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夢織成霓裳的人

劉又綠

從自行車運動員到時裝設計師，奧塔維奧·米索尼的人生就像他創造的之字花紋一樣跌宕起伏，趣味盎然。他建立了一個針織時尚王國，也創造了一個溫馨快樂的大家庭。從未趕過時髦，也從沒有什么工作計劃—他就這樣活到了92歲。

5月13日，意大利加拉拉泰市中心。艷麗時髦的人們聚在一座巴西利卡大教堂前，為參加一場葬禮而來。他們穿著輕薄的針織衫，裝飾性的圍巾繞在頸間，色調如地中海花卉般明艷，圖案大多是之字形或渦輪狀的。沒有人悲悲戚戚，總之，不像參加葬禮該有的樣子。

與其說這是 Missoni 時裝屋的創始人，家族“長老”奧塔維奧·米索尼（Ottavio Missoni）的葬禮，倒不如說是他在時尚圈的告別派對。貝多芬的《歡樂頌》在古老的壁畫和拱頂間彌散。親友的悼詞中，被昵稱為泰（Tai）的奧塔維亞·米索尼的形象再次鮮活起來。

1921年2月11日，意大利海船船長和奧地利女伯爵的兒子泰·米索尼呱呱墜地。年輕時的泰迷戀跑步運動，曾獲得“大學生世界杯”的冠軍。二戰后，他還代表意大利隊出征了 1948 年倫敦奧運會上的400米跨欄賽。這次比賽是他進入時尚業的契機。一方面，他和一個叫喬治·奧博維格（Giorgio Oberweger） 的朋友合作，設計了意大利隊的羊毛衫運動隊服。

另一方面，意大利隊的慶功活動在倫敦皮卡迪里大道上舉行，在丘比特雕像的見證下，他遇見了16歲的留學生羅希塔·杰米尼（Rosita Jelmini），5年后，他們成了婚。

羅希塔·杰米尼的家在距離米蘭西北40英里的加拉拉泰市，家里有幾架編織機，用來制造披肩、繡片和窗簾布，賣給城里的百貨公司做貼牌商品。1958年，在泰和羅希塔的運作之下，時裝品牌 Missoni 成立了。最初一炮打響的是 Missoni 別出心裁的營銷方式，比如，在泳池舉辦的水上時裝秀，讓模特坐在漂浮的巨型家具上。真正的突破則是在1960年代早期，Missoni 引進了幾架拉舍爾經編編織機，這臺機器可以生產條紋的，帶有段染效果的輕量針織品。泰自己設計了之字形花紋“Zigzag”，后來成為 Missoni 的招牌元素。

他從危地馬拉、阿芝特克和印加的古老紋案中找尋啟發，抽象派、印象派和裝飾派藝術也是他的靈感之源。他在繪圖紙上設計面料圖案，下筆如有神：紅黃藍三原色與大地色系沖撞，波爾卡圓點在漩渦或條紋間滾動，就像透過萬花筒和三棱鏡看世界。他的絕招是在兩個對比色間加入另一個顏色，得到一組和諧的色調。

1967年，佛羅倫薩皮蒂宮舉辦的貿易博覽會邀請 Missoni 參展。開秀前的幾分鐘，泰發現針織衫下，模特們的胸罩像兩片塑料板般突兀，他令眾人摘去胸罩，保證走秀效果。不料，刺目的閃光燈讓輕薄的針織衫看起來近乎透明，引起嘩然一片。Missoni 就這樣被該展會方拉入黑名單。不過，從此以后全世界的時裝迷都想參加 Missoni 的發布會，把這些青春時髦的衣服套上身。恰好，這一年，米蘭時裝周誕生了。

“我們試著使用頂級的材質，并探索運用舊材質的新方法，”泰·米索尼在1970年代說過，“但我們的最大優勢是把服裝簡潔化。女人們穿得時髦又簡單，不再是難事。”隨著業務的擴展，Missoni 獲得了香水、眼鏡、鞋履、家的制造經營權，甚至還進入了酒店業，逐漸向一個生活方式品牌轉型。 泰和羅希塔的子孫們都陸續加入到這份溫馨的家族事業中來。

泰·米索尼的自由與幽默是這個家族的精神支柱。在2011年的一次采訪中，90歲的老頭子向后傾著凳子，雙手枕在腦后，不無得意地說：“我從未趕過時髦。也從沒有過什么工作計劃。就連時尚業，也是誤打誤撞進來的。至于畫畫，我只有一條原則，就是想怎么畫就怎么畫。”2010年的 Missoni 廣告中，攝影師尤爾根·泰勒（Juergen Teller）用膠片呈現了這一大家子的安逸生活。盡管把店鋪開到了世界各地，他們卻始終居住和工作在鄉間。在距老宅15 英里的蘇米高拉，看得見阿爾卑斯山落日的地方，Missoni 家族建造了新的工廠與住宅。

雖然沒有 logo，Missoni 的羊毛衫總能輕易辨識，因它獨特的設計，也因它非凡的價格。在保羅·盧德尼克（Paul Rudnick）1989年出版的小說《我要買下它》中，有一位視“打折”二字為上帝福祉的掃貨狂，深深迷戀著 Missoni 的一款羊毛開衫，以至于不自覺地吟唱：“它的質地和設計是多么精良啊！但是，花1250美元買一件羊毛衫，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啊！我這么糾結，不如死了好了啊！”

最后，該人痛下決心，從 Missoni 店鋪里偷走米索尼夫婦在工作室里的一張合影，攝于 1984 年的那件羊毛開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