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物權法定主義的反思

鄒國松

一、物權法定主義的界定

在大陸法系民法理論中，通說認為，物權法定主義以財產權的物權、債權二分法為其邏輯起點。具體來說，物權法定原則是指物權的類型，物權的內容、取得和變更，均由法律直接規(guī)定，禁止任何人創(chuàng)設法律沒有規(guī)定的物權和超越法律限制行使物權的法律原則。

這個原則強調的是物權的法源只限于“法律”一種，當事人不得創(chuàng)設 。所謂的“不得創(chuàng)設”包括以下兩個內容：

（一）物權類型強制

不得創(chuàng)設民法或其他法律所不承認的物權，此為物權法定原則的核心內容。物權種類應當如何設計，反映立法者所能容許的物權范圍和在物權法律制度上的價值判斷。依照物權法定原則，物權種類的名稱由法律規(guī)定，若法律未對物權種類做出明確規(guī)定時，不可按一般私法上的觀念理解為“法無明文禁止即為許可”，而只能作相反的解釋，即為“禁止當事人創(chuàng)設法律沒有規(guī)定的物權類型”。由此，物權具有明顯的強行性規(guī)范的意味。

（二）物權類型法定

立法上之所以強調物權內容法定，實質上是對物權種類法定的邏輯要求。本文認為，內容法定包含效力法定，至于公示法定則是屬于物權生效或對抗要件問題，并非物權法定內容。我國新出臺的《物權法》第五條規(guī)定：“物權的種類和內容，由法律規(guī)定”，這實際上認可了物權法定包括類型法定和內容法定兩個方面。

二、物權法定存在的理由

物權法定主義源遠流長，時至今日，仍是大陸法系各國物權法的基石。主要如下：

（一） 整理舊物權，適應社會需要。整理舊物權即是整理封建時期土地之上所存在的復雜的物權關系，使之單純化，明朗化。舊物權整理完畢后，即以法律的方式固定下來，具體規(guī)定物權種類及內容并禁止隨意創(chuàng)設。近代大陸法系國家民事立法多采取此原則，以適應社會的需要。即整理前資本主義和封建時代的土地上存在的復雜的物權關系，使土地的權利關系單純化。

（二）物權的絕對性。物權的特點決定了物權需要法定。物權作為一種絕對權和對世權， 具有直接的支配性， 并且可以對抗一般人。物權與債權相比， 具有優(yōu)先的效力， 并且其涉及的范圍較債權更大，由此必須對物權的種類和內容加以限定。

（三）自由保護。其意思是防止對所有權的種種限制及負擔，或不因一些較小利益而影響物的整體利用價值。物權屬于"絕對權"，具有排除所有人之外任何人干涉的效力。"直接支配"的效力，加上"排除他人干涉"的效力，結果就是對社會產品形成了“獨占”。因此，為了達到保障市場交易順利進行和建立全國統(tǒng)一的大市場的法律目的，必須實行物權法定原則，必須由法律將物權的種類和內容具體地規(guī)定下來。這與實行"貨幣法定原則"和"有價證券法定原則"，是出于同樣的法律政策理由。

（四）交易安全和便捷。物權法定原則便于物權公示，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金額保障交易安全。在物權法定前提下：物權種類和內容已經法定并已予公示， 交易當事人出于對法律的信賴，對其通過交易欲設定或者取得的物權則無須反復調查其內容， 這樣，有助于建立交易信用， 使交易迅速而且安全。

三、物權法定理由的反思

隨著社會的不斷前進和社會現實的不斷變化，物權法定原有制度及原則是否仍應堅持，深值反思。

（一） 對整理舊物權的反思

物權法定對于整理復雜的物權，適應社會需要曾做出過巨大貢獻。但社會的飛速發(fā)展影射出來，物權法定與中國現實國情不相符：以“土地轉讓、抵押”為例，在經濟發(fā)達地區(qū)，土地資源利用價值突顯，農民轉讓、抵押土地顯然是適應經濟發(fā)展的，而西部欠發(fā)達地區(qū)土地權利的轉讓和抵押則會使貧困的農民失去土地，使窮者愈窮，不利于社會財富的合理分配。由此看來，立法上如果采取物權法定原則來制定“農地使用權制度”，其結果恐怕是在全國范圍內無法一體實行。

（二）對于物權絕對性的反思

物權的絕對性來自于大陸法系物債二分的體系。現代社會一個明顯的趨勢就是物的利用超越物的歸屬，物的價值高于物的使用。這種情形之下，一旦物的現實控制與物權分離，一種現象便暴露出來：不具有對抗力的物權出現。典型的如我國《擔保法》規(guī)定的動產抵押。由此給我們一種啟示：物權的絕對性或對世性并非物權的本質屬性，一旦離開公示，物權也成了沒有對抗力的“相對權”。而債權卻可以與登記結合，具有對抗力，如預告登記制度。這至少說明一個問題：物權絕對性已不再是當然之理，由此也不能成為物權法定主義的堅強理由。

（三） 對自由保護的反思

整個物權制度發(fā)展的中心都是所有權。社會的進步，使得所有權的意義不再如當初那般重大，一些當初視為真理、不可撼動的觀念在今天看來也并非那樣必須堅守。正如前面所說，物的利用超過物的歸屬，那么，著眼點就不應再是所有權，至少應平等對待。如此，是堅守物權法定利于物的效用的發(fā)揮，還是正視現實生活中對于各種物權的期待更利于物的效用的發(fā)揮，深值反思。

（四） 對交易安全與便捷的反思

交易安全在具體制度設計中體現為善意第三人利益的保護。縱觀民法制度，對于善意第三人保護，都是基于另外一項制度，那就是權利外觀制度。即只有當權利具有可以察覺的外觀，由此導致第三人信賴的時候，才有所謂交易安全保護的問題。而權利外觀就是權利公示問題。離開了公示問題，物權的排他性和對世性就失去了合理性的基礎，第三人物權交易的安全性也沒有保障。由此，交易安全也就不足以支撐物權法定。

四、結論

物權法定主義作為歷史的產物，隨著歷史背景的消逝而漸漸失去其合理性，物權的開放化將成為物權的新出路。我國新出臺的《物權法》第五條規(guī)定：“物權的種類和內容，由法律規(guī)定”，由此確定了我國現行物權法堅持物權法定的原則。為了緩和因社會發(fā)展而引起的物權法的僵化，建立完善物權法定之后的制度尤為重要。由于筆者能力有限，就此僅對物權法定做出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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