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國人持續抵制日貨的活動飽含著對日本這一具有歷史侵略性民族的既有“成見”,而這種成見的根深蒂固,除了歷史原因外,大眾媒介所建構的日本“侵略者”形象也加強了人們對日本國家形象的成見。相應的,在抵制日貨這一行動中,“中國”這一民族概念上的“共同體”也同時得以建構。“成見”與“想象”從來都是兩朵并蒂花。
【關鍵詞】成見 想象的共同體 大眾媒介 抵制日貨
2012年8月19日,10名日本右翼分子登上釣魚島,使中日關系變得緊張。緊接而來的是國人持續的抵制日貨運動,許多民眾高喊“抵制日貨”的口號,甚至出現了打砸日本車的情況。但是,伴隨著經濟全球化,我們所要抵制的“日貨”,已經不僅僅是日本制造,國人抵制的不再是如當年一般純粹的“日貨”,卻做出了與以往別無二致的舉動。這其中不得不說是飽含著對日本這一具有歷史侵略性的民族的既有“成見”,而這種成見的根深蒂固,除了歷史的原因,對沒有經歷過戰爭侵害的大多數人來說,大眾媒介是我們了解中日關系的主要渠道,大眾媒介構建并加強了人們對日本國家形象的成見。相應的,在抵制日貨這一行動中,“中國”這一民族概念上的“共同體”也同時得以建構。
一、抵制日貨行動
據《南方周末》報道:在8月19日“抵制日貨”最盛的那天,有好幾位百萬粉絲級的“大號”微博名人轉了一條私信,私信內容是網上盛傳已久的“呼吁書”:“日本對中國的依賴程度現排最前,特別是對中國市場的依賴。若中國人1個月不買日貨,日本將有數千家企業面臨破產,若6個月不買日貨,日本將有一半人失業,若1年不買日貨,日本經濟將徹底瓦解!”①
其實,早在1908年,中國水師在澳門扣留涉嫌走私武器的日本船只引發了“二辰丸”案,隨即廣東地區出現近代第一次抵制日貨的浪潮。1915年日本提出“對華21條”、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都曾引發中國大規模的“抵制日貨”運動。到了1930年代,中日進入戰爭狀態,“抵制日貨”則更為興盛。
民間抵制日貨的行動,可以說是民族主義情緒的表達。在這些活動中,民眾的團結程度達到了空前的高潮,這些活動構建起了國家、民族這一“共同體”,并傳播了近代中國民族主義。
二、“成見”與“想象的共同體”
成見,就是我們頭腦中已有的先入之見。②在李普曼看來,“我們的見解不可避免地涵蓋著要比我們的直接觀察更為廣泛的空間、更為漫長的時間和更為龐雜的事物,因此,這些見解是由別人的報道和我們自己的想象拼合在一起的。”而形成成見的因素包括學校課本、傳統、小說、戲劇、繪畫、言論等。但隨著媒介觸角的延伸,媒介已經成為成見形成的主要因素。并且“成見系統一旦完全固定下來,我們的注意力就會受到支持這一系統的事實的吸引,對于和它相抵觸的事實則會視而不見。”③這種選擇性注意、理解、記憶使我們看不到全部的事實,而片面、局部的信息會使我們的“成見”加深。
“想象的共同體”是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對于“民族本質”的定義。“它是一種想象的政治共同體——并且,它是被想象為本質上是有限的,同時也享有主權的共同體。”④而對這個“共同體”的想象能在人們心中召喚出一種強烈的歷史宿命感。⑤ “而這種‘宿命’,使人們在‘民族’的形象之中感受到一種真正無私的大我與群體生命的存在。‘民族’在人們心中誘發的感情,主要是一種無私而尊貴的自我犧牲。”⑥
在“抵制日貨”行動中,由于媒介聚焦式的報道,網絡中一些夸大的言論,人們的民族情緒被無限放大,“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歷史責任感凸顯出來,既有的“成見”和由“想象的共同體”引發的民族主義相互作用,在“釣魚島事件”的引發下,再一次出了 “抵制日貨”活動。
三、大眾媒介的介入與構建
李普曼說:“多數情況下,我們并不是先理解后定義,而是先定義后理解。置身于龐雜喧鬧的外部世界,我們一眼就能認出早已為我們定義好的自己的文化,而我們也傾向于按照我們的文化所給定的、我們所熟悉的方式去理解。”⑦大眾媒介通過構建“虛擬環境”,呈現出一個擬態的媒介環境。在這個環境中,媒介影響著我們對于民族,對于文化的定義、理解甚至是應對方式。
以這次的抵制日貨行動為例,很多媒體的報道,無意中就推動了“抵制日貨”的行動發展。例如:釣魚島事件后,央視《新聞1+1》呼吁“抗議,以經濟的方式來抗議”,主持人更是用數據說話,公布了網上調查的結果,其中,不購買日本產品的理由是“以此作為對日本政府的抗議”超過了九成。⑧
無論是電視、網絡還是報紙,媒體長時間、不間斷的聚焦性報道,都給予了“抵制日貨”或明顯或暗示性的支持。媒體對“打砸日本車”事件的大肆報道,無意中引發了全國范圍內更多的“打砸事件”。此外,網絡媒體中抵制日貨這種“民意”的呼聲,蓋過了很多傳統媒體理性的分析。
與此同時,大眾媒介對于民族情緒的渲染,民族情感的表達,民族“想像共同體”的建構,都產生了巨大影響。大眾媒體對釣魚島事件以及抵制日貨行動進行的報道,為民眾不斷重復的設置相關議題,民族情緒不斷放大,同時,相關報道,激起了民眾的模仿效應,一個地方出現打砸日本車現象,很快的,另外一個地方也出現了類似的狀況。不得不說,大眾媒介在對民族這個“想象的共同體”的構建及強化上,起到了引導作用。
四、想象中的“日貨”
如果說,最初國人所抵制的“日貨”是真正日本制造的“日貨”的話,那么現在我們所抵制的“日貨”,卻已經成為了“想象中的日貨”。因為,在經濟全球化今天,再也沒有所謂的純粹的“日貨”,而“抵制日貨”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損敵八百,自傷一千”的行為。
首先,當今的全球化,是“資本”主導之下的全球化,“貨物”已經不再是跨國流動的主要因素。資本的國際化使得購并、跨國公司相繼產生,跨國公司產生的產品已經不再擁有明確的國籍。以日本三菱汽車公司為例,三菱汽車是由戴姆勒-克萊斯勒公司控股(擁有37%的股份),而后者又是由德國的戴姆勒-奔馳公司和美國的克萊斯勒公司合并而成的。因此,是來自德國的、美國的、日本的資本共同控制著三菱。如果說國人抵制“三菱”的話,那么利益受到直接影響的,就是世界第三大汽車生產商----戴姆勒-克萊斯勒。同樣,對于中日合資企業來說,在抵制“日貨”的同時,也在損害著本國自己的利益。
其次,現在的日貨很多都是“隱性”的日貨,通常是具有日本的核心部件、知識產權、營銷計劃的商品或服務。中日貿易中相當大的一部分,都是這種隱性的“日貨”。在這種情況下,抵制日貨對我們本國利益的傷害也是巨大的。
第三,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逐步建立起了良好的投資環境。日本大型企業在華設立工廠,客觀的說,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我國的就業壓力。抵制日貨的結果,很可能造成大批中國職工下崗,損害的仍舊是本國的利益。
從另一個角度說,在大眾媒介隱性的“鼓動”下,沸沸揚揚的“抵制日貨”行動本身更多的帶上了儀式性、象征性的色彩。在抵制日貨中出現的打砸日貨,攻擊日本人的行為,是一種奪目的儀式性舉動。那些被打砸的日貨——日本車,只是我們這個民族在反日儀式中的祭品。“抵制日貨”行為只是更符合媒體傳播性。而全球化已經使各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唇齒相依,我們所進行的“抵制日貨”行動,已經變成了抵制“想象中的日貨”。
參考文獻
①《“談談抵制日貨”》,http://www.infzm.com/content/52147
②③⑦ 沃爾特·李普曼 著,閻克文、江紅 譯:《公眾輿論》[M].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9:67、89
④⑤⑥本尼迪克特·安德森 著,吳叡人 譯:《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M].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1:8、12
⑧http://blog.sina.com.cn/s/blog_638107aa0102edsi.html
(作者:均為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11級研究生)
實習編輯:葉怡靜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