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大中城市居住空間分異的規劃調控與引導

張昱　倪明

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城市各階層之間的社會、經濟、生活方式及利益認同的差異日益明晰化，我國大中城市的社會空間內明顯出現了與社會階層分化相一致的城市空間分異，導致貧富相對聚集，主要體現為群體消費資源、住房、工作的變動性和可接近性的趨同現象。而這種城市空間的分異又集中體現在城市居住空間的分異上。

城市居住空間分異可視為城市社會階層分化的結果通過市場宏觀控制、個體擇居行為的局部調整而實現的空間化過程。適度的居住空間分異是城市社會空間結構的正常表征，有利于城市機能的良性運作，而過度的居住空間分異不僅會阻礙城市生活的正常運轉，更有悖于社會公平原則?？梢钥吹剑壳俺鞘形镔|空間與社會空間不斷分化過程中出現的居住空間分異現象，其實質不僅僅是社會階層經濟地位差異的表征，更是不同階層之間的社會隔離日漸明晰化的體現。受其影響，城市公共設施的配置也不可避免地呈現出不均衡分布的趨向，不同階層的居民無法對城市公共服務獲得同等的接近性，其所享受的設施服務水平也有著十分明顯差別。這顯然不利于社會公平與穩定，將會使不同階層問的對立與沖突更加激烈。因此，城市規劃可以通過一定的技術和政策手段，對城市居住空間分異進行適度調控和引導，使其即能滿足不同社會群體多樣化的居住需求，又可矯正城市居住空間的過度分異。

1.城市范圍：引導形成合理的城市社會區域

居住空間分異的主要特征就是在城市范圍內形成一定社會生活區域，并伴有空間衍化的傾向，其形成是一種城市動態社會生活平衡的過程。這些由不同社會屬性居民構成的社會區域有一定的職業結構、公共機構來維持其內聚性，因而具有相對穩定的社會一空間特征。盡管城市社會區域的形成是不可避免的，但仍可通過一定技術手段促進居民的交往與融合，防止社會區域之間出現過于明顯的差異，從而引導城市形成較為合理的社會區域。

1.1優化城市整體用地結構。避免形成單中心城市

單中心結構的城市，其土地區位級差地租由中心向周邊遞減，這一趨勢將大大強化城市居住空間分異的空間表征；而多中心結構城市在一定程度上使城市用地均質化、分散化，將不同的城市職能合理轉移到了城市副中心、衛星城，削減中心城的壓力；同時，也間接引導了城市居民擇居方向的多元化，增加了不同居民選擇同一區域的可能性。

1.2均衡城市公共資源，避免社會區域之間的明顯差異

在市場主導下的居住空間分異過程中，城市各區域之間的外部環境的差異是形成、加劇居住空間分異的重要因素。因此，在城市用地規劃中可考慮在同一居住分區內適當將各類居住用地組合布置，避免出現差異明顯的社會區域。在居住區開發中，政府應加大公共投入，改善和提高區域性公共交通及公共設施配置的水平，特別是中低收入聚居區的設施水平，以縮小不同社會區域之間的差異。在居住區外部環境整體改善的前提下，不同居住區可采用不同的建設標準，以適應特定居住對象的要求，并由此減緩居住空間分異的擴大化傾向。

1.3提高用地混合性。營造居民交往空間

城市是一個綜合多種功能的有機體，既有一定的功能分區，分區之間又存在一定的“共生”關系。簡·雅各布曾針對這種城市不同功能的共生關系提出“混合功用”的概念，指出了絕對“功能主義”指導下用地的機械劃分對城市功用的分離和對城市多樣性的破壞。從社會學角度來看，“混合功用”有助于人們的接觸與交往，增加城市的宜人氣氛和人們的安全感；從經濟學角度來分析，這也是對城市公共空間資源的一種合理有效的利用。

目前生產、生活方式的轉變決定了城市中工作、居住、交通、游憩等各項功能空間不再被機械地割裂，尤其在進入信息時代后，勞動密集型生產被高科技的知識密集型生產所代替，居住空間內允許其它城市職能的混合分布，這也為城市生產、生活、居住的空間融合奠定了物質基礎。因此，在城市用地規劃中，應在滿足城市各項功能的前提下，盡量避免過于絕對地劃分工業、居住、商業、文教等用地而造成的不同職業居民在居住上的分離；同時，在城市中適當安排一些混合用地，特別是在居住用地中合理安排其從屬功用，營造更多的交往空間，有利于促進不同社會區域居民的融合。

2.住區層面：倡導城市住區的適度混合居住

早在1970年代，混合居住模式已經成為歐美重要的公共政策課題。美國的住房福利政策改變以往集中建設公共住房的傳統做法，轉而以不同收入階層混合居住作為其根本的發展策略。住房與城市發展部（HUD）及許多社會組織在這方面做出的很多嘗試：如研究如何平衡低收入社區各方面的需求，包括充足的可支付的居住單元、完善的配套設施、社會服務和生活品質。然而，在西方發達國家，這始終只是社會學家、城市規劃師和建筑師的夢想。目前，我國的城市居住空間的分異格局尚未完全形成，住房市場也正在形成和發育過程中；而我國城市是在計劃經濟時期的社會經濟均質基礎上發生演化的，長期存在的計劃經濟管理方式和住房政策的延續使居住模式仍然保持著一定程度上混合居住的形式，更重要的是我國城市不存在嚴重的種族隔離和移民問題，混合居住模式推行所遇到的社會阻力較小。因此，現階段我國城市居住空間組織中引進歐美“混合居住模式”理念并對其進行理論及實踐探索，具有十分重要的社會意義和現實可行性。

3.基本目標——均衡機會，提升低收入群體的社會地位和經濟能力

基于社會公平的價值觀，城市中不同階層應享有同等的生存與發展條件，混合不同收入階層的居住模式，至少為低收入居民提供了平等的外部社會經濟環境，為其自身社會經濟能力的提升創造了同等的外部機遇。因此可以說，混合居住模式的基本目標就是：均衡機會，使城市低收入群體的生活環境質量得以改善，社會地位和經濟能力得以提升。

4.操作原則——“大混居，小聚居”

雖然同質居住阻隔了城市階層問的融合與交往，但盲目一味地推行混合居住模式，就違背了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會造成社會認同感、歸屬感和凝聚力的喪失，同時也不具現實操作性。所以，“混合居住模式”也存在其適用范圍，其混合的具體空間范圍及程度都應在對不同城市地域深入研究的基礎上得以確定。可以肯定的是，目前在我國“大混居，小聚居”——大范圍混合前提下的小范圍居住分異不失為一項切實可行的選擇。這種模式要求適當降低居住區的開發規模，通過在同一地區并置不同層次居住小區的辦法，實現混合與分異、多樣與穩定的有機結合。通過對中、高、低檔小區的混合布置，既可在小范圍內保持城市同階層居住的安全舒適，又可在大范圍內體現混合居住交往的多元化、人性化優勢，弱化居住分異造成的社會隔離。

5.定位人群——城市中相鄰階層的逐步融合

混合居住模式中所混合人群的定位與混合程度是一個較大的技術難題。歐美學者曾經提出了多層次人群混居的設計理念，試圖將高、中、低三個層次的居民規劃到一個小區里，使之享受同樣的公共資源，希望以此解決人際隔膜，增強社會縱向聯系，但是這種絕對平等的理想模式根本難以實現。實踐證明，相對較為可行的模式是：居住混合范圍內相鄰小區的社會經濟差異應當盡量小。如美國HUD確定：同一小區內部的居民家庭收入水平的浮動范圍是平均收入水平的50-200%。因此，今后混合居住模式在我國的具體實踐也應在我國對不同階層社會特征進行深入分析比較的基礎上，采取試點的辦法，“漸進式”地推行對相鄰、相似階層的混合。

6.運作方式——政府與商業開發相結合

美國在實施混合居住模式的過程中主要采取兩種操作方法：①采取分散的方法，把將要開發的公共住宅單元劃分成小的組團，分散在現有的中高收入階層鄰里中；②將公共住宅和商品住宅結合起來開發。HUD規定，在同一個鄰里中公共住宅和商品住宅的比例需視具體情況確定，允許公共住宅的比例在20-60%之間。由于后一種方式在以市場運作的基礎上將公共住宅項目和以市場盈利為目標的主流房產開發項目相結合，比較第一種方式而言，又不存在地點較分散而帶來的協調和管理問題，因而成為實現不同收入階層混合居住目標的主要途徑。這種方法主要強調通過市場力量，在開發的市場利益和非盈利的社會目標之間取得平衡，在我國政府主導下的市場經濟中，這種方式相對更具可行性。2011年底，建設部已經提出：“鼓勵公租房、廉租房和商品房一起配建。”而我國較多大中城市目前也已經將這一規定細化，在用地出讓階段就將其作為規劃設計條件進行控制。

正如社會結構的不斷分化必須要有相應的社會整合來調控和引導來完成從整個社會從無序到有序的轉變；同樣，我們有必要將對城市居住空間分異的調控視為空間層面上對城市社會分化的一種有效整合手段，本著適度與公平相結合原則，充分運用城市規劃的技術手段對城市居住空間布局加以引導，同時完善與此相適應的制度環境建設；通過空間矛盾的弱化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社會過度分化的不良影響，將城市居住空間分異的負面效應降到最低，促進處于高速轉型期的我國城市社會穩定、和諧、健康的發展。

收稿日期：2013-4-22

作者簡介：張昱（1978-），女，規劃師，工程師，碩士，主要從事城市規劃設計及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