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

曾勇

子夜時分，白天喧囂而又繁華的街道上不見行人，也沒有汽車，只有橘黃色的路燈將疾步趕路的他的身影時而拉長、時而縮短……

行至路燈較為稀少的一條街道時，路旁陰暗處忽然傳出聲響。走近一看，原來是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再近，就聽到其中有個女人帶著哭腔喊叫：“救……救救我……”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哥們兒，忙你的去吧，我女朋友跟我鬧著玩呢。”他收腳站在那兒，正猶豫時，那女人又喘著粗氣喊出了聲：“不！我……我不認識他！”隨即是男人不無威脅的話語：“哥們兒，走你的路去，少管閑事！”

他立時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于是走近兩步說：“你放開她！”

那流氓不理他，繼續(xù)努力控制著身下的女人，一邊說：“滾蛋，要不老子對你不客氣！”

他心里不由得緊張起來，但沒退卻，而是鼓起膽子喝令對方：“聽到?jīng)]有，你放開她！”

流氓感覺到事情再也繼續(xù)不下去了，于是松開女人起身整理衣服。女人也跟著起身，抽泣著整理自己的衣服。他見狀長長舒出一口氣，沒料想，那率先整理好衣服的流氓忽然揮拳向他打來，他本能地伸手擋開，之后兩人便你一拳我一腳地對打起來，打斗中流氓從口袋里摸出一個什么東西來。他估摸著可能是刀具，連忙左躲右閃地往后退去。意外的是，沒退多遠，他便一腳踩空跌進了路旁一個揭開了井蓋的下水道里，旋即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大亮。躺在兩米來深、臟水四溢的井底，他發(fā)覺自己的頭部劇痛無比。井口外時而傳來路人的聲音。他有意呼救，卻因身體極度虛弱而發(fā)不出聲音。恍惚中他只記得昨晚事發(fā)前他曾繞過路邊一個沒有蓋子的下水道井口，還有落井的一瞬間，看到那個受害女人在路燈下倉皇逃離的背影……

十幾個小時后，本市當日的晚報面世，報紙第二版刊出了一則消息：

昨晚，在本市厚德路西段，有人因跌入一個正在清洗的下水井身亡。據(jù)了解，死者是附近一個建筑工地的男性民工，叫張守道，今年二十七歲。其工友分析，張可能是在下大夜班后前往他租住的房子的途中遭遇不測的。

次日，晚報二版刊出了民工張守道落井身亡的后續(xù)報道：

……經(jīng)查，市政施工單位在井口設有警示標志，安全措施到位，對于張守道的死亡，無任何責任。出于同情，市政管理局主動支付了兩千元安葬費，以表達哀悼，安撫家屬……

三天后的傍晚，有一對年輕男女從厚德路西段走過，途經(jīng)早已清洗完畢鋪上井蓋的那個下水井時，那女人的眼眶里忽然漾出了淚水。男人見了很為詫異：“哎，你怎么了？”

“沒什么，”女人揉了揉眼睛，使勁笑著說，“剛剛讓灰塵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