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31日,才告別校園生活的李婕收拾行李,坐上了飛往新西蘭的飛機。將近一年的游學時間,從北島到南島,奧克蘭、漢密爾頓、陶朗加、蒂普基、羅托路亞、旺加努伊、萊文、皇后鎮、奧瑪魯、但尼丁、庫勞、基督城、惠靈頓……幾乎有名的城市和小鎮都留下了她的蹤跡。不過,每一處的逗留時間都很短,最長的待了一個多月,最短的不過幾天。
李婕換宿(每天工作若干小時換取住家的免費食宿)了十幾戶人家,斷斷續續打了好幾份工。她當過馬倌接待游客,做過果農修枝剪葉摘果除草整理花園,也在養老院當過義工,在青年旅舍里打掃衛生,幫移民家庭洗車做飯,還在水果包裝廠里流水線生產過……“在新西蘭的游學,我覺得像在探索新世界,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同的。”

最重要的決定
大三的時候,一個念頭從李婕腦海里飄過,“如果不久就是世界末日了,我就這么過了嗎?跟其他人一樣?就隨便找個糊口的工作?還是隨大流出國混個文憑?”那時候的她不知道下一年會在哪里,會干什么,“只是有個小火苗在蹦跶著告訴我不要平庸!”
到了大四,李婕決定申請出國留學,看看國外的花花世界。那一陣子,她一直覺得背部不適。寒冬的清晨,她獨自騎著小車奔向醫院體檢,檢測的結果讓一向堅強的她哭了起來,“瞬間覺得神馬都是浮云。我還年輕,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過。”
就在那時,她想起曾看到新西蘭提供打工度假簽證。這項簽證允許中國18-30歲的公民在新西蘭邊打工邊旅行,體驗生活進行文化交流,而且不需要通常的提前尋找工作贊助或者參與昂貴的大學交換生計劃。“其實類似簽證在國外很流行,但目前對中國大陸開放的國家只有新西蘭。”
每年中國有1000個名額,移民局網上只要顯示available就可以申請了。簽證的要求不高,除了護照、身體狀況外,硬指標只有高中學歷以上、雅思平均分5.5分以上和4200新西蘭元(下稱紐幣,約合2.1萬元人民幣)以上存款證明及來回機票證明。(如果存款證明的數據夠大,那么無需回程機票證明。)
“恰好申請出國的材料也都可以用,我就順便申請了。”李婕說:“其實那些材料準備都不難,最難的就是網申搶名額,搶到名額就成功了九成。”一般兩三個月網上就開放一次名額,在開放的那一剎那,有成千上萬的人和中介在搶。“前一陣,《非誠勿擾》新西蘭專場還介紹了這個簽證,估計以后競爭更加激烈了。”當時,她幸運地搶到了名額,談起網申經驗,她說:“雖然官網會提前給出開放時間,但有前后幾分鐘的誤差,所以我早早就在電腦前準備了,護照放在桌上一會兒要填號,檢查網速。有時候申請到一半可能突然被踢出來,這時候決不能放棄,有人在開放半小時后還搶到了呢!”

4月初,她收到了英國一所學校的offer。不久,新西蘭的這項簽證也申請成功。幸運的是,英國的就學可以延期一年,于是,向往流浪生活的她選擇在畢業后的第一年去新西蘭游學。出國前,她在網上投了幾份簡歷給當地的換宿工作,懷揣激動的心情飛向了新西蘭。
艱難的馬場時光
剛從機場走出,李婕就被新西蘭人濃重的口音深深震撼了,“感覺自己就像學了幾年普通話的老外突然跑到了說方言的地方”。剛到新西蘭的那幾天,還沒有換宿的地方,她第一次當起了沙發客,但睡袋的滋味并不好受。艱苦的環境讓她找尋工作的心情愈加強烈。
李婕每天不停地刷新郵箱,等待工作回音。一周后,她終于迎來了第一份工作——馬倌。占地140公頃的馬場上幾乎看不到擁擠的人,每天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到這兒來騎馬。
早上7點,李婕戴上頭盔,穿上工作服,來到馬廄,學著馬場主的樣子,拿繩勾住馬兒下巴上的環,拍拍它,叫喚它的名字:“Annie, come on, good girl!”一使勁,把馬兒牽了出來。隨后,檢查馬鐵蹄,套上馬嚼子和馬鞍,喂它們吃食。“我要不停和馬兒說話,否則容易嚇著它們。”
馬倌這活兒并不簡單。陪著游客騎行一天后,李婕還要收拾殘留,鏟大便,卸掉馬嚼子和馬鞍,套上防雨的“衣服”,這些體力活對個不高、背部不適的她來說尤為吃力。筋疲力盡后,她還要趕馬進廄,3匹比她高了近兩頭的大馬一路上光顧著吃草,李婕只能拉著它們往前走,用中文說:“乖,走啦,回去吃飯!”但這不管用,最后還是馬場主開著小越野車把它們趕走了。
幾天后,看著雙腿滿滿的瘀青,李婕坦言:“其實,我很怕這些動物,小貓小狗都怕,小狗沖我叫的時候,我的腿都在抖,完全動不了。現在這里的人家幾乎都養貓狗,我又挑了這么份工作,每天只能跟自己打氣說‘I’m not afraid.’騎馬前,我都會‘賄賂’它們,看到它們高興了我才敢騎上去。每次上山騎行,我的狀態一直很緊張。馬場主教的那些口令,什么‘拉繩子、夾腿、腳踢’,感覺很容易,可是一旦上馬,我就緊張,感覺力不從心。”
李婕寬慰自己,過一陣子就習慣了。不料有一天,她墜馬了。雖然沒有大傷,但腰疼得要命。接連兩周的單調生活,努力嘗試挑戰自我卻似乎以失敗告終,當下,她委屈得只想哭,但馬場主的關心讓她暫時忍了下來。回房后,她開始反思自己:“我來這是干什么來了?大城市不待著,跑到窮鄉僻壤的大農村,天天跟馬混。看著來往的游客尋開心,我卻在推著那么重的車去鏟那些大便。”
她寫信給一位環球三年的哥哥,敘述了自己的迷茫,不知道當時的選擇是否正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這樣的生活,每天吃著重復的食物,干著重復的工作,一切偏離了最初的夢想。那位哥哥回信道:“你已經很棒了,能夠獨立來到異國他鄉體驗生活,這是許多人敢想卻不敢做的,但是你做到了!游學本是一種修行,當然即使不出門也能修行,不過既然已經在路上了,那就不要猶豫,盡情享受。”
“我知道,我沒有回頭路。”重振旗鼓的李婕熬過了最黑暗的時光,“現在每天聽到游客們不斷的致謝,我就很滿足,覺得自己的勞動有收獲。”雙腿上淤青難消,但看著藍天白云,在這寬廣的綠草地上與游客們邊騎邊聊,李婕的心情無比暢快,“有人改行當醫生,有人用心學化妝師,有人奔著主播前進,有的人想了解人。大家都有著自己的想法,生活的軌跡不同而已。沒有誰好誰不好,只有適合不適合而已。”
找工作不易
在新西蘭找工作不算容易。“經常投二十封簡歷,就會收到十九封拒信。”李婕吸取馬場工作的教訓,“體力活太重的工作不適合我,我就找一些輕松點的活兒。不像有些人,來新西蘭是為了掙錢,聽朋友說,有個中國農村來的到新西蘭一年勤快得很,最后還攢了十幾萬回家娶媳婦。我來新西蘭,是為了體驗這里的文化,那些日賺200紐幣的體力活我都沒找。”
“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時間是我差點無路可走了。”當時,李婕收到了一份照顧老人的工作,就在她即將告別上一個換宿家庭起身出發的時候,接到電話說不用去了,原本辭職的那人打算再多做兩個月。掛了電話,李婕沒來得及抱怨就開始瘋狂地發郵件找工作,隔日只收到了幾封拒信。忐忑不安的她第一次求助于中介,網上介紹說外國人可以直接去中介登記。到了那里,李婕卻被告知必須要在網上登記。
“那是因為他們看到我是中國人。有時我看到商店門口明明貼著招聘廣告,但我進去詢問的時候他們就說已經招滿了。”在新西蘭,雖然沒有像美國有《排華法案》,但淘金潮后,中國人的地位不甚理想。“Chink(中國佬)之類的稱呼一直存在。在商店里,比我晚進去的歐洲面孔得到很好的照顧,我等到別人都走了還是沒有人來招呼我。”身為中國人的李婕很無奈。
混亂得像無頭蒼蠅一樣生活了幾天,家里已經打了兩個電話對她說:“回來吧,打工什么的還是算了,多累啊。”可是,好強的李婕不甘心,“我還沒掙到自己的錢。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也懂得我每天在做什么。人生只有一次,有些事情只能趁著年輕、身上負擔還輕的時候做。當我老了,后悔自己沒有青春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她為生計所困的時候,終于有個人家看中了她,提供換宿工作。
依賴美食減壓

不停歇的游走讓李婕很疲倦,制作美食成了她的減壓方式。這一年來,她始終對當地的美食不感冒。有的住家平時喜歡打獵釣魚,打獵來的鹿肉做成香腸,夾在三明治里,很有嚼勁,不過腥味也較重。心靈手巧的李婕決定一展中華廚藝。
新西蘭超市里的東西很便宜。黃金奇異果只要2.99紐幣/公斤,國內價格要翻兩番。購物需要自己稱重,自己掃條碼,自己結賬,也沒有工作人員監控。“要是國內這樣,不知道要損失多少啊……”李婕感嘆著。
蛋炒飯,青椒土豆絲,啤酒雞翅,醋溜白菜,紅燒亂燉……色香味俱全,從沒吃過中餐的住家們都非常喜歡,不一會兒就光盤了。“有時候,我還會做些甜品與他們分享,像香蕉蛋糕、水果布丁等,在其中一個住家里學習了新西蘭傳統餅干,多嘗試幾次也就會了。每次告別住家的時候,他們都很留戀我的手藝。”
“心情好的時候,我會做美食跟大家一起分享;心情差的時候,吃到好吃的東西,我的心情也會變好。我就是個吃貨。而且,分享地道的中餐也是在傳揚中國文化,有時我會做中國傳統剪紙,有時會按照住家的生辰畫生肖動物,并用中文寫下動物個性送給他們留作紀念。”
這一年來,李婕的賬目上收支基本平衡。“掙的幾萬塊錢主要就花在交通費上,大巴行駛40分鐘左右就要20多紐幣。但通訊費、日常用品等就比國內便宜得多。”會生活的李婕常常去二手店尋寶,在網上淘一些優惠券,節省了不少花銷。像在今年年初,熱愛刺激的她購到了心儀已久的跳傘優惠券,挑戰了這項12000英尺高、時速20萬米的運動。
在長白云之鄉,李婕體驗到了許多人生“第一次”。第一次當背包客,第一次在街頭賣唱,第一次野外露營,第一次參加成人禮派對,第一次走進英文講經的教堂,第一次吃孔雀肉,第一次12月竟是夏天,第一次過隆重的圣誕節……“這一趟旅行對我最大的改變可能就是我變得更從容了。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有能力在世界上任何角落都生存下來,而且過得不錯。這算是我的成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