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化在中國文化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是中國傳統倫理道德的起點和支柱。但是,由于一系列復雜的原因,孝德在當代逐漸消解,在人們的生活中漸行漸遠,在學校教育中也普遍存在孝德教育缺失的現象并由此引發許多負面問題。挖掘傳統孝文化的教育意蘊,重構充滿孝與感恩意識的德育,在今天有著積極的現實意義。
一當代大學生孝意識的群體缺失
大學生是當今社會的高知人群,其思想道德水平高低關系到整個中華民族的素質。以孝為基石的完善人格是道德的核心成分。從有關調查和研究來看,我國當代大學生孝意識缺失已成為相當普遍的現象,孝敬父母這一傳統美德,卻在接受教育程度最完備的大學生群體中被淡忘和漠視。其主要體現為:
其一,孝道文化知識匱乏。由于近代以來西方文化沖擊等對傳統文化的多次破壞,我國孝文化教育傳統幾乎被摧毀殆盡,人們的孝德意識趨向淡化。由于家庭和學校都不重視孝倫理的傳承和孝文化的教育,當代大學生從小學、中學到大學很少正面接觸古代文化尤其是傳統孝文化,他們對《論語》、《孝經》等經典知之甚少,對《二十四孝》中過去耳熟能詳的孝德故事幾乎一無所知,缺乏最基本的孝道觀念,甚至還存在一提到“孝”就認為是封建、復古、倒退的片面認識。
其二,孝行情感體驗淡漠。一些大學生往往認為,父母生養和照顧子女天經地義,他們對父母的關愛泰然受之,缺乏感激之心和報恩意識,在家習慣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只知索取,不知回報。在學校奉行享樂主義,花錢大手大腳,一旦自己虛榮的要求因家庭財力所限而難以滿足時就抱怨父母無能。相當比例的學生平常很少跟父母聯系,沒錢了才想起打電話,對父母主動聯系又覺得厭煩,認為干涉了自己的自由。某大學曾對該校大學生進行問卷調查,結果顯示,82%的學生與父母的聯系方式是電話,主要動機是要錢,僅8%的學生保留了和父母通信的習慣,與父母每周聯系一次的學生只有8%,僅9%的學生每年都能記得父母的生日,有74%的學生承認有時向父母撒謊。[1]他們在生活中往往以自我為中心,很少主動關心父母,不知道設身處地地為父母考慮,很少主動和父母進行情感溝通和思想交流,對父母不夠尊敬,稍有不順心就頂撞父母,亂發脾氣。
其三,孝德踐行習慣欠缺。調查表明,大學生普遍欠缺自覺踐行孝德的意識。許多大學生平時在家基本不做家務,就連洗碗、擦桌、拖地這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們也往往袖手旁觀,甚至連鋪床疊被、整理收拾自己房間這些瑣事也要由家長代勞。立身行道,揚名于世,以顯父母,是我國傳統孝道的重要引申內涵。對大學生而言,就是要努力學習,積極進取,正派做人,樂觀向上,使自己在學業上、品質上日益精進,為走上社會建功立業做好知識與心理準備。但在大學校園,許多學生不思進取,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渾渾噩噩,曠課成習,只顧玩樂享受,游戲人生,不僅不為自己的前途未來考慮,也沒有顧及到父母對自己的期望,缺乏對父母的精神慰藉,實為不孝。更有甚者,出現了一些學生因失戀、學習或就業壓力大等挫折而動輒自殘、輕生、自殺的現象。中國社科院在《2005年中國教育發展報告》中披露,自2000年以來,媒體報道自殺大學生281人,僅2004年媒體報道內地23個省份近100所高校就有116起自殺事件,造成了85人死亡,而且近幾年有上升趨勢。[2]這種對自己生命的漠視和極端不負責的行為,是對傳統孝道的褻瀆與背叛。
二傳統孝文化的積極內涵
孝文化在歷史發展中被賦予了極為豐富的內涵,其中包含許多積極、合理的因素。
從奉養其身到敬悅其神。“孝”的本義即“善事父母”。善事父母,最基本的、最經常的要求是奉養其身,在物質生活資料的供給上盡力供養和照料雙親,使其安度晚年。此外,更重要的是從精神上關心、敬愛老人,使他們心情愉快。《孟子·萬章上》說:“孝之至,莫大于尊親。”在儒家看來,敬親悅親顯然要高于養體,孝不僅僅是在衣食住行上滿足父母的需要,更強調發自內心的對父母的敬愛之情。
從孝順無違到諍諫父母。在孝文化中,“孝”與“順”是相聯的。“順”,即順從父母的意愿,從本質上來說,就是服從遵從父母的意志、心愿。漢代以后,“順”演化成“愚孝”,子女對父母的意志絕對順從,造成子女在人格上的壓抑狀態。但就儒家學說的本義來講,雖然強調子女遵從父母的心愿和意志,但并不提倡愚孝,而是要求子女有獨立的判斷。曾子主張“父母之行,若中道則從,若不中道則諫”(《大戴禮記·曾子事父母》)。要求對父母的言行是否合于道德作出評判,當父母有過失時,子女應向其勸諫。諫的方式也不應違于敬愛,不應過于嚴厲,而應該用委婉、舒緩的方式來進行,即“微諫”。
從全體貴生到立身行道。孝文化崇尚珍愛身體,尊重生命。《孝經·開宗明義章第一》指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善待自己的身體就表現出對父母的尊重,這也就是孝的開始。反之,不愛惜甚至殘傷自己的身體而讓父母傷心,自然也就是一種不孝行為。身體發膚尚且不能毀傷,更何況生命?由此,從善待自己的身體,到敬畏、珍視生命,孝道文化所提出的是關于人的本質的哲學命題。[3]《孝經·開宗明義章第一》說:“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可見,子女盡孝道的更高境界是“立身行道,揚名于世”,開創一番事業,使父母能夠為之驕傲,這才是真正的孝道。
從家庭人倫到社會倫理。中國傳統社會特有的家國同構、君父同倫的特點,使“孝”被賦予重要的政治意義。儒家對孝的論證從家庭人倫之道開始,推廣到宗族、社會、國家,孝便具有了社會和政治倫理的意味。首先是以忠恕之道,推己及人。《孝經·廣至德章第十三》說:“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母者”,把對自己父母的愛推及他人,敬愛別人的父母兄長,這樣可以使尊老敬上成為一種社會風氣。這種孝親敬長的精神到宋代進一步發展為“厚德載物”的思想,形成了“仁民愛物”的文化特色。儒家還要求移“孝”為“忠”。《孝經·廣揚名》說:“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順可移于長;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要求君子以服侍父母的孝道來奉侍君主,以奉侍兄長的敬順來奉侍尊長,這種遷移使“孝”成為同時維護家庭、家族與國家社會的倫理紐帶,這樣,孝就由對父母的敬養延展為仁民愛物,最終發展為忠君愛國。
三傳統孝文化的當代教育意蘊
孝文化在傳統教育中占據重要地位,在我國古代社會對于維系家庭和社會秩序發揮了積極的作用。當代,孝文化的缺失和斷層已經造成許多社會問題,因而,充分挖掘和利用傳統孝文化中諸多合理因素,弘揚傳統孝德有重要教育意義。
1孝文化是完善道德人格的基石
教學生學會做人是教育之本。教育孩子絕不僅僅是智力的培養和知識的灌輸,更重要的是人格的教育。因而,提升道德修養,構建完善人格是教育的最根本的任務。建構道德人格的驅動力量是發之于內心的,是由近及遠、由微到著的生發和擴充,而不能靠空洞的道德說教和宏大的理論灌輸。為此,人格教育的各個層次,都應建立在一個一以貫之的基石上。從我國傳統道德教育上來看,調節各種人倫關系的方式,都建立在“孝”這一基石上。《孝經》開宗明義指出,“孝者,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它以一種推己及人的胸懷,統攝著夫婦之倫、兄弟之義、朋友之信、上下之禮、家國之統一。孝成為傳統倫理道德的起點和支柱,是“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橫乎四海”,放之天下而皆準的“至德要道”。[4]這對當前的道德教育仍有重大的借鑒價值。生發于仁愛的孝德應該成為一切道德的起點和始基,學生學會感恩、孝敬父母,也就是培養責任感的開始,由對父母的愛衍生出對兄弟姐妹的愛,由對家庭的愛推及到對他人的愛,對社會的人文關懷,并最終落腳到對國家、對人民的深厚情感,使整個社會的各個層次、各個門類、各個角落都因為仁愛的充盈而和諧、溫情。傳統孝文化對當代大學的教育價值,在于提供了道德教育的感情和責任基石,對培養學生的愛心和責任感,完善學生人格具有基礎性作用。
2孝文化是溝通人際關系的橋梁
當代社會,一方面,物質生活日益發達,人們在衣食住行方面日益享受到了空前的富足甚至奢靡;另一方面,對物質利益的狂熱追逐造成對傳統義利觀的沖擊甚至顛覆,傳統社會維系社會和諧與溫情的倫理道德被人們日漸遺忘,人與人之間越來越冷漠,人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我們常常感到浸入心脾的孤獨與寒冷,人與人之間面臨著空前的生態危機。美國人際關系學家卡耐基說過:“和諧的人際關系是一筆寶貴的財富”。[5]人是社會化的動物,需要情感的關愛,以使人獲得最大的幸福與價值滿足。溫情而詩意的棲居環境,根源于人與人之間的以誠相待、友好親善、互幫互助的人際關系。而孝道的推行則有助于形成和諧的人際關系。孝是形成古代和諧人際關系的精神力量,也是形成當今和睦校園氛圍、社會風尚的重要精神力量。從其內部機制看,孝文化講求“推”字,要推及于人,要行忠恕之道,如果將對父母之愛敬、對兄長之尊重推及于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孟子·離婁下》),就可以處理好一切人際關系,家庭和睦,鄰里和諧,敬老尊長,愛國愛民,尊師愛生,尊敬上級,友愛同事。孝所折射出的愛心與責任感,是處理一切人際關系的價值基礎。孝所包含的仁愛、感恩與責任,是處理各種人際關系的粘合劑,孝德以情感力量填平人際間的溝壑,化解人際間的隔閡,溝通人與人之間的聯系,促進關愛、理解、包容、真誠,從而營造和諧的人際關系。
3孝文化是構建和諧社會的平臺
建立和諧社會是我國社會基本建設的目標與方向。傳統孝文化以家庭人倫為起點,以社會倫理為旨歸,以家庭和諧達到社會和諧。《禮記·坊記》提出“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即在家孝敬父母,出外尊敬長者,關愛社會,將家庭和諧推廣至社會、國家的和諧。可見,社會的和諧源于家庭的和諧,家庭的和諧源于子女對父母的孝敬。若孝道不存,孝心喪失,勢必造成社會的倫理混亂,波及社會的和諧安定。可見,弘揚具有時代特征的孝道是構建和諧社會的重要舉措。尤其是當前我國正逐漸步入老齡化社會,傳統孝文化的當代張揚具有重要的時代意義。按照國際慣例,65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數比例達到7%,就進入老齡化社會。我國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截止2011年,全國65歲及以上總人口為1.19億人,占8.87%,遠遠高于7%的“紅線”。根據預測,2030年,我國60歲以上的老年人口數量將增長到3.1億,占總人口數的比例提高到20.42%。[6]因而,老齡化問題已不僅僅是某個家庭的問題,更是一個普遍的社會問題。只有加強孝德教育,在全社會宣揚和倡導孝道、敬老思想,才能保證未來社會老有所養、老有所終,才能實現未來社會家庭和諧、社會和諧。因此,回歸孝道傳統,推行孝文化教育已成為社會發展的迫切呼喚。
四大學德育強化孝文化教育的路徑選擇
綜上所述,孝德教育是對大學生進行道德教育的基石,是大學生人格教育的基礎。大學德育應切實加強孝文化教育,全方位推行以孝德為基礎的人格教育。
1整合課程教學,加強孝道的道德認知教育
孝文化教育首先應當重視孝道認知教育,使大學生系統而理性地認知當代條件下孝的內涵與要求。為此,就要充分挖掘和發揮課堂教學在孝文化教育中的主渠道作用,切實保證孝道觀念進教材、進課堂、進頭腦,樹立正確的孝意識。高校應該把孝德教育納入思想政治教育體系,對孝德教育的目標、內容、要求和步驟等作出總體安排,使孝與感恩教育成為大學生的“必修課”,把孝道教育滲透在思想政治理論課,如思想道德修養、法律基礎課教學之中。選修課程也可作為孝德教育的重要陣地,通過開設中國傳統文化等選修課程,對孝文化教育進行專題深入探討。也可以把《弟子規》、《孝經》、《論語》等列為學生的必讀書目,并通過知識競賽等形式進行必要的考核。科學性與思想性統一是現代教學論的基本原則,各門學科都包含著豐富的思想道德教育因子,應結合本學科內容,深入挖掘學科專業知識中蘊含的的思想教育因子和孝德教育的元素,使“感恩”、“敬老”、“仁愛”及“立身行道”等孝文化要素自然融匯滲透到專業課程的教學內容之中,給學生以潛移默化的熏染。
2創設多種渠道,加強孝道的道德情感教育
滋生于血緣親情、升華于道德責任的愛是行孝的內在心理動力。加強孝文化教育,關鍵在于創設多種途徑,激發大學生對父母的感恩和關愛情感。一是營造校內外協調一致、縱橫交錯的全方位的校園道德教育環境。高校應建立家校聯系制度,向家長普及正確的家庭教育觀念、知識和方法,及時和家長溝通與交流,全面了解學生在家庭和社會中的孝德與孝行表現,并將其作為考核大學生思想品德的重要依據,從而將孝道納入學生的操行評定系統,以強化大學生的孝意識和責任感。北京大學的做法值得借鑒。該校從2009年開始在自主招生過程中進行監督舉證,對不孝敬父母的學生,一經查實不予錄取,把孝德教育作為促進整個德育的一個重要切入點。[7]高校應充分利用櫥窗、板報、宣傳條幅、校報、廣播、校園網等豐富的校園教育資源,加強正面引導宣傳,挖掘和樹立孝道典型,弘揚孝德品質,引發情感共鳴,形成孝敬父母的輿論氛圍,使學生在潛移默化中受到熏陶和影響。二是利用學生社團組織開展孝文化教育活動。可以設定豐富多彩的教育主題,采取靈活多樣的活動形式,如開展主題討論、舉辦專題討論或演講比賽、組織孝文化征文等,多角度挖掘孝文化的深刻內涵,喚醒學生對父母的感恩與責任心。三是利用傳統節日開展孝文化主題教育活動。傳統節日是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大多承載著感恩教育的豐富因子。學校可以以這些傳統節日為切入點,挖掘其中蘊含的文化元素,開展感恩與孝道教育,如:佳節來臨,可以倡議大學生通過寫信、打電話、發郵件、寄賀卡等形式向父母及恩師表達誠摯的感謝和問候,以強化大學生的孝親觀念和敬老意識,并根據情況組織相關感恩活動成果展覽,使大學生從中學會關愛,學會感恩。
3引導學生自律,加強孝道的道德踐行教育
高校可以引導學生參加各種實踐活動,如社區實踐、志愿者服務、假期“三下鄉”等,開展感恩教育。盡管在當代社會條件下,大學生大多在外求學,遠離父母、家庭,已不能按“父母在,不遠游”的傳統標準來實踐孝行,但仍可以在特定的環境下踐行孝道。大學生孝德實踐活動要從學習和生活中的細微處入手,從身邊做起,以點滴行動來回饋父母。如:在家里,多抽時間陪陪父母,關心和尊敬父母,照顧好自己的生活起居之余,幫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如做飯、洗衣、拖地等;經常和父母主動溝通與交流思想,在尊重和平等的家庭心理氛圍中融化代際隔閡與矛盾[8]。在學校,學會自立自強,加強自律,生活儉樸,勤工儉學,以鍛煉自己的動手和實踐能力,并減輕家庭經濟負擔;珍愛生命,珍惜時間,樹立為社會服務、為祖國效力、為父母增光的人生理想,明了自己所肩負的家庭、社會、民族的責任,志存高遠,磨煉意志,砥礪品行,使自己在學業與人格上不斷精進,自覺立身行道,開創一片天地,以滿足父母對自己的成就期待,這些都是在當代社會條件下對孝道的自覺踐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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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國家統計局公布數據:26個省份進入老齡化社會[EB/OL]. http://www.chinadaily.com.cn/micro-reading/dzh/ 2011-08-22/content_3566329.html.
[7]媒體熱議:北京大學自主招生不招不孝學生[EB/OL]. http : //edu . sina . com .cn/gaokao/2008-11-24/1026175776 . shtml.
[8]王永強.中小學生孝德教育重建策略[J].教育評論,2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