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刀代筆 竹上臨帖

黃強

清代康乾時期，揚州作為全國鹽業的中心，百業興旺，經濟富庶，文風蔚然，書畫高手云集，有閑階層日趨壯大，他們需要和喜愛像折扇這樣精致且文化內涵豐富的手工藝術品。特別是嘉、道以來，玩扇賞扇之風日盛，官紳士人互贈書扇之風盛行，文人聚會，手執一扇，舒卷談笑，盡顯自身儒雅。如果折扇上有名人書畫扇面，名家雕刻扇骨，那更是臉面增光，眾多刻扇名家也應運而生。

揚州箑骨竹刻主要傳承金陵派雕刻風格，以淺刻著稱于世。竹上淺刻乍看如“劃痕”，需要對準光線方可識其真容。其實好的淺刻作品筆鋒刀法無處不在，行內人多認為淺刻比深刻更見功夫，因為它的力度更難把握，細微的變化也更難處理。揚州的箑骨淺刻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在竹筠上刮刻作畫，如山水、人物和花鳥等；一種是在竹筠上刻字，字體小而微，講求字體的神似，尤以刻字擅長。

歷代擅長箑骨淺刻的名家甚多。他們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為書畫金石家兼擅竹刻，另一類為專職竹刻家兼通書畫篆刻，揚州的淺刻家多屬前者。揚派箑骨淺刻，文人氣息濃郁，筆情墨趣盡顯刀底，屬竹刻中之逸品。其特點為單刀刻竹，運刀細膩文靜，入刀深淺皆契合運筆之輕重，刀隨筆轉，用刀如用筆，深淺濃淡，虛實主次，深得其中三昧。

揚派箑骨書法淺刻技藝源于咸豐、同治年間的儀征人吳熙載。吳熙載，字讓之，本是師承鄧石如的皖派金石名家，兼工書法和花卉。他把金石、書法和繪畫等多種藝術技巧熔鑄于刻竹之中，遂使竹刻的刻字藝術成了專門的技藝。

刻較之雕更為便捷，故代有傳人，而且漸入精微纖細，終于在清末出現了于嘯軒這樣的大家。《清稗類鈔》中記載：“光緒初，江都于嘯軒目光精炯過人，方寸之中，能刻萬字，至闊扇骨，可刻三十行。其法，初時須先書之，然后奏刀，已而但須每字作點，后僅須以墨界其上，以防欹側。界畢，即鐫刻，成字甚速，不須細視而點畫無不分明。其最小之字，以大十余倍之顯微鏡照之，猶不能見。”

如果說于嘯軒的淺刻是以小著稱的話，那么民國時期的揚州淺刻家黃漢侯，則以神韻取勝。他的淺刻作品不但能達到于嘯軒的細微，更難能可貴的是所刻之字與所法之帖無不一致，其濃淡粗細均能得其神韻。

隨著竹制折扇漸漸退出社交舞臺，折扇的衍生藝術——箑骨書法淺刻尋常人也難以見到，但這并不妨礙酷愛其藝者傳承前人的高超技藝。當代淺刻家阮衍云、池家駿、高志明等人皆為黃漢侯先生的弟子，在黃老的指點下他們與時俱進，不再一味追求所刻字跡的細微，而轉向目力可見，摹刻精準，力求作品形神兼備與原帖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