在包谷地晃動

陽光像豹子

咬著她們

饑渴的風

搶汗水喝

婦女們硬鼓鼓的乳房

被包谷地吃癟

寨神樹

狂暴的風雨

有寨神樹遮擋

泥濘的道路

有寨神樹攙扶

創傷的心靈

有寨神樹醫治

假如太陽照不到頭頂

世上沒有一扇門讓人進去

你也不是最可憐的人

還有一顆完整的靈魂

被寨神樹疼愛著

路

從河谷走來的路

通向村莊

從山上走來的路

通向村莊

從包谷地走來的路

通向村莊

從梯田走來的路

通向村莊

從歷史走來的路

通向村莊

從民族走來的路

通向村莊

那是我的村莊啊

在世上無論我走到哪里

每條路都像我的血管

連接著一個叫哈批的哈尼族村莊

燕子領回春天

喝完苦扎扎祭獻的牛血

跟歪嘴阿培回去的燕子

領著春天又回來了

愛說愛唱的燕子

很遠很遠的那邊

是你的家

人問的哈尼寨子

也是你的家

小小的土房

傾吐不完恩恩愛愛

你回來了

太陽照亮梯田的臉蛋

草木穿花衣服過節

再窮再苦的人

白天高興晚上快樂

只有你燕子呀燕子

神靈的鳥像生死交給土地的農民

留戀著這崇山峻嶺的炊煙

只有我山地的兒子

用淚水浸透的泥土

培育熱愛故鄉的深情

春天時節

到處都有春天

燕子呀燕子別處的春天

怎會有我們的家鄉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