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從早期電影中對暴力的直接敘述,到20世紀80年代吳宇森“英雄系列”影片的出現,再到其后昆汀·塔倫蒂諾、沃卓斯基兄弟等人對暴力美學電影進行的風格化探索,掀起了一個又一個暴力美學熱潮。暴力越來越成為一種消費的視覺文化樣式,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公眾生活。
【關鍵詞】電影暴力 暴力美學
暴力美學是一種電影藝術的風格和表現手法,它以美學的方式,詩意的畫面,甚至幻想中的鏡頭來表現人性暴力面和暴力行為。中國導演吳宇森是運用這種近乎面具化、模式化的暴力美學電影表現手法的代表人物。他使暴力成為一種“有意味的形式”,給世界觀眾提供了一個審視暴力的全新視角,好萊塢影評界把他的風格詮釋為“優美的慢動作連續鏡頭、斷奏編輯、冰封并溶解的框架,是具有帶著情感和視覺美麗的新深度的動作電影,是高度暴力風格與情節劇的交融”①。
一、研究內容
為更好地展現電影中的暴力美學表達,筆者以四部吳宇森暴力美學電影為例加以對比,它們分別是1987年的《英雄本色》、1997年的《變臉》、2000年的《碟中諜2》和2010年的《劍雨》。
1、主題選取與結構設置
影片主題的定位直接關系到其表現手法,這四部影片主要是動作片、驚悚片,題材上除了《劍雨》是武俠片,以曾靜和江阿生的愛情為線索,展開武林紛爭敘述之外,其他都是槍戰警匪片。四部影片基本上圍繞兄弟之情、愛國之情、親情和愛情展開,情義始終是吳宇森暴力美學電影的主題。
每一部影片都擁有自身獨到的精神文化,傳遞出人類美好的品質,電影的結構設置必須要適應主題的表現和故事情節發展的需要,烘托主題和人物性格。筆者認為,《劍雨》采用了小人物成長“底層-考驗-成功”的敘事結構。影片中的江阿生在與曾靜接觸之后,逐漸變得堅毅,與妻子勇敢對抗江湖廝殺,最終回歸平靜生活。《英雄本色》《變臉》《碟中諜2》則是一種“沖突-災難-救贖”的敘事結構,主人公遇到種種磨難,為拯救自己不斷努力:小馬哥為了生存與犯罪集團戰斗;亞瑟想方設法向世人證明他才是真正的亞瑟;伊森奪回病毒和解藥……影片結尾回歸人類自我救贖的本質。影片均以英雄愛情事業雙豐收,正義戰勝邪惡終止,蘊涵了人類美好的希望。
2、暴力鏡頭
吳宇森每一部電影都塑造了典型的經典暴力鏡頭畫面如《英雄本色》中小馬哥手握雙槍的優美的騰空特寫,這類鏡頭讓觀眾在無形中感覺到興奮。通過四部電影的觀看,筆者做了一個簡單的暴力鏡頭的統計。其種類主要涵蓋槍戰場景(在《劍雨》里定義為“刀劍場景”)、殺人畫面、爆炸場景。(如表1)
《變臉》中槍戰場景最多,達到13次,最少的是《劍雨》;殺人鏡頭最多的也是《變臉》;爆炸場景最多的是《英雄本色》。當然,這跟電影主題不可避免發生暴力行為有關。《變臉》中一開始亞瑟和兒子在游樂園里歡快地玩著旋轉木馬,凱斯特誤殺亞瑟的兒子,孩子倒在血泊中。吳宇森運用了偏灰白色的慢鏡頭展現父子嬉戲時的溫馨,在孩子被射殺,父親抱起孩子時,導演立即切換鏡頭,以快鏡頭展現旋轉木馬一晃而過的場景,或許正寓意幸福的終止和噩夢的開始。
每一個暴力鏡頭出現之前或在打斗中間都會出現代表美好事物的符號來消解場景的暴力,這些符號通常有白鴿、鮮花、淚水等。在《變臉》中白鴿一共出現5次,淚水7次,鮮花3次。《英雄本色》中白鴿一共出現7次,淚水4次,鮮花2次。《碟中諜2》中白鴿一共出現6次,淚水4次,鮮花1次。《劍雨》中白鴿一共出現3次,淚水5次,鮮花2次。這些美學符號使暴力行為由“硬”變“軟”,觀眾可以接受并產生心理崇拜感,極盡渲染破壞的魅力。
吳宇森在展現暴力鏡頭時多用慢鏡頭來表現打斗的優美與流暢。《英雄本色》中慢鏡頭有7次、《變臉》有7次、《碟中諜2》有4次,《劍雨》有3次。慢鏡頭是展現暴力美學電影的重要方式。
3、動作場面與音樂設計
(1)動作的舞蹈化。暴力動作既要有打斗的真實感又要絢麗易于觀賞,這樣才能使觀眾在看動作的畫面時易于產生一種共鳴。吳宇森追求動態美,在表現不同環境的槍戰時,他大量運用慢鏡頭,注意動作節奏感,營造了激越的情境。《變臉》中當亞瑟和凱斯特在教堂決戰時,舉槍、被射傷等畫面仿佛兩人在做“體操”表演,舉手投足很有戲劇性。《碟中諜2》里,影片一開始就展現了主人公在攀巖跳躍的靈動,似乎正在舉辦個人踢踏舞舞會。《劍雨》每一次的揮舞刀劍都是那么靈動飄逸,雙方并未直接觸碰,但雙方的動作正好一來一回,形成對應。
(2)將美好破壞為悲愴的氣氛渲染。將最美好的事物極力破壞,營造悲愴之感,這正是通過暴力美學電影中眾多詩意浪漫的鏡頭來呈現。《英雄本色》里小馬哥射出的子彈呈現完美的拋物線形狀,好像有籃球遠遠投入籃筐的美感。吳宇森在表現暴力情景時升格畫面改變影像的敘事時間,使一個在現實世界里慘烈血腥的暴力情景,在鏡頭中反而呈現一種舒緩飄逸的美學意蘊,有效地消解了影像暴力的殘酷性。吳宇森把一種以表現殺戮為目的的電影敘事形態,演變為一種以動作表演為目的的舞臺化電影空間,營造出英雄與梟雄的悲愴與美好。
(3)具有浪漫主義氣質的音樂。浪漫主義的音樂以神話般的想象營造了一個江湖世界。《劍雨》中通過主題曲渲染出快意人生、笑看紅塵的浪漫情懷。“前世來生的牽掛,我是自由行走的花……”影片結尾,一片荒草之地,樹葉凋零,每隔幾米豎立著一個寶塔的石雕,當江阿生抱著流血重傷的曾靜回家時,音樂想起,浪漫的氛圍無疑增加了視聽帶來的美感,吳宇森將暴力放在浪漫的整體氛圍中加以表現顯然沖淡了暴力和血腥而凸顯了溫情。《碟中諜2》里當伊森經過激烈搏斗,終于奪回病毒和解藥,及時挽救了奈雅的生命時,在現場碎片一地、鮮血橫流的時候響起歌聲“現在我知道你為什么恨我,因為痛恨是這世界……”暴力場景夾雜音樂預示著希望。
二、對電影暴力美學的思考
第一,影片懷揣俠義情懷。《英雄本色》把焦點落到黑幫中人的情義上,竭力表現生死與共的豪情壯志和對背叛者的懲罰。吳宇森將中國傳統的俠義情懷融入其中,著力渲染了小馬與宋子豪之間的友情。結尾小馬置生死于度外,放棄逃生的機會幫助朋友,只是為了“情義”二字。宋子豪那句“侮辱我可以,但是不能侮辱我的朋友!”喚醒了一代又一代人對友情的感動。吳宇森的四部暴力美學電影都在不同程度上突出中國“重然諾,輕生死”的俠義精神內核。
第二,浪漫主義意象消解暴力場景的血腥。《變臉》里打斗的大海背景讓人忘卻這是一場生死對決,美麗的風景以及瀟灑的武打使觀眾沉浸在一幅風景畫式的場面美中。《劍雨》中的鴿子在每一段開打畫面之前都會出現,隨著雙方的開打飛散開來,那“咕咕”的叫聲似乎成為槍戰的信號。在表現暴力場景時,導演在敘事文本中加入了一系列修辭成分,像《英雄本色》中槍戰時子彈的掃射、飛舞的木屑等,這些形式表現的搶眼讓觀眾在視覺狂歡時忽略了對內容的關注,從而把暴力當成與舞蹈一樣散發著美與技巧的藝術盛宴③。
第三,暴力場景唯美化。吳宇森電影中的動作就像舞蹈一樣,追求美的姿態。盡管鏡頭傳遞的內容殘忍,但在畫面效果配合下取得了引人入勝的視覺效果,顯得浪漫且富于詩意。《碟中諜2》伊森攀巖的場景驚心動魄,慢鏡頭將人物跳躍巖石的身姿表現得瀟灑飄逸。在表現打斗場面時不斷變換攝影角度,穿插其中的慢鏡頭和停頓使畫面更加靈動,大量運動鏡頭的剪接則達到了具有沖擊力的視覺效果④。吳宇森電影的暴力美學表面上弱化了社會勸誡和道德審判,但仔細揣摩,就會發現他實際上是把美學選擇和道德判斷還給觀眾,由受眾自己主動判斷審美與否。這樣吳宇森電影中的暴力情節就可以超越現實,電影中的暴力不是現實生活中暴力的復制,而是供人們欣賞的一種浪漫、充滿詩意的美。
第四,血腥場面大幅度降低,理性思索和人文關懷比重上升。槍戰場景、殺人畫面及爆炸場景在《變臉》中達到較高的頻率后逐漸減少。相較于早期《英雄本色》對兄弟情義的極力渲染,在好萊塢拍攝的《變臉》《碟中諜2》中更多地體現出愛情與親情,個人英雄主義色彩得到加強。這可能考慮到西方的文化語境,在友誼和義氣方面表現得較為含蓄,注重個人空間。吳宇森在保持對打斗場景瀟灑的演繹的同時,越來越表現出對家庭和社會問題的關注,對人性的思考,融入了更多的人文關懷。暴力美學電影無論如何表現,它們共同的主旨還是想要通過對感官的刺激的形式傳達出對情感的渴望,對人生的思索,對理想的寄托,這才是導演真正想要表達的本質。
第五,吳宇森傳遞出來的暴力美學具有典型的“中國元素”。它淵源于中國講求“神韻”、“韻律”的美學傳統,繼承了武俠片對動作美感的追求,也吸取了西方警匪片的一些拍攝技巧,蘊含著中國傳統的俠義精神,在暴力形式美的呈現中寄予其對和平、美好的烏托邦社會的渴望。但由于中國和西方文化差異,各自在相應的社會語境下對于幽默的定義也有所不同,以吳宇森為代表的中國暴力美學電影建構在倫理美學之上,通常以動作場面和情節來取勝,重視對人生的思考。而像《黑客帝國》這類西方暴力美學電影呈現的更多的是一種黑色幽默的暴力。
結語
在這個視覺時代,為迎合市場需要,幾部每部電影或多或少都存在暴力鏡頭,就連兒童電影也不例外,當年動畫片《虹貓藍兔奇俠傳》遭到批評,也正是動畫內容充斥報仇等話題,一定程度上忽略了電影的道德教化效果,可能引發受眾在現實生活中暴力情緒的發泄,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為。筆者建議應盡早建立大陸的影視分級制度,從業人員主動使用健康的公眾喜聞樂見的手法豐富影視內容,加強對公眾價值觀的引導。這樣公眾精神文化生活才會更加豐富,媒介文化氛圍才能更健康。
參考文獻
①許輝妮,《論吳宇森電影的暴力美學風格》,《電影文學》,2011(23)
②陳丹,《論當代電影中的“暴力美學”》,四川師范大學,2004
③王雷,《暴力美學在電影中的體現》,東北師范大學,2011
④陳穎,《論暴力電影中意識形態的缺失》,《淮海文匯》,2007(6)
(作者單位: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實習編輯:韓沂瑾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