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清心

在淘寶逛，遇到某品牌一件不規則形披肩，喜慶的大紅色，夸張的造型，映襯著模特瘦削白皙的皮膚，似盛開在雪地上的火焰，真是美艷極了！快遞神速，頭一天拍下，第二天就到了。迫不及待地打開，沒有色差，果然是我喜愛的中國紅。

正是早春，穿上黑色羊絨打底衫，純白色休閑褲，再把新買的大紅披肩錦上添花般搭在身上，走在街頭，紅白黑撞在一起，煞是惹眼，引得路人紛紛回頭。

一陣風吹過，肩上的紅搖曳起伏，滿心滿眼的，皆是水流花開的律動。

說來奇怪，我是安靜的女子，常常喜歡一個人閱讀、寫作、聽音樂。對于各種熱鬧的場合，諸如歌廳酒吧大商場之類的地方，正所謂避之唯恐不及，想想都是煎熬。

心理治療師素黑說，世上再沒有比黑更純粹的顏色了，唯有黑，連一絲白都容不下。今生，她只愛黑。

而我，卻偏偏鐘情于紅，且是喜慶熱烈的大紅。于是，身上的圍巾是紅的，腕上的手鏈是紅的，腳上的皮靴是紅的，家里的沙發是紅的，床上的被子是紅的，就連吃飯用的碗喝咖啡用的杯子，也都是紅的。那年，時尚流行充滿活力的綠，我仍毫不猶豫地為自己買了件大紅色的羽絨服。走在白雪皚皚的街頭，遇到身邊川流不息的蔥綠，不禁暗自竊喜，哈，綠葉配紅花，不經意間，自己竟成了眾星捧月的主角。

按理說，紅是妖嬈的、熱鬧的，是和敲鑼打鼓吹嗩吶放在一起歡騰的，與我這個清寂獨歡的女子有些不搭調，但是，在我眼中，紅雖艷，卻也寂，它是艷到極致的寂。多年來，我像個追風箏的小孩，一直心無旁騖地被紅俘虜。這喜歡，似乎沒什么來由，就像不必言愛，只要輕輕看一眼，兩顆心就火花四濺了。

這世間，還有比碰撞的火花更性感更極致的愛情嗎？

還記得，上高中時，母親給我買了件紅風衣。那時的我，長發烏黑，眼神清澈，面容潔凈，仿佛凜冽且不染塵埃的仙子，常常一個人，背著雙肩包，兀自在校園穿行。

正是早春，粉紅的桃花整樹整樹地開起來，那么不管不顧，像極了青春，即使剎那間便消逝得無影無蹤，也要張開雙臂盡情盡興地過一回，哪怕歷經風雨，哪怕滄海桑田，亦是無怨無悔。

17歲的我，穿著那件火紅的風衣，在桃樹旁擺足了一個又一個pose。藍天，白云，清純的少女，妖嬈的桃花，構成了巨幅水彩畫，人在畫中游，畫隨人浮動，陣陣清香撲面而來，除了陶醉，還是陶醉。整個下午，閃光燈噼噼啪啪，定格了生命里最美的風景。

一生中，最難忘的，應該是穿嫁衣的時刻了。那是一場集體婚禮。身旁，一個個新娘都披著潔白的婚紗，頭上插著清香的百合花。唯獨我，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穿了一身大紅的蠶絲套裙，在云鬢間點綴了一朵火紅的玫瑰，似一只振翅的蝶，自由自在地，歡喜在紅的世界里。

五顏六色中，還有比紅更喜慶的嗎？還有比紅更像愛情的嗎？還有比紅更寂寞更浩蕩的嗎？

每年春節，我都要給自己，給愛著我的親人，每人從里到外，買一身簇新的紅。在我眼里，紅是吉祥，紅是祝福，紅是平安。紅是最濃的情，紅是最深的愛。

最寂寞的芬芳，往往更是銷魂蝕骨。靳羽西說，女人，要自己給自己增添點色彩。婚姻失敗了，但愛沒有失敗。容顏老了，心卻永遠不會老。

這個一生摯愛紅色的魅力女人，60多歲了，依舊是紅上衣，童花頭，濃黑的雙眸，鮮艷的紅唇。走到哪里，都似一團火，那般張揚，那般奪目。某一刻，如果你遇到靳羽西，尤其是看到她光彩照人地立在人群中間，你會發現，周圍許多的年輕女孩子，都像褪了色一般黯淡下來。

五彩繽紛中，唯有紅，最純粹、最熱烈、最歡喜也最平實。也唯有紅，最安靜、最瘋狂、最瀲滟也最洶涌。光陰的故事里，還是做一朵悄悄破土的紅吧，不嘆息、不傷感、不后悔、不悲痛，只留一抹暖暖的笑，飄在落滿白雪的枝頭……

編輯 / 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