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中國內地會”

以現代眼光來看，舊時中國幾無幣制可言，加上政令松弛、地方各自為政，故有價票券五花八門，但由宗教團體發行的則較罕見。一般來說，西方宗教在傳教時比較積極，因此1842年南京條約后中國門戶大開，歐美天主教與基督教的各教派紛紛在開放通商的五口設立教堂、學校及醫院。基督教是強調宣教使命的宗教，因此廣設海外宣道會。1854年英國的基督教傳教士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1832年至1905年）來華，先到上海后定居寧波，1857年在當地成立“寧波差會”，差會是華人教會對在國內基督教母會的稱呼。由于條約的限制，大部分的傳教工作都在東南沿海地區。

1860年北京條約簽署后，洋人可以自由到中國內陸傳教，戴德生與部分志同道合的宣教士認為中國內陸大有發展空間，決定將方向朝往那些被忽略的地區，最終目標是在中國各省都能建立教會。在確立以內地為主的宣教方針后，1865年寧波差會被改為“中國內地會”（China Inland Mission，CIM），簡稱“內地會”，招募愿意駐內陸長期傳教的宣教士。次年戴德生率領第一批內地會名義的傳教士乘船抵達上海，起初總部設在杭州，同年即于浙省奉化、紹興等地成立傳教站。次年繼續向外省拓展，先后在江蘇、安徽、江西設置分站。1875年起更深入至河南、湖南、山西、陜西、甘肅、四川、貴州、廣西、云南等邊陲，成為這些省份最早建立的基督教會。

隨后在1885年，發生所謂的“劍橋七杰”（The Cambridge Seven）事件，即七名英國劍橋大學畢業生受戴德生號召，放棄他們在英國顯赫的家世與前途，一起前往中國內地傳教。此舉震撼當時的英國社會，也是宣教史上的大事，行前英國各地還辦了歡送會。影響所及美國也發起運動，1888年第一批內地會美國傳教士抵達中國。內地會從一個小團體成為舊中國最知名的基督教傳教組織，激勵許多新人的加入。

1890年，戴德生在上海虹口區正式建立內地會第一個總部大樓，可供300多位傳教士辦公和居住。庚子事變中，有內地會傳教士和他們的子女計79人遇難，但戴德生沒有接受清政府對財產和生命損失的賠償。戴德生1905年6月逝于湖南長沙，葬在鎮江，他的妻子和四個子女都死在中國。他與在英國的妹妹通信時留下一句名言：“假使我有千磅英金，中國可以全數支取；假如我有千條性命，決不留下一條不給中國。不，不是中國，乃是獻給基督。這樣的救主，我們能夠說做得太多了么？我們能說做得夠了嗎？”驅使人類奮起行動的，就是心中有信仰，無論是哪一種。

1930年，中國內地會上海總部遷往新閘路1531號，有行政管理大樓、傳教士公寓、同工宿舍、禮拜堂、招待所，原址建物現歸屬上海市兒童醫院。那個年代還有件值得一提的傳奇故事，在貴州服務的薄復禮（Rudolf Alfred Bosshardt，1897年至1993年）牧師，是生于英國的瑞士移民后代，家人中只有他選擇保留瑞士國籍，這決定日后有意想不到的結果。1922年他被內地會派往中國，經過語文學習后派貴州遵義傳教，1931年結婚后改派鎮遠，1934年10月攜妻自安順返回遵義時被西征入黔的紅軍扣留，隨賀龍及蕭克的部隊同行年余，行經貴州、四川、湖南、湖北及云南5省，里程達1萬公里。隨雙方進一步的相互了解，1936年4月在云南時，蕭克以他是瑞士公民而瑞士不是帝國主義國家釋放了薄復禮。11月時，他將此經歷寫下出版名為《神靈之手》（The Restraining Hand，中文名《紅軍長征秘聞錄》，作者名譯為勃沙特）的書，是西方最早介紹中國紅軍長征的專著，比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1937年出版的《紅星照耀中國》（Edgar Snow：Red Star Over China，通譯《西行漫記》）還早一年。

內地會傳教工作深入偏僻地區，最遠達新疆迪化（烏魯木齊）。初期的內地會傳教士來到中國后，改穿中國服，梳中國發式。劍橋七杰到達中國時，內地會的傳教士人數為163名；民國建立時的1912年，內地會傳道員超過千人，約占基督教傳教士的三分之一，是在華最大的傳教機構。1951年內地會開始撤離，新總部設在新加坡，兩年后完全轉移。1964年中國內地會更名為“海外基督使團”（The Overseas Missionary Fellowship或OMF International）。新加坡是亞洲人口最稠密但最少人信基督教的國家之一。

內地會為工作方便發行過代用票，僅見“1904年壹圓”票一種，由上海法興印書館（Oriental Press）印刷，出納逐張手簽，有多人的簽名。票面有“此票只能內地會中會員使用，否則須由會員簽字以及附條注明此票號碼方可收用”字樣，工作人員宣教時攜帶此券可在某些銀行兌現，由銀行再向上海總部提款，便于會員在外地使用。如此盜竊者取得后無法行使，攜帶代用券比現洋安全。發行量有限，筆者只看過票號四位數字的，若干存世品有外商銀行加蓋戳印及打孔注銷，應即兌換結算時所加。印刷票券之法興印書館在法租界內的愛多亞路（今延安東路），其廣告部門是洋人最早在滬開辦廣告業務的機構，經營路牌廣告并租用廣告船行駛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