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小雪
北京時間4月20日8時02分,四川省雅安市蘆山縣發生7.0級地震。地震發生后不久,互聯網上關于本次地震的各種信息就呈現了爆炸性增長,然而,由于缺乏信息的甄別和有效傳播,許多重要的求救信息很快被湮沒,前去救援的私家車讓救護車堵在路上,災區部分鄉縣出現了救援盲點。
此時,后方的極客們也開始了他們的信息救援,開發救災APP,救援行動進入數字化處理階段。
4月20日一早8點09分,刷著微博的鷹眼益云總干事萬濤忽然看見一條來自成都的信息:“地震了!”家在都江堰的他立刻想到給家人打電話,電話沒有接通,他萬分焦急,但克制住了不斷撥電話的沖動。他知道災難發生時不要打電話,應該把線路留給急救人員,以避免網絡擁擠造成的通話障礙。
作為中國互聯網上的著名黑客,萬濤曾是中國鷹派聯盟創始人,如今,他組建了公益團隊“鷹眼益云”,主要致力公益互聯網社會創新和預防青少年網絡犯罪。
信息的閉塞,讓萬濤想到應該利用互聯網把更多的信息有效分享出來,比如設計地震發生時需要簡單傻瓜式的手機APP,便于災民迅速發出需求信息。
當日上午,萬濤召集鷹眼益云全部成員返回辦公室加班,20余名極客迅速投入到“益云信號彈”的開發中。中午時分,一個點對點發送信號彈的應用軟件原型便誕生了,使用者手機下載終端之后,信號彈可以準確顯示其地理位置。
當晚七點,“益云信號彈”手機客戶端的安卓版便上線。當晚,鷹眼益云在北京海淀區的辦公室里依然人頭攢動,優化代碼、兼容性調整……極客們守在電腦前,連夜緊急開發與信號彈結合使用的益云手機地圖。與此同時,鷹眼益云與數家NGO攜手建立的“雅安環境安全指引”微信公共平臺也于當日進入測試階段,華夏公益、南京綠石等公益組織也開始配合在社交媒體上招募身處一線的NGO工作人員,搜集危險區域的環境信息,通過電話短信、微博、微信的方式傳遞給NGO的后方志愿者進行數字化處理。
在萬濤的設想中,益云手機救災地圖功能一是可以滿足信息上報功能,使用者可以上報發現的特殊路況、物資需求、人員失蹤和求救,二是標注危險信息如堰塞湖、水庫等危險建筑設施,三是實施基于手機GPS的導航,可供查詢如何快速到達指定位置或者周邊求救位置,四是具備上報使用者所在坐標、發送微博、短信求救的sos功能。最后,該地圖將與高德地圖共享上報數據,雙方最大覆蓋量的傳播信息,前線救援隊可以實現無網狀態下路線導航和目標地點確認。
云圖之夢
早在2008年汶川地震時,萬濤便發現了救災地圖的需求,決心從黑客轉型成為一名公益極客。“網絡經常被說是雙刃劍,善數據太微弱了,應該支持這種傳播,才有可能改變世界?!彼f。
2010年,鷹眼益云成立,自覺承擔起了華夏公益等NGO的網絡服務支持工作。2012年6月,一起驢友錯失救援時機意外死亡的事件觸發了“信號彈”這一應用的開發。這款應用的初衷便是傻瓜式操作,使用者可以一鍵生成包含自己的GPS坐標和行進方向的微博@給設定好的人,由此縮小救援人員的搜救范圍,提高搜救效率。
萬濤認為,災后救援需要一套完整的數據化系統。觀察了汶川地震、北京7·11大水之后,他意識到,智能手機端要有關鍵性應用,包括救援信息、地理位置以及指引手冊。在這樣的設計中,如何避免一窩蜂的數據以及信息不對稱帶來的新隔離也同等重要,因而需要建立一個動態的協作平臺,將救援物資、地理環境、便于查找搜救病人的援助信息更精準匯聚和呈現。
“我們的一條主線是希望數字化傳播,我們的策略是通過借鑒互聯網資源,與一些大的廠商合作盡量交互資源,傳播公益元素,開發出一些應用設計。”萬濤表示。
在過去的三年中,鷹眼益云的極客們成功實現了與公益組織協同開發的社會化應用,比如和真愛夢想基金會合作開發了鄉村夢想盒子,與壹基金合作開發了財務透明的披露系統,與自然之后合作開發了“我為城市量體溫”的公共場所溫度地圖。
萬濤說,“鷹眼益云有一個云圖之夢,每一個公益組織都是小水滴,一滴水會蒸發,但許多個小水滴匯聚在一起時便可成為云,有云才能帶來雨,從而帶動整個生態的改變?!?/p>
當極客遇上NGO
極客是一群什么樣的人?他們是宅男,他們打字比你思考還快;他們追求自由、喜歡挑戰,充滿創新的激情和改變世界的沖動,在這一點上,他們與NGOer簡直就是天生一對?!皞鹘y公益有一定局限性,公益也要走科技化的路線,這便需要一些人的幫助,普通程序員恐怕沒有興趣,極客才會干別人不愿意干的事情?!盙DG (谷歌自由開發者社區)的程序員王圖說。
如今,不僅是鷹眼益云這樣的組織,技術與社會需要的緊密結合已經成為一種趨勢。越來越多的極客們開始主動走近NGO,將社區需要和社會問題轉化成數字化語言,用技術推動社會問題的解決。
理科男李建博便是這樣一位“非典型性”極客,現在,他的身份是“中國公益2.0”草根技術團隊的隊長。他與NGO結緣始于2009年,彼時,剛從昆明理工大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畢業的他加入了昆明的NGOCN任網絡技術統籌,從業開始,他便喜歡上了做公益技術的推廣和實踐。從幫NGOCN做技術,到幫昆明當地多家草根NGO的技術支持工作,他先后參與創辦了草根志愿團體EXIDEA以及鷹眼益云項目的籌辦。在他眼中,讓極客們為已有資源的NGO設計應用軟件是不夠的,讓更草根的本土NGO從技術的視野中受益,普及互聯網這一“窮人的傳播工具”,并讓更多的NGO和極客們參與進來,形成線下長期的互動和合作才是大勢所趨。
這便是公益2.0的重要目標,過去三年,公益2.0已在各地為草根公益機構做互聯網傳播與使用能力的培訓。今年,王瑾作為公益2.0項目的執行總監取得了與美國的國際公益機構Techsoup Global 的聯系,大家開始形成共識——在各地建立線下公益技術團體,推廣協同設計理念。今年3月,一個叫做公益極客團的群體在廣州誕生了。
不過,這一合作才剛剛開始,由于思維習慣的差異和不同領域的鴻溝,極客們與NGO的第一次接觸并不算順利,許多極客的臉上寫滿了迷茫,除了“助學”、“環保”這些概念的區分外,他們完全不知道公益組織在做什么。而本土的大部分公益組織,提出的需求都是建立官方網站、志愿者信息管理這樣的基本網絡需求。“如果沒有富于挑戰性的項目,對極客們而言也是一種資源浪費?!敝猩酱髮W軟件學院教師王青認為。
培養公益極客
極客們究竟應該如何助力公益?NGO應該如何激發極客們的創造?
一個新的概念——協同設計被引入進來。在技術領域,協同設計不是新概念,讓設計師、開發者與用戶共同設計開發。基于這樣的理念,今年春季,一門名叫公民媒體:Collaborative Design協同設計的課程在中山大學誕生了。這門課程由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學院和軟件學院的師生以及5家本土草根NGO共同參加,根據不同社會議題分成小組進行社會化軟件應用原型的設計,希望培養出一批有能力也有社會責任感的未來極客。此外,這門協同設計課程還引入了第三方——傳設院的學生,他們將在田野調查的基礎上和傳播的角度對NGO的需求做進一步的調研和評估?!癗GO掌握地方性知識,客戶永遠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知道社區問題,但不知道如何用極客語言表述出來?!弊鳛檫@門課程的授課教師之一,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的教師周如南將田野調查等人類學的方法帶入其中,協助搭建極客和NGO之間的溝通橋梁。
“由于領域的不同,跨界思考可能會提不同的思路,這個時候需要培訓,引導草根組織的成長,一方面草根組織也是動態的,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加入其中;另一方面,極客也需要改變極客自己,不能坐等草根組織提需求,而是深入領域,找出真正的需求?!比f濤表示。
更具技術性和挑戰性的社會需求仍然需要深度的協作與積累。
今年8月,公益極客團即將上線公益工具箱,將作為一個指導NGO和極客協作的“指南”工具,希望通過不同的方式來提升草根公益機構的互聯網使用和傳播能力。
在萬濤眼里,公益領域對極客的需求會越來越大,“社會性的工作不一定是沒有技術含量的,很多時候恰恰是技術要求太高,個性化比較強,變化比較快。公益領域和互聯網的模式十分吻合,都強調自由和創新,二者結合便可更高效的解決社會問題。”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極客們將會為公益領域的運作環境和工作方式帶來大換血,而借力NGO和社區實踐的公益極客也將成為互聯網時代的喬布斯,用技術撬動整個社會領域的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