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職不難，好工作不易

在接受本刊采訪前，白丹剛剛接到學妹的電話，電話的內容是關于高考志愿的問題。

原來學妹的妹妹今年參加高考，面臨著填報志愿的問題。她英語成績不錯，一心想填報外語院校。出于謹慎，學妹決定為她向學英語的前輩請教一下。不過，作為今年的應屆英語專業畢業生，白丹自己也迷茫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白丹跟記者倒起了苦水，“一上來就問我英語專業就業如何。這問題真讓我犯難，畢竟作為英語專業畢業的學生，我自己都還沒有找到工作，我又怎么好推薦別人來讀這個專業呢？可是在這個史上最難的就業季，又有什么專業是可以旱澇保收的呢？”

“供過于求”

史上最難就業季，現在這個提法越來越廣為人知。一邊是創下歷史新高的畢業生規模——來自教育部新近公布的數字稱：2013年全國高校畢業生達699萬人，比2012年增加19萬，刷新紀錄；一邊是計劃招聘崗位數的下降——據今年2月初對近500家用人單位的統計，2013年崗位數同比平均降幅約為15%，北京畢業生簽約率總體不足三成，上海不足三成，廣東不足五成。嚴峻的就業形勢像霧霾一樣，成為人們無奈而且無法回避的話題。

白丹第一次對“史上最難就業季”這個說法產生印象還是在4月份。那個時候，英語專業的畢業生們剛剛忙完專業八級的考試，而作為“考研大戶”的英語專業學生也會在這個時間得到自己的初試成績，不理想者都會主動出擊，開始找工作。只是令白丹沒想到的是，剛一決定踏出校門，迎面而來的就是“史上最難就業季”。

史上最難就業季到底難在哪里？白丹找了好幾份工作，其中包括行政、外貿、翻譯和教育培訓。每一個工作應聘者可謂人山人海，同一個職位，競爭人數多達幾十人甚至上百人。白丹怕記者不信，她還特意強調了一下：“這是我親身經歷的。”在應聘康師傅公司的行政崗位時，一個普普通通的行政文員職位，七八十號人應聘，這讓白丹進去面試時，完全有一種“到此一游”的感覺。連續幾個公司面試下來，白丹半開玩笑說，自己都已經沒有存在感了。

白丹認為，自己在求職中頻頻碰壁的原因，是自己根本拿不出像樣的專業技能出來。“學文科出身太吃虧了。”白丹在采訪中反復強調自己的專業劣勢。而據調查顯示，在高校畢業生求職高峰期中，人文社科類專業學生明顯遇冷。然而這不是什么“新發現”。人文類專業的遇冷，一個重要原因是學校盲目擴招，高校舉辦人文社科專業比理工科專業成本小、更容易。這種功利的辦學思維，一方面使學校只注重規模而忽視辦學特色和質量，另一方面導致人才培養與社會需求嚴重脫節，就業難是注定的。

教育在拖后腿嗎？

多年前，對于高校的盲目擴招，社會輿論就提出質疑。但是，當高校開出一個專業并啟動招生之后，要遏制這種勢頭，十分艱難。對學校來說，縮小招生規模既影響學校的學費收入，也影響老師的飯碗；對于地方政府來說，如果這所學校是一本或者二本招生，縮小招生規模，直接影響到當地的一本升學率、二本升學率。

雖然教育部已經開始有意識地針對大學專業的就業率提出過規定，要求就業率低的專業減招或是停辦，可是這種行政手段往往遭遇“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家所熟知的就業率往往是由學校自己統計并上報，要想做出漂亮的數據并不難辦。白丹所在的學校，就經常強制性要求應屆畢業生在沒有上交就業證明的情況下不予辦理離校手續，為此央視《焦點訪談》節目曾予以曝光，這才為后來的畢業生減少了麻煩。

即便如此，白丹還是忍不住要吐槽自己的學校和專業：“學校太坑爹了，課程設置不好，學校教務機制有問題，考試也太不規范，學生只要不思進取，畢業根本就沒有出路。”說到這里，白丹也有幾分后悔，當初只是覺得自己喜歡英語，于是就填報了這個專業。讀了4年書，除了多認識了幾個單詞，自己感覺不到太大的變化。面對學妹填報學校的求助，白丹真不知道是否該推薦人們來讀這個專業。

白丹也承認，專業里也有不少同學選擇考研，并成功考取。然而，對于自身的這個專業，考研的方向除了翻譯、語言學、英美文學、商務英語等之外，似乎也沒有太多可以選擇。目前在英語專業里，翻譯算是比較吃香的方向了。幾年前兩會新聞記者招待會上，外交部美女翻譯張路的精彩表現，讓白丹印象深刻。“我們專業有不少同學就是因為崇拜張路而學翻譯的。”英語專業學生以女生居多，而努力成為張路那樣的氣質優雅的女翻譯是不少英專學生的理想出路。

然而，白丹對此還是搖了搖頭。前段時間，自己的一位武漢大學翻譯碩士（MTI）畢業的學長從華為辭職了，原因就是翻譯這個工作太累，又沒有事業成就感，最后還是決定去做銷售。白丹談起來時不無唏噓：“學長已經在考慮事業理想了，而我們依然為能否找到工作而發愁。但是，無論如何，翻譯工作竟然也只能到這番田地，還是蠻令人感慨的。”

找好工作不易

相比于普通院校畢業的白丹，從華南理工大學畢業的裴夢似乎多了些淡定。讀編輯出版學的裴夢今年也趕上應屆畢業。時近畢業，大家一起拍過照，唱過歌，拼過酒，即將東奔西去，而裴夢的工作卻依然沒有著落。

不過裴夢似乎不太著急這事。雖然從去年年末開始，自己已經回老家成都找過幾個工作，都沒有找到心儀的，但是裴夢卻覺得這不算是什么大事。‘最難就業季’這個說法知道，也就是最近幾個月形成概念的。雖然心理上會覺得有點緊張，但是影響并不算大。”裴夢在接受采訪時，時間正近中午，她回答得很簡練，下午她還要去參加網游團戰。

直到畢業晚會結束，裴夢依然保持著這樣一個節奏。4月份論文季開始之后，裴夢從成都回到廣州的學校，因為畢業事宜繁雜，她倒索性把找工作的事情先放下了。每天除了改改論文，就是在網上忙著跟網友打團戰。家境不錯的裴夢不擔心工作是有理由的。根據數據調查，有兩成的應屆畢業生承認自己在求職過程中動用過身邊的“關系”，而認為自己曾因“關系”而被別人擠掉的應屆生比例也達到21.5%。

白丹也想找找關系，雖然家里努力在為自己謀求公立學校的教師崗位編制，但是在當下“僧多粥少”的局面下，謀求體制內的“鐵飯碗”是何其困難。在體制外，教育培訓機構的工作在白丹眼里實在太折磨人了。白丹前不久剛剛應聘武漢新東方的一個教師崗位，雖然進了復試，但是還要先培訓，再上崗。培訓中表現平平的白丹不出意料地被刷了下來。不過白丹一點都沒有覺得惋惜：“一天要上那么多節課，下班了還要備課到那么晚，回家了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丹希望能找到一份輕松安定、工資尚可的工作，在這一點上倒是和裴夢不謀而合。裴夢也嘗試過報考一些事業單位，至少在現在這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時候可以暫且找個容身之處。事實上，如果不是目前這么嚴峻的就業形勢，像白丹和裴夢這樣的應屆生更傾向于獨立、少約束、自由度更高的工作。白丹去年秋天曾經南下深圳，在一家外貿公司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如果不是父母覺得離家太遠，她也不會輕易離職；而裴夢最想去做的就是活動策劃，這樣的工作可以發揮她的創意。

生存是第一需求

除了職業理想選擇，對于更多的應屆畢業生來說，能否滿足基本生存需求是關鍵。之前有專家稱，應屆畢業生，月薪為2400元的工作就應該考慮接受。然而裴夢卻覺得這話太過夸張了。裴夢家在成都，未來的工作基本也就是在成都定調。在裴夢看來，成都的消費水平和工資水平難成正比，物價比起北上廣深也低不了多少；而作為著名的“耍都”，成都的吃飯和租房消費會讓一個應屆畢業生手頭拮據。

裴夢的理想標準是3000元，相比較而言，白丹的要求就低了很多。因為是武漢本地人，所以白丹不需要考慮租房的問題，而且住在自己家里，吃飯都不用操心，所以她個人覺得1800塊一個月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事實上，對于找工作，不同人有著不同的期許和標準。白丹和裴夢，分別畢業于不同的院校，都同樣面臨著工作不好找的現狀。但是，她們倆找工作的心態都很相近，也代表著現在很多應屆畢業生的心態：不喜歡民營企業，因為工資稍低、保障稍欠；不喜歡老氣的國企，此類企業入職薪水低，雖然有保障，但要在基層“潛伏”多年才能熬出頭；喜歡外企，工資相對高、前景相對好；偏愛IT、生物醫藥、金融等熱門單位；能考上公務員最佳，區級、市級、省級全考一遍，都失敗了再找工作。

不過，現實是僵硬的，人卻是靈活的。白丹舉了個例子，之前自己的兩個同學同時南下找工作，一位同學死咬著月薪4000元不放，而另一個同學一開始也抱著4000元的期許出門。兩個星期后，第一個同學一無所獲，只好打道回府，而另一個同學很快找到一個試用期2000元，轉正4000元的工作。同學們在QQ群里交流這個事之后，白丹也頗受觸動：“其實不是沒有工作可找，關鍵是看你能不能自己主動去調整目標。最重要的是先讓自己獨立生存下去。”

裴夢也贊同這種說法：“最難就業季，從宏觀上來說，就要扯到經濟大層面上去了，那個就太深了。務實地來看，工作數量減少，好工作難找，這是事實。但打鐵還需自身硬，自己本身就不行，無論年景好壞，都不好找工作的。”裴夢班上的同學都差不多找到工作了，她自己也覺得老是讓家里養著不是個法子。拿到畢業證后，她決定重新上陣。當被問到有沒有信心時，裴夢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這點信心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