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傳統的權力觀主要存在兩種形式:即法權模式和經濟學模式,這兩種模式注重強調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的二元對立,而福柯將權力看作一種關系。在傳統媒體時代,這一新型的權力觀顯然缺乏現實操作性,但隨著微博等新媒體的出現和不斷發展,話語權的壟斷格局被打破,多個話語場的出現使得權力能夠被多元分配。本文從福柯的困惑說起,結合近些年來典型的微博事件,對福柯權力觀的合理性給予探討。
【關鍵詞】福柯 權力觀 話語權
一、福柯權力觀的現實困境
在理論層面上,福柯摒棄了傳統權力觀念中將權力視為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之間的二元對立,將權力視為一種關系,一種相互交錯的復雜的網絡。福柯認為,權力以網絡的形式運作,每個人都處于相互交錯的權力網中,并且在權力的網絡中不停地運動,既可能成為被權力控制、支配的對象,又可能同時成為實施權力的角色。
在操作層面上,福柯倡導通過約束和紀律來完成權力的實施。為此,他提出了規訓性權力機制,這種權力機制就是通過規范化的訓練,來支配、控制人的行為,甚至造就人的行為,這種支配和控制不是借助暴力、酷刑使人服從,而是通過日常的規范化的紀律、檢查、訓練來達到支配、控制的目的,行使權力的功能,通過規范化訓練把人變成為權力操縱的對象和工具。①
單純地從理論層面上看,福柯的這一新型權力觀確實有獨到之處,但是往往是這種看似理想化的觀念卻很難在實際操作中獲得一席之地,福柯的權力觀也同樣面臨著現實操作的困惑。原因有以下兩個方面:從法權模式(以社會契約為基礎)出發,筆者認為是社會契約無形當中分配了社會權力,比如,我們無法對社會契約做出正確的解釋,但是我們卻不約而同地認為殺人犯要償命,而殺人犯的生命被剝奪,正是因為一部分人掌握了權力,而這種權力正是社會契約給予那一部分人的,并且賦予了他們使用權力的合法性。從馬克思主義權力觀(權利是維護生產關系的工具)出發,假如任何人都無法掌握和支配社會權力,生產關系難免會陷入一種無序狀態,生產關系的無序必然阻礙生產力的發展,社會沖突便隨之而來。
但是反觀現實社會,傳統權力的操作模式本身也導致了社會沖突的出現,原因就在于一部分人不成比例地承擔了社會改革的成本,而在利益分配時,掌握權力的那部分人往往左右了利益的分配。利益沖突產生之后,往往訴諸法律進行裁決,而應該成為社會救濟手段的司法,常常因被某些利益集團或強勢群體俘獲而有失公正。這樣看來,福柯摒棄傳統權力觀念,倡導新型的關系性權力似乎很有道理,并且在理論層面上很容易被我們接受。從實際的操作層面來看,福柯倡導通過規訓保障權力的實施,問題在于,誰來主持這種“規訓”?倘若利益集團主持“規訓”,能否確保權力被公正無私地行使?全民參與“規訓”有無可操作性?“規訓”能否解決社會沖突,保證社會的合理運轉?要解決這些問題,我們一般的思維是借鑒歷史經驗,可是,我們發現,國內外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可以借鑒。但是沒有經驗恰恰為我們的質疑提供了佐證。我們姑且可以認為單純的道德約束很難確保社會利益的合理分配,社會沖突的解決必須訴諸于法律、監獄等國家強制力量,縱然這種強制力量有時候難免有失公正。
福柯過于強調規訓性權力,從而忽略了其他的權力機制,尤其是忽略了傳統政治學所強調的國家機構、法律制度所具有的權力作用,甚至片面否定了社會的經濟權力以及國家權力的重要性。法國著名的權力理論家普朗查斯指出,福柯低估了國家權力的重要性。國家權力是同規訓性權力交織在一起發揮作用的,甚至可以說國家權力是規訓性社會存在的條件和基礎,福柯夸大規訓性權力的作用而完全忽略國家權力的作用,顯然是片面的。②
二、福柯權力觀的合理性
即使福柯的權力觀存在一定的片面性,但還是為我們思考如何盡可能地確保社會利益合理分配提供了一種視角,即保證“規訓”主體的多元化,多方話語權的共存或許能夠減少社會沖突的產生。接下來我們將以微博的崛起所帶來的公共話語權的成長對其現實合理性加以探討。
1、微博的盛行改變了話語權的格局
傳統媒體時代,報紙、廣播、電視等傳統媒體掌握著社會話語權,受政治、經濟等因素的影響,傳統媒體往往成為統治階級意識形態和價值觀的傳聲筒。因此,這一時代的公共話語往往相對集中且具有鮮明的導向性。公眾面對這種導向性強的話語多數處于被動地位,加之,技術手段上的短板等因素,普通大眾在社會公共領域很少擁有話語權,更不足以對社會公共格局產生影響。
網絡時代到來以后,互聯網等新媒體對傳統媒體主導公共話語權這一現實發起了沖擊。微博以其即時發布、互動頻率高、進入門檻低等特性為公眾提供了一個自由傳遞信息、表達意愿的平臺。尤其是近年來,伴隨著網絡熱點事件的高頻率出現,網民通過微博發表的意見成長為一種網絡話語權力,成為左右事態發展的又一股力量。
根據《2010年中國互聯網輿情分析報告》所提供的數據分析,2010年期間大約發生了近20起重大微博事件,其中約60%的事件由微博率先發生。隨著微博影響力的擴大,越來越多的專家學者、社會名人和突發事件當事人開始使用微博,微博話題的含金量越來越高,產生的影響也越來越廣泛和深遠。
2、微博打破傳統媒體對話語權的壟斷
(1)微博直播。近年來是突發事件的高發期,過去我們接觸突發事件均是由傳統媒體進行直播的,由于各種復雜因素的存在,我們可能看不到事件的真正原委。但是,微博的崛起似乎改變了這種狀態。在甘肅舟曲抗擊泥石流災害以及江西省“宜黃強拆事件”中,微博在直播這兩起事件時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在2010年的“宜黃拆遷事件”中,《新世紀周刊》記者劉長、《鳳凰周刊》記者鄧飛,及時發布鐘家姐妹遭遇圍堵的信息,隨著后續民眾力量的不斷凝聚,宜黃縣委書記和縣長被雙雙免職。整個事件中,微博作為一種即時信息的發布平臺參與了直播,不僅拓寬了自下而上、傳達民意的渠道,而且彌補了傳統媒體的不足。
(2)微博討論。新媒體時代的到來讓“人人做記者”成為可能。微博這一新型媒體更是為公眾參與社會事務開辟一條綠色通道。
在2011年的“南京梧桐樹事件”中,黃健翔、姚晨、趙薇、王菲、孟非等人的微博轉發在網上掀起了一場保衛梧桐樹的戰爭。隨后,數家媒體跟蹤報道,將南京因修建地鐵移植梧桐樹事件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整個過程,網民通過發微博討論形成了輿論的源頭。隨著傳統媒體的介入和支持,南京市政府正面回應,表示愿意公開征集民意,進一步優化建設方案。
(3)微博監督。新媒體時代多方話語的共存,使得社會輿論變得多樣化。回顧“7·23 動車事故”、“微博打拐”、“郭美美事件”、“小悅悅事件”等。每一次事件的過程中都少不了微博輿論的監督。
例如,在2011年的“郭美美事件”中。20歲的女孩在網上曬出圖片表現自己的奢華生活,并自稱是中國紅十字會商業總經理。這條微博卻引發了民眾關于郭美美與中國紅十字會關系的大討論。后來,這一事件直接推動了中國慈善機構管理體制的改革。
從以上三個典型的案例可以看出:普通民眾利用微博展現了社會事件的本真面目,參與了社會事件的討論與決策,監督了社會機構的運轉與改制。這在傳統媒體和官方壟斷話語領域的時代是難以想象的。換言之,以微博為代表的民間話語場所發出來的聲音和傳遞出來的意見作為一種權力也在處理社會事務中發揮了作用。并且這種作用是在和傳統媒體話語場和官方話語場的相互影響,相互較量中發生的。如果說在傳統媒體時代中,傳統媒體和官方意識形態主持了對民眾的“規訓”,那么現在,以微博為代表的新媒體也加入到了“規訓”的行列中,并且影響力在逐漸加大。因此,我們不妨認為當下的話語權分配格局和福柯的新型權利觀在一定程度上是吻合的。權力作為一種普遍存在的形態,在為傳統媒體和官方所掌握的同時,也為第三方——民間力量所掌握,三方力量通過相互的影響共同左右社會事件的進展,而這種影響不是通過別的,正是話語。福柯認為,話語是權力的工具,同時又傳遞著、產生著權力。權力通過借助話語“發聲”,而話語通過掌握權力“表意”。正如前文所提到的,微博等新媒體的出現給普通民眾提供了更為廣闊而快捷的話語空間,民眾話語的增多顯然會帶來權力的增生。因此,從這方面來看,福柯的新型權利觀還是具備了一定的現實合理性。
結語
以互聯網技術為依托的微博等新媒體呈現出了互動性、及時性、多元化等特征,這些特征打破了傳統媒體單向性的信息傳遞方式,為民眾提供了一個更為自由的發表言論的平臺,由這一平臺所發出的聲音與傳統媒體和官方的聲音不斷地發生著碰撞和交融,正是在多種聲音的交匯中,傳統的話語權格局被打破,民間話語作為一股力量同樣參與了社會事務的討論和決策。但是這種討論和決策依然是建立在國家權力為主導力量的基礎之上。福柯過分強調權力的對等關系,忽視國家權力機制顯然具有片面性,但是新媒體時代各種話語相互交匯,各種力量相互并存的格局似乎又為福柯權力觀的合理性提供了佐證。因此,我們不妨認為:權力的均衡分配無法進行實際操作,社會的正常運轉依舊要靠國家權力作為保障,但是我們可以在國家權力占主導的格局中充分保障多元力量的存在。我們既不能一味摒棄國家權力機制,那樣只能讓社會秩序陷入混亂,也不能過分依賴技術去追尋所謂的自由和民主,那樣可能會走入“電子烏托邦”的誤區。或許當下的話語格局,即以主流媒體的話語為主要導向,保障多方話語的共存才是我們真正需要的。
參考文獻
①米歇爾·福柯:《規訓與懲罰》,三聯書店,1999:193
②陳炳輝,《福柯的權力觀》,《廈門大學學報》,2002(4)
(作者:重慶大學新聞學院2011級新聞學碩士研究生)
實習編輯:羅海霞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