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蟻

螞蟻到溪邊喝水，失足掉落水中，命在旦夕。

麻雀叼來一根樹枝，扔進水里。螞蟻爬到樹枝上，逃過一劫。

次日，麻雀在樹上休息。獵人舉槍對準了它。

螞蟻恰好路過，為了報答麻雀昨天的救命之恩，它狠狠地咬向獵人的腳。

獵人吃疼，手一顫抖，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雖然沒有打中麻雀，但麻雀卻應聲而倒。

原來，麻雀膽子極小，突如其來的槍聲使它嚇破了膽，受驚而死。

其實獵人沒想過要開槍，他只是在練習瞄準。

螞蟻本來想要報恩，但卻害死了麻雀。螞蟻惶惑不已。

第一章、密室

這天下午，黃梅正在廚房里準備晚飯，忽然手機響了。她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夫人李晗打過來的。

這里是孫家——位于M市彌月鎮的一座豪華別墅。黃梅是這里的用人。

孫家的主人名叫孫梓聲，今年五十九歲，是孫行者珠寶金行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擁有數億個人資產。而現在打電話給黃梅的，就是孫梓聲的妻子李晗。

李晗是孫梓聲的第二任妻子，和孫梓聲的年齡相差了十五歲。孫梓聲的第一任妻子在二十多年前已經因病離世。

此時，黃梅連忙接通了電話：“夫人。”

電話里傳來了李晗的聲音：“梅姐，到我房間幫我取手袋，紅色那個，我要外出。唔，我現在在游泳池，你把手袋拿過來吧。”

“是的，夫人?！秉S梅答道。

“對了，”李晗接著說，“現在老爺應該在房里休息，你順便跟他說一下，今晚我約了鄭太太她們打麻將，不回來吃飯了?！?/p>

“我知道了，夫人?！?/p>

李晗所提到的“老爺”，就是孫家的主人孫梓聲。不久前，他發現自己吃飯時吞咽困難，而且體重急劇減輕，偶爾還出現嘔吐和腹痛的現象。于是黃梅陪孫梓聲到醫院檢查，沒想到醫生竟告知孫梓聲他患了食管癌，而且已經到了末期，無法進行手術了。醫生推測，孫梓聲只能再活半年左右。

于是孫梓聲退休了，把公司交給兒子和女婿打理，自己則回到家中休養，用中藥進行治療。雖然已經接近生命的最后階段，但孫梓聲十分樂觀，積極治病，快樂生活。

再說此時黃梅掛掉電話后，直接從廚房來到孫梓聲和李晗的臥房前，只見房門關上了。她輕輕地敲了敲門：“老爺，請問您在休息嗎？”

房內無人應答。于是黃梅扭動門把手，但房門卻無法開啟，看來安裝在房門內側的插銷被插上了。

這座別墅所有房間的房門內側，基本上都安裝了插銷，在房內把插銷的活動桿插進插銷孔后，房外的人就無法把房門打開了。

“老爺應該睡著了吧?！?/p>

黃梅一邊想，一邊撥打夫人李晗的電話，想要請示她現在該怎么做。然而李晗的電話卻處于通話中的狀態。于是黃梅離開臥房，直接走出別墅的大門，經過花園，快步向游泳池走去。

來到游泳池，只見李晗站在池邊。雖然是初春時分，但她卻滿額汗珠。

“夫人……”黃梅走到李晗跟前。

李晗朝黃梅看了一眼，見她沒有把手袋帶來，秀眉一蹙，不悅道：“手袋呢？”

黃梅微微地喘著氣：“老爺他……把房門反鎖了……”

李晗“咦”的一聲：“反鎖了？老爺很少把房間反鎖的呀！”

“確實是反鎖了?！?/p>

“這樣呀……”李晗吸了口氣，“走，咱們去瞧瞧?！?/p>

于是李晗和黃梅來到孫梓聲的臥房前方。李晗走到門前，輕輕地扭動了一下門把手：“插銷真的插上了，怎么回事呢？”

她定了定神，一邊拍門一邊叫道，“老爺！老爺！你在里面嗎？沒事吧？”

房內還是無人應答。

“好像有點不對勁呀……”李晗皺眉道。

“夫人，那怎么辦??？”黃梅有些擔心。

“梅姐，你退后，我把門踢開。”李晗說道。她是跆拳道愛好者，從十多年前開始學習跆拳道，現在是藍帶水平。

“夫人，您小心?！秉S梅一邊說一邊后退了幾步。

李晗站穩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使出一招轉身側踢，只聽“砰”的一聲，果然把房門踢開了。

兩人朝房內探頭一看，只見孫梓聲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此外，此時房內除孫梓聲外沒有任何人。

李晗走進房間。黃梅緊隨其后，忽然“叮”的一聲，不小心踢到地上的一些什么東西。她低頭一看，原來是插銷孔?？磥韯偛爬铌鲜钩瞿钦修D身側踢后，固定在門框那插銷孔上的螺絲全部飛出，插銷孔掉在地上，房門因此被踢開。

與此同時，李晗已經走到床前：“老爺，你怎么啦？老爺！”

孫梓聲沒有回答，甚至連一丁點兒的反應也沒有。

李晗咽了口唾沫，探了探孫梓聲的鼻息，失聲道：“啊？好像沒呼吸了！梅姐，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黃梅立即撥打120，請求醫院派出救護車和急救人員。其后兩人就在房內等候。李晗想了想，又說：“對了，給大少爺打個電話，叫他趕快回來。”

李晗所說的“大少爺”，是孫梓聲的大兒子孫源，今年三十二歲，現任孫行者珠寶金行有限公司首席執行官，是孫梓聲跟已經病逝的前妻所生的。

其后，住在別墅里的孫梓聲的弟弟、女兒和小兒子，也聞訊先后趕來。

不一會，急救人員到達，卻告知眾人，孫梓聲已經身亡。

緊接著，孫源和他的妻子及四歲大的兒子也趕回家中。孫源的妻子名叫張雪瑩，是M市公安局彌月鎮分局的刑警。她對現場進行了初步的勘察后，認為公公孫梓聲之死有可疑，立即打電話回局里請求支援。

十多分鐘后，彌月鎮分局的刑警及法醫也來到孫家。

法醫經過檢查，得出結論：“死者的死因是：被柔軟的物體捂壓口鼻，體內外氣體交換受阻，引起肺呼吸障礙而死亡。死者臉上的損傷不明顯，兇器估計是棉被或枕頭?！?/p>

孫梓聲之死，是自殺還是他殺呢？

人在一般情況下，是無法把自己捂死的，因為當自己捂壓口鼻至昏迷時，手會自然松開，呼吸便得到恢復，不會導致死亡。

再說，根據李晗等人的口供，孫梓聲約了此前幫自己處理遺產分配的律師明天見面。如果他早就有自殺的打算，還怎么會相約律師？

所以，警方推斷孫梓聲死于他殺。

孫梓聲和李晗的臥房的床上本來有兩個枕頭，案發后卻只剩下一個。警方通過勘察，確定留在現場的那個枕頭以及棉被都并非殺人兇器。也就是說，兇器很有可能是另一個枕頭。兇手用那個枕頭把孫梓聲捂死后，帶著枕頭逃離了現場。

但這樣一來，就出現了兩個棘手的問題：

其一，兇手的動機是什么？孫梓聲身患癌癥，命不久矣，哪怕兇手極度憎恨孫梓聲，但只要再等幾個月，他就會因病離世，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動手？

其二，兇手捂死孫梓聲并且離開臥房后，怎樣在房外把房門內側的插銷插上？這個房間的窗戶安裝了防盜網，進出房間的惟一途徑就是房門。可是李晗和黃梅都一口咬定，在破門之前，房內的插銷是插上的。兇手在通過房門離開臥房后，通過什么方法插上房門內側的插銷？他（她）又為什么要制造這樣一個密室呢？

警察調查了兩周，案件卻還是停滯不前，陷入了僵局。

第二章、偵探

于神和凌素希要結婚了。他們回到于神的老家——M市的彌月鎮，準備舉行婚禮。

慕容思炫、夏尋語、霍奇俠、宇文清凝、諸葛千諾、游愚等人前往彌月鎮參加他們的婚禮。

然而在婚禮前夕，彌月鎮卻發生了連續殺人事件，每一個兇案現場，都跟倒讀的《記夢》的詩句內容吻合（參看《最推理》102期之《回文殺》）。

這天晚上，慕容思炫通過抽絲剝繭的推理，還原了這起連環殺人案的真相，兇手被警察繩之于法。

次日清晨，眾人準備返回L市，一行人剛走出彩虹旅館，卻見一個三十歲左右、其貌不揚的男子迎面走來。那男子先向眾人掃了一眼，最后來到思炫跟前，有些膽怯地問道：“請問，你是慕容先生嗎？”

思炫斜眉一蹙，冷冷地道：“你是誰？”

男子自我介紹道：“慕容先生，你好，我叫馬嘉熙，是彌月鎮的一名居民?！彼f到這里頓了頓，稍微提高了聲音續道，“我想請你幫我調查我岳父被謀殺的案子，揪出兇手！”

其時夏尋語剛好站在思炫身邊，她聽這個名叫馬嘉熙的男子這樣說，搶著問道：“你岳父被殺了？什么時候的事？”

馬嘉熙娓娓道來：“我的岳父叫孫梓聲，于兩周前被殺于自己的臥房中。警方調查了十多天，案件卻毫無進展。

“昨晚，我的嫂子——她是刑警——回來后對我們說：‘這兩天發生在彌月鎮的連續殺人案偵破了，破案的是一個來自外地的男青年，名叫慕容思炫。他的推理真的很厲害，連我們這些身經百戰的警察也心服口服。’

“于是我就想，能不能找這個慕容思炫來幫忙調查岳父被殺的案子呢？岳父對我恩重如山，我真的很想把殺死他的兇手揪出來，還他一個公道！”

馬嘉熙說到后面，稍微有些激動，連眼睛也紅了。

他提到的“嫂子”，正是張雪瑩，她這兩天也參與了倒讀《記夢》比擬殺人事件的調查。昨晚思炫在彩虹旅館還原案件真相之時，她也在場，因此見識到思炫那驚為天人的推理能力。

此時只見夏尋語皺了皺眉，問道：“關于你岳父的死，難道警方連嫌疑對象也沒鎖定嗎？”

馬嘉熙嘆了口氣：“唉，別說嫌疑對象，警方現在連密室之謎也還沒解開呢?！?/p>

“密室？”夏尋語兩眼一亮，“什么密室？”

“我岳父是死在一個被反鎖的房間里的，警方到現在還沒查明兇手在離開房間后，怎樣在房外把房門反鎖這個問題?！瘪R嘉熙說道。

“這樣呀？好！我接受你的委托！”

夏尋語對馬嘉熙所說的密室之謎極感興趣，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她向思炫看了一眼：“思炫，看來我們要遲些回L市了。”

思炫“哦”的一聲，目無表情。

與此同時，馬嘉熙奇道：“接受委托？請問你是……”

夏尋語從背包里找出一張名片，遞給馬嘉熙：“多多指教。”

“偵探事務所？”馬嘉熙接過名片，喃喃自語道。

“是的，”夏尋語微微一笑，“我就是夏尋語偵探事務所的負責人——夏尋語，慕容思炫是我的助手?！?/p>

其實夏尋語也知道慕容思炫的推理能力深不可測，自己跟他怎可同日而語？所謂“助手”，只是戲稱而已。每次夏尋語接受的委托，最后基本都是靠思炫才能破案的。

但馬嘉熙不知其中緣由，訝然道：“他這么厲害也只是你的助手？那你一定更加厲害！失敬失敬！”

于是，最后，于神、凌素希、宇文清凝、諸葛千諾和游愚等人先離開彌月鎮，乘車返回L市，而慕容思炫和夏尋語則跟馬嘉熙前往孫家，調查孫梓聲被殺一案。

第三章、馬嘉熙

路上馬嘉熙把孫梓聲被殺前后的一些情況告知慕容思炫和夏尋語。夏尋語聽完以后說道：“這個密室聽上去確實有些不可思議呀?！?/p>

馬嘉熙問道：“那你有破解的頭緒嗎？”

夏尋語想了想，說道：“要先跟你家夫人李晗和用人黃梅了解一下當時的具體情況才能作出判斷呢。”

馬嘉熙趕緊道：“回家以后，我帶你倆找她們?！?/p>

夏尋語點了點頭，接著問：“說起來，為什么會由你這個女婿來找思炫？你岳父的兒女們呢？他們也從你嫂子口中聽說了思炫破案的事吧？”

馬嘉熙輕輕地嘆了口氣：“他們現在都忙著處理岳父的遺產分配呢。再說，岳父本來就患了食管癌，哪怕沒有被殺，也只能再活幾個月。他們大概認為多活幾個月和少活幾個月沒什么區別吧，所以都不太重視找兇手這件事?！?/p>

“一個殺人犯就潛伏在身邊，他們竟然還能安心分遺產？”夏尋語苦笑了一下，“金錢的魔力還真大呀。”

她頓了頓，接著問道：“那你呢？你跟你岳父感情很好嗎？”

馬嘉熙使勁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是個孤兒，后來因為得到岳父的助養，才有幸上學。不僅如此，每逢節假日，岳父都會到學校來，把我接回家，和他的家人一起共度節日?！?/p>

他說到這里，眼睛濕潤，聲音也有些嗚咽：“我大學畢業后，為了報恩，進入了岳父的珠寶公司幫忙——現在我是公司的總經理了。后來，我和岳父的女兒孫美戀愛、結婚，婚后住在孫家。在我眼中，岳父就像我的父親，而岳父也確實把我當成他的兒子，這些年來，對我關懷備至?，F在，岳父死得不明不白，我怎能什么都不做？我一定要揪出兇手！”

馬嘉熙說到最后那句時又激動起來，聲音高昂。

夏尋語也有些感動：“你放心，思炫一定會幫你把兇手逮住的！對嗎，思炫？”

思炫抓了抓那雜亂不堪的頭發，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沒有回答。

第四章、李晗

三人又走了一會，終于來到孫家——一座園林式風格的獨棟別墅。走進花園，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皮膚白皙的男生坐在大門旁邊的游泳池前方寫生。

馬嘉熙指了指那男生說道：“那是我的小舅子，也是我岳父最小的孩子，名叫孫康。他愛好繪畫，不久前退學了，每天在家畫畫。唔，岳父的妻子李晗，就是孫康的母親。至于岳父的另外兩個孩子：大兒子孫源，還有女兒孫美——那也是我的妻子，他們兩個都是岳父已經病逝的前妻所生的。”

夏尋語點了點頭，問道：“這些人全部都住在這座別墅里嗎？”

“是的。”

馬嘉熙話音剛落，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美貌婦人端來一個水果盤放到孫康的身邊，接著掏出一塊手帕，幫孫康擦了擦汗。但孫康正在專心繪畫，沒有理會。

夏尋語推測道：“這個婦人就是孫梓聲的妻子、孫康的母親——李晗，對嗎？”

馬嘉熙答道：“是的，當天和梅姐一起發現岳父被殺的就是她。我們過去跟她打聲招呼吧?！?/p>

于是馬嘉熙帶著思炫和夏尋語走到李晗和孫康前方。

“晗姨。”馬嘉熙叫了一聲。

李晗點了點頭，朝思炫和夏尋語看了一眼，奇道：“你朋友？”

馬嘉熙吸了口氣：“這兩位是我請回來的偵探。”

“偵探？”李晗皺了皺眉，“干嗎的呀？”

馬嘉熙一臉認真地說：“我想請他們幫忙調查爸被殺的事。”

“什么？”李晗臉色微變，“警察不是正在調查嗎？”

“但他們調查了半個月，一點收獲也沒有呀！”馬嘉熙說。

李晗輕輕地“哼”了一聲：“但也不能隨便把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叫到家里來吧？”

夏尋語忍不住說道：“孫夫人，請你不要武斷，我們偵探社目前的破案率為100%。另外，因為你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所以我想向你咨詢一些問題……”

她還沒說完，卻被李晗粗魯地打斷：“我憑什么要告訴你??？你又不是警察！”

“你！”夏尋語有些生氣了。

馬嘉熙連忙來打圓場：“晗姨，請你配合一下好嗎？大嫂昨晚不是說這兩天發生在彌月鎮的連續殺人案被外地人偵破了嗎？破案的就是他們！”

“哦？”李晗再次向思炫和夏尋語瞥了一下，“破案？就憑他倆？”

“這是真的！”馬嘉熙提高聲音說道，“不信等大嫂回來后你問問她！”

李晗吸了口氣，沒好氣地說：“好啦，有什么就快問吧，我忙得很?！?/p>

夏尋語請李晗詳細描述了一遍當天發現孫梓聲尸體前后的詳情。

思炫沉默不語地聽完，冷不防插話：“到案發現場看看?！?/p>

沒等李晗和馬嘉熙答話，他扭動了一下脖子，已徑自走向別墅的大門。

“走吧，我的助手要出手了，呵呵?！毕膶ふZ一邊說，一邊跟上了思炫。

馬嘉熙和李晗對望了一眼，緊隨而去。而孫康則繼續坐在游泳池邊專心致志地寫生，似乎自始至終，根本沒有人接近過游泳池一般。

第五章、黃梅

李晗帶著眾人走進別墅，來到孫梓聲的臥房前方。孫梓聲被殺后，李晗也沒在這里過夜了，搬到客房暫住。

夏尋語進房檢查，發現這個房間里的窗戶果然都安裝了防盜網，人無法通過，大門確實就是進出房間的惟一通道。

“真奇怪呀，”夏尋語一邊走出房間，一邊喃喃自語，“兇手把房門上鎖后到底是怎樣逃離這個密室的呢？或許說兇手在離開這個房間后，怎樣在房外把插銷插上？”

這時候，一個跟李晗年紀相仿的女人經過孫梓聲的臥房，看到思炫和夏尋語，面露疑惑地向李晗和馬嘉熙問道：“夫人，姑爺，這兩位是……”

夏尋語聽這個女人如此稱呼李晗和馬嘉熙，問道：“這位就是梅姐？”

她一邊問，一邊向這個女人打量，只見她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但五官清秀，韻味十足，可見年輕時是個美人。

馬嘉熙點了點頭：“是的，她就是和晗姨一起發現爸被殺的梅姐。梅姐，這兩位是我請回來調查爸被殺一事的偵探?！?/p>

用人黃梅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思炫忽然打了個哈欠，伸展了一下四肢，走到黃梅跟前，目無表情地說：“進來，問你一些問題?！?/p>

黃梅看了看馬嘉熙。馬嘉熙點頭，示意她跟思炫進房。于是思炫、夏尋語和黃梅三人走進孫梓聲的臥房中，思炫順手把房門關上了，馬嘉熙和李晗則在房外等候。

進入臥房后，思炫咬了咬手指，淡淡地問道：“從這里走到游泳池，有幾條路？”

黃梅想了想，說道：“可以經過別墅的大廳，從大門走出別墅，走過花園，來到游泳池。也可以從別墅的后門走出去，繞過假山，前往游泳池?！?/p>

“哪條路比較近？”思炫又問。

“應該是從大門出去、經過花園走向游泳池的那條路比較近?！?/p>

思炫又問：“那你當天發現孫梓聲的臥房被反鎖后，是經哪條路前往游泳池通知李晗的？”

“就是經花園的那條。”黃梅想了想，補充道，“我們都很少使用別墅的后門的。”

夏尋語聽到這里忍不住問道：“思炫，這個問題跟密室有關系嗎？”

思炫沒有回答，抓了抓那雜亂不堪的頭發，接著又問：“當時你和李晗重返這里，在李晗把門踹開前，你們還有再次確認房門是否反鎖嗎？”

“有！”

“是誰確認？”

“是夫人，她扭動門把手，但門確實無法開啟?！?/p>

思炫斜眉一蹙，向黃梅瞥了一眼：“你沒確認嗎？”

“沒有。但肯定是反鎖的呀，因為我第一次到臥房的時候已經確認過了?！?/p>

思炫低低地“嗯”了一聲：“沒問題了，你走吧。”

三人打開房門，走出臥房，只見李晗已經離開，只有馬嘉熙一個人在門外等候。

“怎么樣？”馬嘉熙見三人出來，亟不可待地問道。

夏尋語點了點頭：“已經問完了?！?/p>

黃梅接著說：“姑爺，還有別的事嗎？”

“沒事了，你先去忙吧。”馬嘉熙說。

第六章、孫美

黃梅離開后，馬嘉熙向夏尋語問道：“夏小姐，密室之謎已經解開了嗎？”

“這個……”夏尋語向思炫看了一眼，見他沒有說話，一臉呆滯地望著前方的空氣，只好說道，“暫時還沒解開。對了，我們可以嘗試先把兇手揪出來，只要兇手的身份確定了，密室問題或許就能迎刃而解了?！?/p>

“要怎么確定兇手的身份呢？”馬嘉熙又問。

“從動機下手吧?！毕膶ふZ舔了舔嘴唇，問道，“馬先生，案發當天，在孫梓聲被殺前，他有跟誰發生過矛盾嗎？”

“這個……”馬嘉熙欲言又止。

夏尋語皺了皺眉：“你直說吧。”

馬嘉熙吸了口氣：“那天早上，岳父跟我老婆孫美吵過。”

“咦？”夏尋語兩眼一亮，“詳細情況是怎樣的？”

“阿美性格急躁，經常跟岳父吵架。那天早上，大家在飯廳吃早餐，岳父則在大廳和卓卓玩兒。唔，卓卓是岳父的孫子。我吃完早餐，正準備和孫源大哥一起回公司，經過大廳的時候，卻聽到岳父跟阿美在吵架。

“岳父說：‘我真不明白你為什么一直不肯生孩子，現在我只能再活幾個月了，我這輩子都沒有外孫了！’阿美說：‘生不生孩子是我的自由呀，你干嗎老要逼我生孩子？’他倆就這樣吵起來，越吵越激烈。后來我把阿美拉開了，晗姨則把岳父帶回房間。

“但阿美決不會因為這種事就殺死自己的爸爸??！阿美雖然是個急性子，經常發脾氣，但殺人這種事，她是絕對不會去干的呀！”

馬嘉熙說著說著又激動起來。夏尋語等他稍微冷靜下來以后才問道：“你的老婆現在在家嗎？”

馬嘉熙點了點頭：“她自己在淘寶開了一家精品店，每天都在家工作，現在應該在房間吧?！?/p>

思炫淡淡地說：“去找她聊聊?！?/p>

于是馬嘉熙把思炫和夏尋語帶到自己的臥房，找到孫美。孫美比馬嘉熙小一兩歲，留著短發，給人一種干練清爽的感覺。此刻她坐在電腦前，似乎正在跟淘寶買家溝通。

“阿美……”馬嘉熙叫了一聲。

孫美回過頭，看到思炫和夏尋語，向馬嘉熙問道：“這兩個是誰?。俊?/p>

“是我請回來調查爸被殺一事的偵探?！?/p>

“什么呀？”孫美皺眉道，“大嫂和她的同僚們不是正在調查嗎？”

兩人正在交談，只見思炫不緊不慢地走到孫美跟前，緊緊地盯著她的臉，突然冒出一句：“孫美，案發當天，你進入過你父親孫梓聲的房間?！?/p>

孫美輕呼一聲：“你怎么知道？?。俊痹挍]說完，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捂住嘴巴。

馬嘉熙又驚又奇：“?。窟@是真的？阿美，當時你進入過爸的房間？為什么你沒跟我說過這件事啊？”

“我……我……”孫美有些不知所措。

夏尋語問道：“思炫，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件事？”

思炫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不慌不忙地分析起來：“一般來說，兇手煞費苦心地制造一個密室，只有兩個理由：偽裝自殺，或者嫁禍他人。而當前的這宗案子，顯然不是為了偽裝自殺，因為死者是被捂死的。所以，這個密室的作用是為了嫁禍他人。只要把要嫁禍的人和死者孫梓聲一起放在密室里，就能起到嫁禍的效果。問題是，要嫁禍給誰呢？當天早上跟孫梓聲吵過架、因此具備殺人動機的孫美，顯然是一個比較合適的人選?！?/p>

孫美倒也爽快，見思炫已推斷到這個階段，索性把剩下的事也和盤托出：“那天下午，我在房間上網，大概四點左右，我收到爸爸用手機發來的短信，內容是：‘現在到我房間來一下?！谑俏襾淼桨职值姆块g，剛走進去，后腦一陣疼痛，接著就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從地上爬起，四處張望，只見爸爸就躺在床上。我迷迷糊糊地走到床前，竟然發現爸爸臉色蒼白，一動也不動，好像暈了過去。霎時間我明白了：我進房后，被人重擊頭部而暈倒。而那個襲擊我的人，也是襲擊爸爸、使他昏迷的兇手！

“我馬上走出房間，想要叫人來幫忙，忽然看見遠處有兩個人正匆匆地朝我所在的方向走來，定睛一看，原來是晗姨和梅姐。我怕她們發現昏迷的爸爸后，會認為是我對爸爸下手——我跟晗姨的關系向來不太好，所以連忙關上房門，并且在附近躲了起來。

“接下來，晗姨和梅姐果然來到爸爸的臥房前。晗姨說：‘插銷真的插上了，怎么回事呢？’接著一邊拍門一邊叫：‘老爺！老爺！你在里面嗎？沒事吧？’爸爸沒有回答。最后，晗姨一腳把房門踹開了。

“沒想到，原來爸爸并非暈了過去，而是死了！后來叔叔和阿康來了，救護人員也來了，于是我也找了個機會走出來。再接下來，大哥和大嫂回來了，警察也來了，爸爸的房間被警察封鎖了?！?/p>

馬嘉熙忍不住問道：“為什么當時你不把你曾經到過爸的房間這件事告訴警察啊？”

“白癡！”孫美罵道，“說出來，警察一定會懷疑我是殺死爸的兇手啊！你想你老婆被警察抓走嗎？”

夏尋語想了想，向孫美問道：“馬太太，你離開房間前，房門是開著的，還是關上的？”

“關上的。”

“有插上插銷嗎？”

“沒有?！?/p>

夏尋語又問：“那你從房間出來后，只是把房門關上，但并沒有把插銷插上吧？”

“當然?。　睂O美說道，“插銷在房門內側，當時我已經在房外，怎樣把插銷插上呀？”

“那你不奇怪李晗來到房門前的時候為什么會說‘插銷真的插上了’嗎？”夏尋語反問。

孫美搔了搔腦袋：“對哦，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房門明明沒有上鎖，為什么晗姨會打不開房門呢？”

夏尋語嘆了口氣，淡淡地說：“如果你早些把這件事說出來，警方就能揪出兇手了。”

馬嘉熙“啊”的一聲：“夏小姐，難道，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夏尋語點了點頭，向思炫望了一眼，說道：“思炫，借用一下你的話：一切是顯而易見的，毫無懸念。這種程度的詭計，就不用你出手了，我自己就能搞定?！?/p>

思炫正在研究孫美放在電腦旁邊的一盒新款水果糖，瞧也沒瞧夏尋語一眼，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第七章、破解

夏尋語清了清嗓子，展開推理。

“孫美離開臥房的時候，房門只是被關上了，但房門內側的插銷并沒有插上，為什么接下來李晗來到房門前的時候卻說插銷插上了。因為，李晗在撒謊！她為什么要撒謊？因為，她就是殺死孫梓聲的兇手！

“當天的情況大概是這樣的：李晗到孫梓聲的臥房，用枕頭捂死了孫梓聲，其后想要制造一個密室，把殺人的罪行嫁禍給別人。嫁禍給誰好呢？當天早上跟孫梓聲吵過架的孫美是比較合適的人選——孫梓聲跟孫美吵架的時候李晗也在場。

“于是，李晗用孫梓聲的手機發短信給孫美，內容是：‘現在到我房間來一下?！瘜O美走進孫梓聲的臥房后，躲在門后的李晗用鈍器重擊她的后腦，使她昏迷。

“現在，李晗要開始制造密室了。她先把房門上的插銷插上，讓房間處于反鎖狀態，接著打電話給黃梅，叫她到孫梓聲的臥房取手袋。她在電話里跟黃梅說：‘我現在在游泳池?！鋵嵁敃r她根本不在游泳池，而在孫梓聲的臥房里。此時和她一起在這個反鎖的臥房里的，還有孫梓聲的尸體，以及昏迷的孫美。

“接下來，黃梅來到臥房，發現插銷被插上了，房門無法打開，于是打電話給李晗。李晗故意讓自己的電話處于通話中的狀態。黃梅無法打電話通知李晗房門被反鎖這件事，只好親自到游泳池走一趟。

“與此同時，在黃梅確認了臥房的插銷被插上后，房內的李晗立即用早就準備好的螺絲刀，快速把固定插銷孔的四顆螺絲全部松出，并把插銷孔和螺絲都扔在地上。

“黃梅離開臥房后，經過別墅的大廳，從大門走出別墅，經過花園，來到游泳池。而在黃梅離開臥房沒多久，李晗也走出臥房，把房門關上。當然，此時在房外的她，是無法把房門內側的插銷插上的。

“緊接著，李晗從后門離開別墅，繞過假山，并且比黃梅快一步抵達游泳池。雖然兩條路的長度差不多，且黃梅比李晗早一些出發，但由于李晗是跑過去的，所以比黃梅快。

“因為李晗曾在電話里說過‘我現在在游泳池’這句話，所以黃梅在游泳池看到李晗后，就會先入為主地認為，她確實一直在游泳池。

“然后呢，李晗和黃梅重返孫梓聲的臥房。但李晗在扭動門把手的時候，假裝無法開門，還說：‘插銷真的插上了。’由于黃梅第一次到臥房的時候已經確認過，所以便再一次先入為主地認為：插銷確實是插上的。她并沒有意識到，她先后兩次來到臥房前，房門的狀態是不同的。最后，李晗把根本沒有插上插銷的房門踹開。

“這個密室詭計，李晗幾次利用了黃梅的心理盲點，讓她成為‘密室確實存在’的證人。”

馬嘉熙聽到這里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個周密的計劃呀！”

孫美也說：“原來晗姨可不是個只會看韓劇、打麻將的無知婦女，還真讓人刮目相看呀！”

夏尋語接著說道：“李晗本來的計劃是，踹開房門后，‘密室’里只有孫梓聲的尸體和昏迷的孫美。因為破門前房間是‘反鎖’的，這只有房內的人才能辦到，所以最后警方會認為殺人兇手只可能是房內的孫美。

“沒想到，陰差陽錯地，在黃梅和李晗先后離開臥房后，孫美竟然很快就醒了過來，也離開了臥房，還把房門關上了。于是，李晗踹開房門后，‘密室’內只有孫梓聲的尸體，李晗的嫁禍計劃失敗了，不可思議的密室事件也因此出現。”

“原來如此??！”馬嘉熙恍然大悟。

孫美則咬牙道：“那惡毒女人，竟然想嫁禍我？走！咱們找她算賬去！”

第八章、百草枯

思炫、夏尋語、馬嘉熙和孫美四人在別墅的大廳找到正在看電視的李晗。

“李晗！”孫美一見到李晗就嚷道，“原來爸是你殺死的！還想嫁禍我？你這個賤人！”

李晗微微一怔，顫聲道：“你、你說什么？”

馬嘉熙嘆了口氣：“晗姨，你制造密室的手法我們已經知道了。其實在你和梅姐來到爸的臥房前的時候，房門內側的插銷并沒有插上，對吧？你利用梅姐制造了一個密室，本來是打算嫁禍阿美的，對吧？”

李晗呆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苦笑道：“嘉熙啊，看來你請回來的偵探還真有兩下子呀?！?/p>

李晗認罪了。夏尋語問她為什么要殺死只能再活幾個月的孫梓聲。李晗的回答讓眾人唏噓不已：“只是想要盡快得到遺產而已?！?/p>

“晗姨，”馬嘉熙吸了口氣，說道，“你去自首吧。”

“嗯，”李晗點了點頭，“你們陪我一起到公安局去，好嗎？”

眾人同意。然而當五人走到別墅大門的時候，李晗卻說：“等一下，我今天忘了吃降壓藥了，我先回房間吃藥，順便把藥帶上?！彼加懈哐獕海刻於家运?。

孫美冷冷地說：“我們和你一起去。”

來到房間，李晗進房吃藥，思炫、夏尋語、馬嘉熙和孫美四人在門外等候。只見李晗把一顆藥丸放進嘴中，接著拿起桌子上的一個保溫瓶，喝了一大口水。忽然“砰”的一下，竟見李晗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來。四人吃了一驚，進房一看，只見李晗兩眼流淚，結膜充血，緊接著嘴角還開始潰爛。

“晗姨！你怎么啦？”馬嘉熙急道。

思炫朝她看了一眼，冷冷地說：“夏尋語，打120，告訴他們這里有人口服百草枯中毒了?！?/p>

馬嘉熙“咦”的一聲：“百草枯？那是啥？”

百草枯是一種滅生性除草劑，對人體毒性極大，而且沒有特效藥。但此時思炫并沒有跟他解釋，只是說：“你去拿一些肥皂水來，讓她喝下?！?/p>

“好！”馬嘉熙跑著離開了房間。

孫美則問道：“為什么要喝肥皂水？”

“一來可以引吐，二來可以促進百草枯失活?！彼检乓荒槾魷卮鸬?。

不一會馬嘉熙拿著肥皂水回來了。和他一起前來的還有李晗的兒子孫康、用人黃梅，以及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

“媽！你怎么啦？”孫康見母親中毒，驚慌失措。

思炫則一手拿過肥皂水，灌進李晗嘴中，不一會，李晗吐了一大口。

十分鐘后，救護車到達，救護人員把李晗抬上救護車，送往醫院救治。孫康跟車陪同。

第九章、投毒

現在，房間里只剩下思炫、夏尋語、馬嘉熙、孫美、黃梅和那個中年男子六個人。

思炫檢查了一下李晗中毒前喝水的保溫瓶，淡淡地道：“這個保溫瓶里被倒進了大劑量的百草枯水劑，李晗的攝入量較大，屬于暴發中毒，生存率很低?！?/p>

夏尋語秀眉一皺：“難道……是畏罪自殺？”

那個中年男子問道：“什么畏罪自殺？還有，請問你們兩位是誰？”

馬嘉熙嘆了口氣：“叔叔，這兩位是我請回來調查爸被殺一事的偵探，根據他們的推斷，殺死爸的兇手是晗姨，唔，晗姨剛才也已經認罪了，唉?！?/p>

“??？”中年男子輕呼，“竟然有這樣的事？”

馬嘉熙接著指了指中年男子，向思炫和夏尋語介紹道：“慕容先生，夏小姐，這位是我的叔叔?！?/p>

中年男子“嗯”的一聲：“你們好，我叫孫梓濤?！?/p>

原來這個中年男子正是兩周前被殺的孫梓聲的胞弟孫梓濤，他是孫行者珠寶金行有限公司的股東之一。

夏尋語向孫梓濤點頭打招呼。而思炫則瞧也沒瞧他一眼，走到黃梅跟前，問道：“李晗平時就用這個保溫瓶喝水？”

黃梅點了點頭：“是的?！?/p>

思炫又問：“你們家里有百草枯水劑？”

黃梅答道：“因為花園有很多雜草，所以我不久前買回來兩瓶百草枯，用來除草?！?/p>

“那兩瓶百草枯水劑放在哪里？”

“花園旁邊的雜物室里。”

“雜物室有上鎖嗎？”

“有呀。”

“鑰匙呢？”

“放在我的房間里。”

思炫和黃梅的問答進行到這里時，夏尋語插話道：“情況應該是這樣的：李晗發現自己的罪行敗露后，到梅姐的房間取走雜物室的鑰匙，再到雜物室取百草枯水劑，倒進自己的保溫瓶里，服毒自殺。”

“不是，”思炫冷冷地說，“剛才我們到大廳找李晗前，她還不知道我們找她的目的，所以她不會在此之前往自己的保溫瓶投毒。而當馬嘉熙告訴她我們已經破解了她的密室手法后，直到她喝下百草枯前，她一直在我們的監視之下，根本沒有機會到雜物室取百草枯?！?/p>

夏尋語“咦”的一聲：“思炫，那你的意思是……”

思炫微微地吸了口氣：“李晗是被謀殺的！在李晗回房間前，別墅里的某個人偷偷潛入黃梅的房間，取走雜物室的鑰匙，再到雜物室取走百草枯，最后潛入李晗的房間，往她喝水的保溫瓶里投放了大劑量的百草枯?！?/p>

“別墅里的某個人？”孫梓濤皺了皺眉，微微地顫聲道，“就是說兇手是孫家的人？怎么會呢？”

孫美“哼”了一聲：“為什么不會？在此之前，我也沒想過晗姨會殺人，但事實上，爸就是被她殺死的！”

孫梓濤輕輕地嘆了口氣，對黃梅道：“梅姐，報警吧，讓警察來處理?！?/p>

與此同時，思炫已經在撥打和自己一起到彌月鎮參加于神和凌素希的婚禮、后來和彌月鎮的警察一起調查案件的刑警好友霍奇俠的電話。

“霍奇俠，你已經離開彌月鎮了嗎？”電話接通后，思炫直截了當地問道。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霍奇俠的聲音：“還沒呢，現在還在彌月鎮分局。唉，發生大事了。昨晚，凌曉志被押送到M市公安局的途中，有人襲擊警車，凌曉志被救走了，而車上的四名警察全部都遇害了?！?/p>

思炫斜眉一皺，冷然道：“鬼筑？”

霍奇俠“嗯”的一聲：“應該是吧。對了，現場每個警察的尸體上都放著一張撲克牌，全部都是黑桃3?！?/p>

“黑桃3？”思炫咬了咬手指，“劫車的人應該是鬼筑的黑桃會。”

與此同時，思炫想起了數個月前跟自己交過手的鬼筑黑桃會中外號“黑桃3”的成員炎小飄。那可是一個連大名鼎鼎的犯罪天才司徒門一也差點命喪她手的奇女子（參看《末日前的審判》）。

“你說什么？”霍奇俠一時之間沒有聽清楚思炫的話，“什么會？”

思炫卻不再重復，新開話題：“彌月鎮又發生案件了，我在現場，這里的人剛報警，彌月鎮的警察應該馬上就要過來了，你也跟他們一起過來吧，見面再談。”

沒等霍奇俠答話，思炫便掛掉了電話。

在思炫和霍奇俠通話的過程中，夏尋語跟馬嘉熙卻在討論李晗的保溫瓶被投毒一事。

“投毒的人為什么要致晗姨死地呢？”馬嘉熙搔了搔腦袋。

“會不會是某個人聽到了我們剛才在孫美房間時的討論，知道了原來殺死孫梓聲的兇手是李晗，所以投毒為孫梓聲報仇？”夏尋語推測道。

“為岳父報仇？會是誰呢？”馬嘉熙喃喃自語，與此同時，不由自主地先后向在場的孫美、黃梅和孫梓濤掃了一眼。

第十章、孫源夫婦

十多分鐘后，M市公安局彌月鎮分局的刑警來到孫家，同行的還有來自L市刑警支隊的霍奇俠。在眾刑警中，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警一進門就問道：“晗姨現在怎樣了？”

思炫朝那女警看了一眼，他記得昨晚自己在彩虹旅館的107房還原倒讀《記夢》連續殺人事件真相的時候，這個女警也在場。此刻聽她說話，思炫立即猜到她的身份——孫梓聲的兒媳張雪瑩。

思炫的猜測是正確的，只聽馬嘉熙說道：“嫂子，晗姨中毒了，現在被送到醫院了。根據慕容先生的判斷，晗姨口服了一種叫百草枯的毒藥?！?/p>

“慕容先生？”張雪瑩雙眉一蹙，突然發現站在人群中的思炫，訝然道，“??？慕容先生，你怎么會在這里？”

思炫尚未回答——或許他根本沒想過要回答，馬嘉熙說道：“是我請他來的，我想請他幫忙調查爸被殺的事。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爸的事還沒完全解決，晗姨又……唉！”

而這時候，霍奇俠也走到思炫身邊，悄聲問道：“慕容，現在是什么情況？”

思炫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說：“你去調查一下中毒者李晗的財務狀況，現在就去?！?/p>

他話音剛落，又有一個三十來歲、雙目炯炯的男子走進來。他向廳上的人掃了一眼，接著走到張雪瑩跟前，問道：“晗姨呢？沒事吧？怎么你們都來了？”

張雪瑩搖了搖頭：“我們也剛到，具體情況還不清楚?！?/p>

夏尋語向馬嘉熙問道：“這個男人是誰呀？”

“他就是我的大舅子?！瘪R嘉熙答道。

原來這個男子便是孫梓聲的大兒子、張雪瑩的丈夫、孫行者珠寶金行有限公司的現任首席執行官——孫源。

思炫聽到馬嘉熙的話，走到孫源和張雪瑩跟前，冷冷地說：“你們兩個進來，我要問你們一些問題。”

孫源朝思炫瞥了一眼，不屑道：“你是誰啊？”接著問張雪瑩：“你同事？”

張雪瑩沒有回答，只是說：“阿源，聽他的吧。”

“憑什么呀？”孫源一臉傲然，“不就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嗎？”

張雪瑩吸了口氣：“這兩天發生在彌月鎮的連環殺人案，就是這位慕容先生獨自偵破的?！?/p>

“咦？”孫源皺了皺眉，“他？”

“總之，先聽聽慕容先生說什么吧。”見識過思炫的推理能力的張雪瑩對思炫頗為尊敬。

最后，思炫、夏尋語、張雪瑩，以及有些不情愿的孫源，四人走進了一間客房。夏尋語剛把房門關上，思炫便向孫源和張雪瑩問道：“從你們的角度說說兩周前孫梓聲被殺后發生的事?！?/p>

張雪瑩想了想：“那天下午，我和我先生都在奇樂幼兒園，忽然我先生收到梅姐的電話，說爸出事了，于是我倆立即趕回家?！?/p>

“當時你們兩個同時在幼兒園？”思炫問。

張雪瑩點了點頭：“是呀，我們的兒子在那兒上學?！?/p>

思炫舔了舔左手的大拇指，淡淡地說：“你們兩個同時到幼兒園接兒子放學？黃梅給孫源打電話的時間，應該是下午四點多，當時你們都應該還沒下班吧？為什么你們會同時出現在幼兒園里？”

孫源朝思炫瞥了一下，冷冷地說：“發現疑點的能力還算不錯。是這樣的，那天下午，我在公司開會，大概在三點左右，奇樂幼兒園的老師忽然打電話給我說：‘你的兒子孫卓卓自己跑到游泳池玩耍，掉了下去，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你快到幼兒園來一趟吧。’霎時間我兩眼一黑，差點暈了過去，幸好當時和我一起開會的嘉熙扶了我一把。

“回過神來后，嘉熙問我發生了什么事。我轉述了老師的話，接著一邊叫他幫我打電話通知我老婆，一邊跑出了會議室，開車前往幼兒園。

“接下來，我和我老婆先后來到幼兒園，才發現原來是幼兒園的老師弄錯了，被淹死的小孩不是我們的兒子，而是另一個和我們兒子同名同姓的孩子。

“我和我老婆驚魂未定，后來也沒有離開幼兒園，留下來陪兒子上課，直到收到梅姐的電話，我們三個才回到家中。”

夏尋語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呀。那天你們孫家發生的事還真多呀，小孫子算是‘逃過一劫’，但爺爺卻沒有那么幸運了?！?/p>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拍門聲。夏尋語開門一看，原來是馬嘉熙。

夏尋語見他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問道：“馬先生，怎么啦？”

馬嘉熙定了定神，喘著氣道：“阿康剛才打電話給我……說晗姨不行了……”

思炫扭動了一下脖子，不緊不慢地說：“到醫院去看看。”

第十一章、孫康

當下思炫、夏尋語、馬嘉熙、孫美以及在場的數名刑警一同前往醫院，而孫梓濤、孫源、張雪瑩和黃梅則留在家中接受張雪瑩的同僚們的詢問。

來到醫院后，思炫等人找到孫康。孫康抱著馬嘉熙痛哭：“姐夫，媽死了……嗚嗚……醫生說她多個臟器衰竭……嗚嗚……我怎么辦??？姐夫……”

好一會，孫康的情緒才穩定下來。這時候，思炫收到了霍奇俠的來電：“慕容，我查到了，李晗最近半年沒有任何財務危機。”

思炫“哦”的一聲，說道：“幫我調查另一件事，調查內容我待會發短信告訴你?！?/p>

沒等霍奇俠答話，他已掛掉了電話，接著對夏尋語說：“李晗不是殺死孫梓聲的兇手。”

“什么？”夏尋語吃了一驚。馬嘉熙和孫美聞言也目瞪口呆。孫康則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思炫咬了咬手指，說道：“李晗中毒前曾說，殺死孫梓聲是為了盡快得到遺產。但霍奇俠已經查過李晗的財務狀況，李晗根本不缺錢。她要得到遺產，只要再等幾個月，等孫梓聲癌癥去世，就可以了，為什么要急著殺人呢？這不符合邏輯。所以，李晗沒有動機，兇手另有其人?！?/p>

“但是，”夏尋語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如果孫梓聲不是她殺死的，她為什么要制造一個密室，試圖嫁禍孫美？”

“其實……其實……”孫康突然低聲說了兩個“其實”，卻沒有接下去。

“別吞吞吐吐了，有什么就直說吧！”孫美斥道。

孫康深深地吸了口氣，怯生生地說道：“爸爸生前安排我到他的公司工作，說下個月就得去，其實我根本不想去，我想專心繪畫，將來成為一名畫家。我想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要去對爸爸表明我的意愿。

“在爸爸出事那天下午，大概三點多吧，我來到爸爸的臥房，輕輕推開門，看到爸爸正在午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但我還是走進房間，站在門前小聲說道：‘爸，其實我不想到你的公司工作，我對做生意不感興趣，我想專心繪畫，請你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好嗎？’說完我就走了。”

夏尋語問道：“那孫梓聲當時有回答你嗎？”

孫康搖了搖頭：“沒有，他可能睡著了?！?/p>

思炫冷然道：“不是睡著了，當時他已經死了。”

馬嘉熙駭然：“什么？岳父當時就……就已經被殺了？”

思炫用毫無起伏的音調說道：“我的推測是這樣的：在孫康進入臥房前，真正的兇手已經潛入臥房，用枕頭把孫梓聲捂死，并且帶走了這個殺人兇器。其后，孫康來到臥房，對著孫梓聲的尸體說出了自己的意愿。

“孫康離開臥房的時候，剛好被李晗看到。于是李晗走進臥房，想要問問孫梓聲，孫康找他有什么事，卻發現孫梓聲死了。李晗以為殺死孫梓聲的人是剛才離開臥房的孫康。她非常溺愛兒子，不希望兒子被捕，所以決定找一個人幫兒子頂罪。她所挑選的代罪羔羊，就是當天早上跟孫梓聲吵過架的孫美。接下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思炫的推測讓眾人大大出乎意料，但細想之下卻又合情合理。

良久，夏尋語才回過神來：“這么說，李晗制造密室嫁禍孫美，并非為了幫自己脫罪，只是為了幫自己誤以為是兇手的孫康找一個代罪羔羊？也就是說，李晗根本不是殺死孫梓聲的兇手！”

她稍微思索了一下，接著又說：“這樣一來，剛才投毒殺死李晗的人，很有可能和當天殺死孫梓聲的兇手是同一個人！這個兇手害怕李晗如果接受警方的審訊，很快就會錯漏百出，讓警方知道她根本不是殺死孫梓聲的兇手，從而繼續深入調查此案，揪出真正的兇手。所以兇手要在李晗親口認罪后，在她到公安局自首前，下毒殺人滅口，讓警方認為殺死孫梓聲的兇手就是李晗，就此結案?！?/p>

思炫點了點頭：“是的，而這個兇手，很有可能就是孫家中的某個人?！?/p>

馬嘉熙咽了口唾沫：“這個殘忍的兇手，竟然是個和我朝夕相處的人？太恐怖了！老婆，你認為是誰？”

孫美想了想：“不會是梅姐吧？唉，我也不知道?！?/p>

最后夏尋語說道：“我們回孫家去吧，我一定要把這個冷酷兇殘的殺人魔揪出來！”

第十二章、夜語

于是眾人返回孫家，此時刑警們已經離開。接下來，夏尋語在孫家各處調查了一整個下午，卻沒有絲毫收獲。

傍晚時分，黃梅到幼兒園把孫源和張雪瑩那四歲大的兒子孫卓卓接回家。此時孫家除了思炫和夏尋語外，還有孫梓濤、孫源、張雪瑩、孫卓卓、馬嘉熙、孫美、孫康和黃梅，共八個人。

兩周前殺死孫梓聲以及今天上午投毒殺死李晗的兇手，真的就在這八個人當中嗎？

眾人吃過晚飯后，夏尋語對馬嘉熙說今晚她和思炫將留在別墅里過夜。于是馬嘉熙把他倆帶到客房休息。

深夜十一點多，思炫溜出客房，在別墅里四處游逛，經過某個房間，只見房門半掩，微弱的燈光從房內射出來。思炫走到房門前，探頭一看，只見房內有兩個人——用人黃梅和孫卓卓?？磥砥綍r孫卓卓晚上睡覺是由黃梅照看的。

此時孫卓卓已經在床上睡著了，而黃梅則坐在書桌前，在臺燈那昏暗的燈光下，正在翻看著相簿。

思炫輕輕地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到黃梅身后，忽聽黃梅幽幽地嘆了口氣。思炫朝那相簿瞥了一眼，相簿中的照片竟大部分是兩周前被殺的孫家主人孫梓聲的獨照。

“說說孫梓聲患病后的一些你所印象深刻的事吧。”寂靜之中，思炫冷不防說道。

黃梅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她猛然回頭，顫聲道：“你……你……偵探先生，你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思炫沒有回答，回頭向正在熟睡的孫卓卓看了一眼，又問：“孫梓聲十分寵愛孫子孫卓卓，對吧？”

黃梅定了定神：“是的，老爺患病后，幾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卓卓身上了。每天下午我把卓卓從幼兒園接回來后，他就帶卓卓到花園玩兒，教他讀唐詩，教他識字，跟他講故事。老爺不止一次這樣跟我說：‘阿源、阿美和阿康都長大了，我對他們也沒什么牽掛了，我惟一的遺憾，就是不能看著卓卓長大。’”

思炫咬了咬手指，又問道：“那你和孫梓聲，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產生感情的？”

黃梅吃了一驚：“你、你都知道了？”

思炫淡淡地說：“本來只是推測，此結論的準確率為63%，現在準確率上升到98%。”

黃梅嘆了口氣，說道：“從幾年前開始，夫人經常到外面打麻將，逐漸冷落老爺。而我在照顧老爺起居飲食的過程中，跟他產生了感情。不過用老爺的話說，我們是發乎情而止乎禮，只是一起散散步，談談心。而孫家的人，也一直沒有發現老爺和我的這種微妙的關系?！?/p>

“你以為真的沒人發現嗎？”思炫冷冷地說，“有人發現了。”

黃梅微微一驚：“是誰？”

思炫指了指書桌后方墻壁上的一個插座：“你不覺得那個插座右下角的英文品牌名中那兩個O有些奇怪嗎？其實那是一個針孔攝像頭，其中一個O就是攝像頭，而另一個O則是麥克風。攝像頭的位置正好對著大床。孫家里某個人懷疑你跟孫梓聲偷情，所以在你的房間安裝了針孔攝像頭，想要拍下你和孫梓聲的不軌行為?！?/p>

黃梅聽得汗水涔涔而下：“也就是說我每天的舉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太可怕了！這個人到底是誰？”

“明天我給你答案。”思炫淡淡地說。

黃梅點了點頭，接著又問：“大偵探，殺死老爺的人，真的是夫人嗎？”

這一回，思炫沒有再回答，他轉過身子，徑自走出了房間。

第十三章、溺死

次日清晨，夏尋語悠悠醒來，梳洗以后，離開客房，來到大廳，只見孫梓濤和孫康坐在沙發上，其中孫梓濤在閉目養神，孫康則在怔怔出神。她轉頭一看，思炫也在大廳，蹲在角落，正在玩NDSi。

“梅姨姨，媽媽呢？”忽然孫卓卓那稚嫩的聲音傳來。夏尋語回頭一看，原來黃梅帶著孫卓卓來到了大廳。

“可能還沒起床，我帶你去幼兒園吧?！秉S梅答道。

孫卓卓哭鬧道：“不，我要媽媽帶我去?！?/p>

孫梓濤睜開眼睛，問道：“梅姐，怎么啦？”

黃梅說道：“平時都是大少爺或少夫人帶卓卓到幼兒園的，但今天已經七點半了，他們還沒出來?！彼傅摹按笊贍敗焙汀吧俜蛉恕?，自然就是孫源和張雪瑩了。

與此同時，馬嘉熙和孫美也來到大廳，聽到了黃梅的話。馬嘉熙皺了皺眉，問道：“那你有到他們的房間叫他們起床嗎？”

“我去過了，”黃梅說道，“但我敲門叫喚，房內卻沒有人回答，我嘗試開門，門卻只能打開一道空隙，門后好像被什么堵著似的?！?/p>

夏尋語“咦”的一聲，對思炫說：“好像有些不對勁呀。”

思炫點了點頭：“去看看?！?/p>

于是眾人來到孫源和張雪瑩的臥房前。思炫扭動門把手，房門打開了，但正如黃梅所說，只能打開一道兩厘米左右的空隙，門后似乎被什么重物堵著。

最后思炫、孫梓濤、馬嘉熙和孫康四個男人合力，才勉強把房門推開。眾人進房一看，原來堵著房門的是一張茶幾及放在茶幾上的一個盛滿了水的魚缸，魚缸里的水滿得幾乎要溢出來了。此外，魚缸里還有四個小滾輪，看上去像是從魚缸下的那張茶幾的四條腿上拆下來的。

此刻孫源和張雪瑩都不在臥室里。思炫稍微思索了半秒，徑自走到臥房的洗手間前，探頭一看，果然有所發現——張雪瑩泡在放滿了水的浴缸里。

“黃梅，帶孫卓卓出去；馬嘉熙，過來幫忙?！?/p>

思炫淡淡地說。雖然他的音調不高，但話語中卻包含著一種讓人無法反抗的力量。黃梅“嗯”的一聲，帶著孫卓卓離房。而馬嘉熙則走到思炫身旁，突然看到泡在浴缸里的張雪瑩，失聲驚呼：“啊？大嫂！”

夏尋語、孫梓濤、孫美和孫康知道事情不妙，也不約而同地走到洗手間前，看到洗手間里的情景，瞠目結舌。

與此同時，思炫發現洗手間的地面上有一張照片。他撿起來一看，那是一張用可以馬上在相紙上顯現拍攝影像的拍立得相機所拍的照片，照片中竟見孫源坐在一把輪椅上，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輪椅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泥地，可見這張照片應該是在室外拍的，但無法判斷具體地點。

思炫先把照片塞進自己的口袋里，接著和馬嘉熙合力把張雪瑩從浴缸里抱起來，抬到臥室，讓其平躺于床上。思炫探了探張雪瑩的呼吸，又摸了摸她的心臟，冷然道：“已經死了?！?/p>

眾人駭然失色。思炫接著一邊檢查張雪瑩的尸體一邊說道：“她的眼結膜充血，眼結膜下有散在出血點形成，顏面腫脹，頸部靜脈怒張，且尸斑的顏色比較淡，故死因應為溺死。她身體上的尸斑呈片狀分布，且尸僵大部分出現，推測死亡時間為三到四個小時之前?！?/p>

夏尋語看了看手表，補充道：“也就是說，張雪瑩被殺的時間是今天凌晨三點半到四點半?！?/p>

“是誰？”馬嘉熙顫聲問，“是誰殺死了嫂子??？難道就是殺死爸和晗姨的兇手？”

夏尋語搖了搖頭：“不一定是謀殺，張雪瑩有可能是自殺的。”

孫梓濤不解地問道：“自殺？怎么說？”

夏尋語指了指房門后的茶幾及茶幾上的魚缸，有條不紊地分析起來。

第十四章、魚缸

“這張茶幾的四條腿本來是安裝了萬向滾輪的，茶幾可以移動，但現在，四個滾輪都被拆下來了，被扔在魚缸里。在這種情況下，這張放著魚缸的茶幾，是怎樣被放到房門前方、把房門給堵著的呢？

“有三種方法：第一，先找來一根繩子，繞過茶幾的四條腿，再把繩子通過房門和地面的空隙拉到房外——我剛才發現了門下有一道半厘米左右的空隙，然后人走出房間，關上房門，拉動繩子，把茶幾和魚缸拉到門前，堵著房門，其后把繩子拉走。但這樣的話，最后還要做一件事：在房外把茶幾四條腿上的滾輪拆掉，再扔進魚缸里。在房外顯然是無法辦到這件事的，所以這個方法不可行。

“第二種方法，先在房內把茶幾四條腿上的滾輪拆掉，扔進魚缸里，然后用繩子繞過茶幾的腿，最后到房外，關上房門，拉動繩子，把茶幾和魚缸拉過來。但這種方法的可行性也不高，因為魚缸里的水實在太重了——剛才思炫他們要四個人合力才能把茶幾推開，一個人根本拉不動茶幾。所以，除非是有四個人同時在房外拉動繩子，否則這種方法也不可行。

“最后一種方法，先利用滾輪把放著魚缸的茶幾推到門前，堵著房門，再把滾輪拆掉，扔進魚缸里。這種方法是可行的，但能這樣做的人，在我們剛才推開房門前，肯定還在房間里。因為房間安裝了防盜網，大門是進出房間的惟一通道，房門被堵住后，房內的人根本無法離開。

“事實上，我們進房后，房內除了張雪瑩的尸體外，根本沒有任何人。所以，用茶幾和魚缸把房門堵住的人，就是張雪瑩。張雪瑩是自殺的！”

夏尋語的推理環環緊扣，眾人連連點頭。

“可是，雪瑩為什么要自殺呢？”孫梓濤提出了疑問。

他話音剛落，孫卓卓忽然呼喊著跑進房間：“媽媽，帶我去幼兒園，媽媽！”

孫梓濤怕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張雪瑩的尸體，連忙把他抱起來，帶著他離開了房間。

“老公，要不要報警??？”孫美問馬嘉熙。

“當然要??！”馬嘉熙毫不猶豫地說，“你不是有嫂子的一個同事的電話嗎？打電話給她吧！”

“好！”

在孫美報警的同時，夏尋語繼續搜查房間，發現書桌上放著一份張雪瑩關于“倒讀《記夢》連續殺人案件”的工作匯報，完成日期是2013年3月4日，即昨天。

而思炫在洗手間搜查了一番后，也開始對臥室展開調查，此時發現書桌上的電腦是打開的，在桌面上有一個被命名為“張雪瑩絕筆”的文本文檔。思炫點擊鼠標，打開了那個文檔，只見文檔中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我實在無法容忍阿源的背叛，于是殺死了他，并且棄尸于菜園。

作為一名警察，我知法犯法，必須接受制裁；而作為一名妻子，我竟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丈夫，罪大惡極。

我已無法回頭了，死亡是我惟一的龜速。

——張雪瑩于2013年3月5日凌晨4點12分

眾人也圍到電腦前查看這個文檔。

“大哥也死了？”孫美看完文檔的內容后驚呼，“在哪呀？”

馬嘉熙則自言自語：“嫂子果然是自殺的呀?！?/p>

孫美接著問道：“最后那個‘龜速’是什么意思？”

夏尋語答道：“打錯字了吧，本來是要打‘歸宿’這個詞吧。”

馬嘉熙搔了搔腦袋，喃喃地說：“嫂子說無法容忍大哥的背叛？難道公司里的傳聞是真的？”

“什么傳聞？”夏尋語問道。

“我聽公司里的一些同事說，孫源大哥跟他的秘書有染?！瘪R嘉熙吸了口氣，接著說，“難道這件事是真的？又難道昨晚這件事被嫂子知道了，所以嫂子……”

此時思炫扭動了一下脖子，把剛才在洗手間撿到的那張照片拿出來，扔給眾人：“這張照片應該就是在菜園拍的，現在孫源的尸體就在那里。菜園在哪里？”

“應該是指我們家的那個菜園吧？在別墅后面。”馬嘉熙答道。

“過去看看。”

思炫說罷，不等眾人答話，徑自走出房間。夏尋語、馬嘉熙、孫美和孫康，也緊隨其后。眾人匆匆朝別墅大門走去。

第十五章、錘擊

五人經過大廳的時候，只見孫梓濤和黃梅坐在沙發上，孫卓卓則在沙發前玩耍。孫梓濤見眾人神色匆匆，問道：“你們去哪呀？”

“去找孫源大哥！”馬嘉熙答道。

“我也去！”孫梓濤從沙發上站起來，回頭對黃梅說，“梅姐，你看著卓卓，在這里等我們回來?！?/p>

黃梅點頭答應。

于是思炫、夏尋語、孫梓濤、馬嘉熙、孫美和孫康六人，一起走出了別墅。

剛踏出大門，夏尋語問道：“路程很近吧？”

孫梓濤答道：“不遠不近吧，從別墅前往菜園，跑步的話，大概需要十五分鐘?！?/p>

“那挺遠的呀！”夏尋語喃喃地說。

“我們跑過去吧！”馬嘉熙說道。

于是眾人跑向菜園。十多分鐘后，眼看菜園就在前面了，孫梓濤卻停了下來，左手叉腰，右手撐著路邊的一棵馬尾松的樹干，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跑不動了……你們先過去吧……我待會跟上來……咳咳……”

“叔叔，你沒事吧？”馬嘉熙對眾人道，“你們先過去吧，我留下來看著叔叔。”

孫梓濤擺了擺手：“不用了，你也一塊過去吧，我休息一會就好。”

于是思炫、夏尋語、馬嘉熙、孫美和孫康五人，繼續走向菜園。數十秒后，眾人終于來到菜園，但乍眼望去，菜園并無異樣。眾人四處查看，最后繞過菜園旁邊的一棵大榕樹，來到樹后的一個坡度不大的斜坡前，只見孫源躺在斜坡下方的泥地上，他的身旁放著一把輪椅。

眾人走下斜坡，來到孫源跟前，卻發現孫源已死。

夏尋語皺眉分析：“照片中的孫源是坐在輪椅上的，而現場的孫源卻倒在地上，張雪瑩在拍下照片后，為什么要把本來坐在輪椅上的孫源的尸體推倒在地呢？”

而思炫則一邊檢查孫源的尸體一邊說道：“后腦有傷口，死因應該是頭部被重擊，腦部受挫傷。傷口上有兩個相對的弧形，兩個弧形的挫裂創之間還有圓形的皮下出血，兇器應該是鐵錘。

“尸斑已融合成大片，尸僵也遍布全身，角膜輕度渾濁，嘴唇開始皺縮，應該死了六到七個小時，即死亡時間是今天凌晨一點半到兩點半。”

第十六章、輪椅

這時候，孫梓濤也來到了斜坡前方，看到孫源的尸體，先是嚇了一跳，隨后一臉難過。

“唉，阿源和雪瑩怎么都……怎么會這樣??？”

夏尋語忽然說：“咦，思炫，我發現了一件事。”

思炫朝她瞥了一眼，淡淡地問：“什么？”

“你們看看，”夏尋語指了指斜坡上的兩排車輪痕跡，“這里有兩排車輪痕跡，那應該是輪椅從斜坡上方溜下來時留下的。”

“那又怎樣??？”孫美問道。

夏尋語微微地吸了口氣：“我今天凌晨大概在三點多的時候因為要上洗手間而醒來了，發現外面正在下雨。而清晨醒來后，雨已經停了。唔，雨應該是在四五點的時候停的吧？”

孫梓濤想了想：“停雨的時間應該是凌晨四點左右?！?/p>

馬嘉熙“咦”的一聲：“叔叔，你為什么會知道？”

“因為當時我在大廳，陪阿康看電視。”孫梓濤答道。

思炫冷冷地說：“準確來說，下雨的時間是凌晨兩點四十四分，停雨的時間是凌晨四點零六分?！?/p>

馬嘉熙微微一驚：“?。磕饺菹壬銥槭裁粗赖眠@么清楚？你一整晚沒睡？”

思炫沒有回答，甚至瞧也沒瞧馬嘉熙一眼，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煙盒，從里面倒出幾顆水果軟糖，扔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

而孫梓濤則向夏尋語問道：“夏小姐，下雨的時間跟這些車輪痕跡有什么關系嗎？”

夏尋語清了清嗓子，有條不紊地分析起來：“張雪瑩殺死孫源后，把他放在輪椅上，推著輪椅來到菜園，最后把輪椅連同孫源的尸體推下斜坡，因此在斜坡上留下兩排車輪痕跡。

“兩點四十四分到四點零六分，下雨了，如果張雪瑩把輪椅推下去的時間是四點零六分前，那么車輪痕跡應該會被大雨沖洗掉。然而事實上，我們現在還能看到車輪痕跡，說明張雪瑩把輪椅推下去的時間是四點零六分以后。

“問題是，孫源被殺的時間是凌晨一點半到兩點半，張雪瑩在殺死孫源后，為什么要等兩個小時才把孫源的尸體推下斜坡？”

馬嘉熙想了想，說道：“是因為當時正在下雨，所以嫂子等停雨后才把輪椅推到菜園，其后返回別墅，在房間自殺?！?/p>

夏尋語秀眉一蹙，自語道：“真的是這樣嗎？”

思炫把嘴里的軟糖全部咽了下去，舔了舔嘴唇，說道：“把輪椅推下去的人并非張雪瑩?！?/p>

夏尋語“啊”的一聲：“為什么？”

與此同時孫美問道：“那是誰？”

思炫朝在場眾人掃了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這個人，是孫家的一份子?！?/p>

“不、不會吧？”馬嘉熙聲音微顫，“把孫源大哥的尸體推下斜坡的人，不是嫂子，而是我們當中的某個人？”

孫梓濤忽然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可以證明，這個推動輪椅的人，絕對不會是阿康?！?/p>

“為什么？”孫美問道。

孫梓濤吸了口氣：“昨晚，因為發生了嫂子被毒死的事，我失眠了，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大概在凌晨三點，我離開房間，來到大廳，看見阿康正在看電視。原來他因為想念母親，睡不著，所以到大廳來。接下來，從凌晨三點，到清晨大家來到大廳，這幾個小時，我一直和阿康呆在一起。

“剛才夏小姐說，輪椅被推下去的時間是四點零六分以后。四點零六分到清晨大家在大廳見面時，這段時間，阿康基本都在我的視線范圍內，又怎能到菜園去把輪椅推下斜坡呢？”

馬嘉熙皺了皺眉：“基本都在你的視線范圍呢？基本？”

孫梓濤點了點頭：“因為我肚子不舒服，期間上了幾次洗手間。但是啊，我每次到洗手間，時間都不超過十分鐘。從別墅到菜園，哪怕是跑步，往返也需要半個小時。而阿康，絕對沒有離開我的視線范圍十分鐘以上，所以阿康的不在場證明是成立的。”

夏尋語向孫康問道：“是這樣嗎？”

孫康點了點頭。

“好了，”思炫打了個哈欠，伸展了一下四肢，冷冷地說道，“警察應該到了，我們先回別墅吧?！?/p>

第十七章、安眠藥

六人回到孫家，果然彌月鎮分局的警察、法醫以及霍奇俠都已到達，正在向黃梅問話。

霍奇俠見思炫和夏尋語回來，立即走過來問道：“你們到哪去了？”

夏尋語嘆了口氣：“還有一具尸體，在菜園那邊。”

帶隊的警察聞言，又派了幾名警察到菜園勘察現場。

與此同時，思炫對馬嘉熙道：“你和我再到張雪瑩的房間去看看?！?/p>

馬嘉熙點頭答應。兩人重返孫源和張雪瑩的臥房，見這里已經被警察封鎖，有幾名勘察人員正在房內搜查。

思炫指了指旁邊的房間，向馬嘉熙問道：“這是誰的房間？”

馬嘉熙答道：“這個是客房，平時沒人住的?！?/p>

“那個房間里也有洗手間吧？”

“有的。怎么了？”

思炫沒有回答，接著徑自走進張雪瑩的臥房，自己翻箱倒柜起來。警察們認得他是昨天破解了倒讀《記夢》殺人事件的男青年，故沒有阻攔。

不一會，思炫在床頭柜找到一盒思諾思安眠藥。他兩眼一亮，向站在門外的馬嘉熙問道：“張雪瑩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

馬嘉熙答道：“嗯，我聽嫂子說她最近經常失眠，每晚都要靠服安眠藥入睡。也因為她失眠，所以這段時間由梅姐陪卓卓睡覺。”

思炫輕輕地咬了咬手指，用幾乎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道：“這么一來，最后一塊拼圖也找到了，真相已全被還原?！?/p>

“什么？”馬嘉熙問。

思炫微微地吸了口氣：“到大廳去吧，接下來，由我來揭開發生在孫家的連續殺人事件的全部真相?！?/p>

第十八章、夏孤月

于是馬嘉熙跟著思炫回到別墅的大廳。此時在大廳的還有夏尋語、孫梓濤、孫美、孫康、黃梅、孫卓卓、霍奇俠及彌月鎮分局的警察們。

其中夏尋語坐在沙發上，正在轉動著一個跟標準二號球大小相若的巨型魔方。那是一個十二階魔方，是思炫自制的，乃兩年前夏尋語十九歲生日時，思炫送給她的禮物（參看《樹之悲》）。

思炫見此刻夏尋語正在“嚓嚓嚓”地復原著魔方，速度極快，馬上知道現在眼前之人已非夏尋語，而是天才少女夏孤月。

夏尋語患有多重人格癥，主體人格是開朗熱情、自居偵探的夏尋語，而后繼人格則是夏尋語的孿生妹妹、性格孤僻冰冷的超高智商少女夏孤月（參看《孤尋》）。夏尋語連普通的三階魔方也不會玩，更別說是這個十二階魔方了，所以思炫判斷此時夏尋語的人格已轉換成夏孤月。

思炫走到大廳中央，對黃梅說道：“黃梅，帶孫卓卓到花園玩兒?！?/p>

黃梅點了點頭，帶著孫卓卓走出了別墅大門。

與此同時，夏孤月朝思炫瞥了一眼，冷冷地說：“已經找到安眠藥了？”

她那猶如寒潭之水一般冰冷的語氣，讓思炫更加確信她是夏孤月。

“是。”思炫的語氣也極為冰冷。兩人對話，便似兩股寒流碰撞在一起。

只見夏孤月微微地吸了口氣，冷然道：“那么，現在重現真相?！?/p>

第十九章、水

馬嘉熙奇道：“夏小姐，什么意思啊？什么重現真相？是說孫源大哥和嫂子的死亡真相？真相不就是嫂子殺死了孫源大哥其后自殺嗎？”

夏孤月一邊轉動著魔方，一邊冷冷地說：“孫源并不是被張雪瑩殺死的，張雪瑩也不是自殺的，而是被謀殺的。殺死孫源以及張雪瑩的兇手，是同一個人，這個人，就在孫家里?！?/p>

此言一出，眾人大吃一驚。孫美以極快的速度向在場的孫梓濤、孫康以及自己的丈夫馬嘉熙掃了一眼，顫聲道：“殺死大哥和大嫂的兇手，就在我們當中？”

“夏小姐，你是怎樣判斷雪瑩不是自殺的？”孫梓濤接著問道。

“我看過張雪瑩放在書桌上的那份工作匯報，匯報中有幾個錯字，根據錯字可以判斷，張雪瑩是用五筆輸入法的；而電腦中那個被命名為‘張雪瑩絕筆’的文檔，把‘歸宿’打成‘龜速’，顯然是用拼音輸入法輸入的。

“習慣用五筆輸入法的張雪瑩，怎么會用拼音輸入法打‘遺書’呢？所以，那封所謂的‘遺書’，根本不是張雪瑩所打的，而是兇手偽造的。這也說明了‘遺書’為什么要使用電腦文檔，而不是用紙手寫，因為兇手無法模仿張雪瑩的筆跡。

“兇手在三點半到四點半之間，潛入張雪瑩的臥房，把熟睡中的張雪瑩抱到浴缸里，往浴缸放水，把張雪瑩溺死。因為張雪瑩睡前服用了安眠藥，所以在被兇手搬動的過程中，不會輕易醒來。而兇手在溺死張雪瑩后，在洗手間放下孫源死亡現場的照片，并且用文檔偽造遺書，讓我們以為張雪瑩殺死了孫源后畏罪自殺……”

“等一下！”馬嘉熙聽到這里，忍不住打斷了夏孤月的推理，“那兇手在離開臥房后，怎樣在門外把茶幾拉到房門前，堵住房門？在房外用繩子拉動茶幾堵住房門的幾種方法，不是都被你自己排除了嗎？”

此時夏孤月手上的魔方已經復原了大半。只見她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其實夏尋語所說的第二種方法是正確的，兇手先在房內把茶幾四條腿上的滾輪拆掉，扔進魚缸里，然后找來一根繩子，繞過茶幾的四條腿，再把繩子通過房門和地面的空隙拉到房外，接著走出房間，關上房門，拉動繩子，把茶幾和魚缸拉到門前，堵著房門，最后把繩子拉走?！?/p>

孫梓濤搖了搖頭：“這種方法是不可行的。你自己不也說過嗎？一個人根本拉不動茶幾?！?/p>

馬嘉熙則輕呼一聲，推測道：“難道兇手有四個人？他們同時拉動繩子？”

夏孤月搖了搖頭，一語道出關鍵：“不必如此麻煩。其實茶幾的重量主要是集中在魚缸里的水中，只要把魚缸里的水放掉，憑一人之力也能把滾輪被拆掉的茶幾及茶幾上的魚缸拉動到房門前?！?/p>

馬嘉熙張大了嘴巴：“把、把水放掉？”

夏孤月“嗯”的一聲：“兇手在離開房間前，先用一個水勺把魚缸里的大部分水舀走——當然要留下小部分水確保魚缸中的魚生存。離開房間后，因為魚缸變輕了，所以哪怕茶幾沒有滾輪，但兇手一個人也能拉動繩子，把茶幾及茶幾上的魚缸拉到房門前方?！?/p>

“不對??！”馬嘉熙再次提出質疑，“我們來到臥房前的時候，房門確實是被堵著的呀！我們推開房門后，看到茶幾上的魚缸確實是盛滿了水的呀！”

“這就是兇手讓房門留下一道兩厘米空隙的理由了?！毕墓略抡f到這里，吸了口氣，接著朝思炫看了一眼，問道，“張雪瑩臥房旁邊的房間是配有洗手間的空房，這件事你已經確認過了，對吧？”

“是。”思炫目無表情地回答。

夏孤月接著推理：“兇手在房外把茶幾拉到門前的時候，故意讓房門留下一道兩厘米左右的空隙。接著，兇手在旁邊空房的洗手間里的水龍頭上接一根水管，把水管的另一端拉到走廊上，通過房門的空隙，放到魚缸里。這樣一來，只要打開水龍頭，就能把魚缸重新注滿?！?/p>

眾人恍然大悟。

馬嘉熙吸了口氣，煞有介事地說道：“原來這就是兇手制造密室的方法！夏小姐，你是怎樣發現這個詭計的原理的？”

“因為我們推開房門的時候，看到魚缸里的水滿得快要溢出來了?！?/p>

“哦？”

“兇手往魚缸注水的時候，因為隔著房門，無法看到魚缸的情況，只能估算注水的時間。結果兇手的估算出現了偏差，注入的水太多了，幾乎溢出。而一般情況下，魚缸的水是不會放滿的，因此露出破綻?！?/p>

她說到這里，剛好把手上的那個巨型十二階魔方的六個面全部恢復成單一顏色了。

“夏小姐，”馬嘉熙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問，“這個殺人兇手到底是誰啊？”

夏孤月朝在場的某個人瞥了一眼，一臉冰冷地說：“就是他，孫梓濤。”

第二十章、組合

霎時間，孫梓濤臉色大變，面容扭曲。

馬嘉熙也大吃一驚：“是、是叔叔？孫源大哥和嫂子，都是叔叔殺死的？”

孫美和孫康也瞠目結舌，一臉駭然。

孫梓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臉無辜地說：“夏小姐，你弄錯啦！從今天凌晨三點，到清晨大家來到大廳，這段時間我一直和阿康在大廳看電視，怎么有時間到雪瑩的臥房把雪瑩殺死呢？阿康，你說句話呀，咱倆一直在大廳，對吧？”

孫康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夏孤月冷然道：“你不是說過，期間你上過幾次洗手間嗎？雖然每次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但這數個‘十分鐘’組合起來，就足夠殺死張雪瑩，并且布置現場，制造密室。

“譬如說，你在凌晨四點半的時候，離開大廳，來到張雪瑩的臥房，用十分鐘的時間，把張雪瑩抱到浴缸里，接著打開浴缸的水龍頭，把浴缸放滿水，把張雪瑩溺死，然后回到大廳，繼續和孫康呆在一起。

“半個小時后，你又離開大廳，再次來到張雪瑩的臥房，再用十分鐘的時間，打開電腦，偽造遺書，接著還用水勺把魚缸里的大部分水舀走，最后又回到大廳。

“又過了半個小時，你第三次來到張雪瑩的臥房，拆掉茶幾的滾輪，在房外把茶幾及茶幾上的那個只有一點兒水的魚缸拉動到房門前，堵著房門，接著再次回到大廳。

“過了一會，你第四次離開大廳，到張雪瑩房間旁邊的空房的洗手間里，在水龍頭上接上水管，通過水管把水重新注進魚缸，至此密室的布置大功告成，最后你再次返回大廳。

“這樣一來，你雖然每次離開大廳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卻能把這四個‘十分鐘’組合起來，完成殺死張雪瑩并且布置密室等事?！?/p>

眾人聽得連連點頭。而孫梓濤則臉色蒼白，滿額冷汗。他咽了口唾沫，試圖再次反駁：“不！我真的不是兇手！我真的沒有殺人！對了！你們不是說，因為阿源的死亡現場有輪椅的車輪痕跡，所以兇手把輪椅推下去的時間是停雨時的四點零六分以后嗎？但我從凌晨三點開始，直到大家發現阿源的尸體前，都一直跟阿康一起在大廳看電視??！雖然期間我確實離開過大廳幾次，但每次都不超過十分鐘。而往返菜園，即使是跑步，也至少需要半個小時。如果我是兇手，我怎么能把輪椅推下斜坡？”

這一回，說話的是思炫。只見他抓了抓那雜亂無比的頭發，冷冷地說：“把輪椅推下斜坡的人確實是你，停雨以后，你不必前往菜園，因為你是在我們大家剛才一同前往菜園的時候，在我們面前把輪椅推下去的?！?/p>

第二十一章、魚絲

霎時間，孫梓濤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什么？”與此同時，孫美失聲道，“就在我們面前把輪椅推下去？這怎么可能??？”

思炫打了個哈欠，淡淡地說：“剛才，我們一起前往菜園，在即將到達菜園之時，孫梓濤說跑不動了，停了下來，讓我們先過去。其實當時，孫源的尸體以及輪椅，還沒被推下斜坡，應該就在那棵大榕樹的樹后。而在我們繼續前行后，孫梓濤就通過某種方法，讓輪椅溜下斜坡?！?/p>

“到底是什么方法？”馬嘉熙問道。

“魚絲?！彼检藕喍痰卣f道。

馬嘉熙和孫美齊聲問：“魚絲？”孫康也一臉好奇神色。

思炫舔了舔手指，用絲毫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展開了推理。

“我從頭說起吧。在今天凌晨一點半到兩點半之間，孫梓濤因為某種動機，殺死了孫源。殺人以后，孫梓濤覺得天氣悶熱，大概還用手機查了本地天氣，判斷即將下雨，于是想到利用下雨為自己制造一個不在場證明詭計。

“他首先用輪椅把孫源的尸體推到菜園的斜坡前，并且推下斜坡，接著用拍立得相機對著孫源的尸體拍下一張照片。為什么要用這種馬上在相紙上顯現拍攝影像的相機呢？是因為這種相機拍出來的照片，沒有時間顯示。孫梓濤要我們認為，照片是張雪瑩在停雨后、把輪椅推下斜坡之后所拍下的，所以不能讓我們知道拍照的時間是下雨前的兩點多。

“拍好照片后，孫梓濤又把孫源的尸體和輪椅推上斜坡，安置在大榕樹后，然后用一根魚絲繞過輪椅的車輪，接著把魚絲拉到在菜園附近、前往菜園所必須經過的一棵松樹前方，把魚絲繞過松樹的樹干，并且打上結。也就是說，他用魚絲做成了一個大圈，連住了輪椅和松樹。

“最后，他回到大榕樹后，再次把輪椅推下斜坡，由于被魚絲拉著，所以這次輪椅只是往下滑了一點，接著就停在斜坡上不動了。

“到了凌晨兩點四十四分，果然下雨了，孫梓濤的不在場證明詭計成功了一半。于是他馬上返回別墅，想要通過某種借口，叫醒別墅內的某個人，讓那個人當自己的時間證人。結果他無意中發現孫康在大廳看電視。于是，他便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和孫康呆在一起。只要在大家發現孫源的尸體前，他離開孫康視線范圍的時間不超過三十分鐘，他因此沒有往返菜園把輪椅推下去的時間，那么他的不在場證明就成立了。

“剛才在菜園的時候夏尋語說：‘輪椅被推下去的時間是四點零六分以后?！鴮O梓濤就馬上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可以證明，這個推動輪椅的人，絕對不會是孫康?！f從凌晨三點起，到清晨大家來到大廳，這幾個小時，孫康基本都在他的視線范圍內，孫康根本沒有時間到菜園把輪椅推下斜坡。其實他主動說這些話的潛臺詞是：‘我孫梓濤也在孫康的視線范圍內，我也沒有時間到菜園把輪椅推下斜坡。’

“再說今天凌晨，孫梓濤和孫康呆在大廳的時候，一直在等停雨，到了四點零六分，雨終于停了，孫梓濤的不在場證明詭計得以順利進行。于是在四點半左右，他到張雪瑩的房間殺死了張雪瑩，留下孫源死亡現場的照片，并且制造密室，偽裝張雪瑩自殺。

“因為孫梓濤要讓我們以為，張雪瑩是在停雨時的四點零六分以后在菜園把輪椅推下去的，其后用十多分鐘返回別墅。所以張雪瑩‘自殺’的時間，必須是在四點半以后。而如果當時雨一直不停，不在場證明計劃的最后一步無法進行，孫梓濤大概就不會殺死張雪瑩了。

“剛才，我們一起前往菜園，在來到被魚絲繞過的那棵松樹前方的時候，孫梓濤停了下來，在我們繼續前行后，他就拉著魚絲的其中一端，接著拿出藏在口袋里的剪刀，剪斷魚絲，并且迅速把魚絲收回。

“在我們到達大榕樹前數秒，榕樹后的輪椅，因為魚絲被剪斷而溜下斜坡，在斜坡上留下兩排車輪痕跡。所以，我們所看到的那兩排車輪痕跡，事實上是在我們到達斜坡的數秒前才出現的。孫梓濤從凌晨三點到發現尸體前這段時間的不在場證明，都是沒有意義的?！?/p>

和夏孤月的推理一樣，思炫的推理環環緊扣，眾人聽得目瞪口呆。

馬嘉熙回過神來，問道：“慕容先生，為什么你能發現這個詭計？”

思炫打了個哈欠，答道：“那張拍下孫源死亡現場的照片，照片中孫源是坐在輪椅上的。而在案發現場，孫源卻是躺在輪椅前方的。當時夏尋語說：‘兇手在拍下照片后，為什么要把本來坐在輪椅上的孫源的尸體推倒在地呢？’

“其實真相是：尸體和輪椅總共溜下斜坡兩次。第一次被推下去后，尸體還坐在輪椅上，接著被拍照；而第二次溜下去后，尸體掉在了地上，所以跟照片上的情形有所不同。我就是以照片和現場的區別為突破點展開推理的。”

眾人驚嘆于思炫的觀察能力和推理能力，夏孤月卻冷冷地說：“其實根本不必如此麻煩，還有更簡單的判斷方法：如果把輪椅推到斜坡前，以及把輪椅推下斜坡，這兩件事都發生在下雨前的話，那么菜園和斜坡，都應該沒有車輪痕跡；而如果把輪椅推到斜坡前，以及把輪椅推下斜坡，這兩件事都發生在停雨后的話，那么菜園和斜坡，都應該留下車輪痕跡。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菜園里以及大榕樹附近，都沒有車輪痕跡，只有斜坡上留下車輪痕跡，這就說明，把輪椅推到斜坡前這件事是發生在下雨前的，而輪椅溜下斜坡這件事則是發生在停雨后的。

“為什么兇手在把輪椅推到斜坡前方后，要等停雨后才再去把輪椅推下斜坡？自然就是為了利用車輪痕跡制造不在場證明了。所以，讓輪椅溜下斜坡的時間，就是我們眾人一起前往菜園之時。這樣一來，能在當時使輪椅溜下斜坡的，自然就只有在松樹旁停下、從而離開眾人視線范圍的孫梓濤了……”

“不！”孫梓濤粗魯地打斷了夏孤月的推理，“你們說了這么多，也只是能證明我有讓輪椅溜下斜坡的機會而已，但并不能斷定使輪椅溜下去的人就是我吧！或者兇手在下雨前把輪椅推到大榕樹前，而在停雨后輪椅被大風吹下了斜坡呢？反正，我當時停在松樹旁，真的是因為跑不動了想要休息一下而已，我根本沒有剪斷什么魚絲！”

夏孤月秀眉一蹙，冷然道：“垂死掙扎，毫無意義。”

思炫向孫梓濤瞥了一眼，一臉呆滯地說：“能證明你是殺死孫源及張雪瑩的兇手的證據至少有十件?，F在我隨機列舉一樣：我們離開別墅準備前往菜園的時候，夏尋語曾問：‘路程很近吧？’而你則答道：‘不遠不近吧，從別墅前往菜園，跑步的話，大概需要十五分鐘?！?/p>

“我們在張雪瑩的臥房內發現‘遺書’從而得知孫源被棄尸菜園的時候，你已抱著孫卓卓走出了房間。既然如此，那時候你為什么知道我們要去的地方是菜園，從而說出‘從別墅前往菜園’這樣的話呢？”

孫梓濤微微一怔，急著反駁：“因為你們從臥房經過大廳的時候，我問你們去哪，嘉熙說去菜園找孫源大哥??！”

馬嘉熙想了想，說道：“我當時只是說‘去找孫源大哥’，并沒有說‘去菜園’啊！”

霎時間，孫梓濤臉色大變。

思炫接著說：“另外，你別忘了，還有一件證據，只要警方展開地毯式搜索，應該可以在孫源和李雪瑩的臥房內找到。那可是你殺死李晗的證據?！?/p>

眾人又是一驚。孫美道：“晗姨也是叔叔殺死的？”

而孫梓濤，連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他大概也知道大勢已去，回過神來，長嘆了一口氣，喃喃地說：“嗯，兩位大偵探果然厲害，是的，哥哥孫梓聲、嫂子李晗、侄子孫源，還有雪瑩，這四個人都是被我殺死的。”

第二十二章、動機

“其實從半年前開始，我就跟嫂子李晗偷情，哼，是那賤人先勾引我的！大哥的遺囑，本來是把自己的財產平分給妻子李晗、三個子女以及我這個弟弟的。但后來他好像發現了我跟他妻子偷情的事。當我知道他再次約了此前幫他處理遺產分配的律師見面時，我就猜到他要更改遺囑，不把財產分給我和李晗這兩個背叛他的人。

“都已經到嘴邊的肥肉，我怎么甘心吐出來？所以我決定在律師到來的前一天，殺死大哥，讓他無法更改遺囑。反正他只能再活幾個月，我就索性讓他早些結束病魔的折磨吧。

“那天下午三點多，我帶著一條毛巾偷偷潛入大哥的臥房，看到他正在熟睡中，于是我用毛巾把他捂死。整個過程非常順利，熟睡中的大哥絲毫沒有掙扎。

“我離開臥房的時候，看到阿康走過來，我連忙躲到一旁，只見阿康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不過他不一會就離開了，并且好像沒有發現大哥被殺的事。

“其后，李晗進入臥房，阿美進入臥房，梅姐來到臥房前，梅姐離開臥房，李晗離開臥房，李晗和梅姐重返臥房，這些情景，躲在暗處的我都一一瞧在眼里。

“最后大哥之死被發現了，警方也前來調查，但這半個月，警方一直無法鎖定兇手。不過，我可沒有掉以輕心，時刻保持著警備狀態，不讓自己殺人的事跡敗露。

“昨天下午，我經過阿美的房間，在門外無意中聽到你們的討論，知道你們以為兇手是李晗。于是我就到梅姐的房間取走雜物室的鑰匙，再到雜物室取走一瓶百草枯，倒進李晗喝水的保溫瓶里。我想讓你們認為李晗確實就是殺死大哥的兇手，以為她喝下毒藥畏罪自殺，我想警方就此結案，永遠不會調查到我的頭上。

“昨晚，阿源約我凌晨一點到菜園見面，我猜測他或許是發現了我毒殺李晗的事，所以帶上了一把鐵錘。果然，來到菜園后，阿源拿出手機給我看了一段視頻，內容竟然是我潛入梅姐的房間偷走雜物室鑰匙的全過程。該死！阿源怎么會在梅姐的房間安裝監控攝像頭？唔，剛才慕容先生所說的‘可以在阿源房間找到的證據’，就是指這段視頻吧？

“阿源在我看完視頻后，接著說，我這個叔叔不務正業，他不想他爸爸的公司毀在我的手里，所以要我放棄我在公司所持有的股份。只要我這樣做，他就永遠不把視頻公開，永遠不告訴別人我就是用百草枯殺死李晗的兇手。

“但一個活人怎能守住秘密呢？哪怕我真的放棄股份，但他對我來說永遠是一個定時炸彈啊。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殺人滅口，阿源瞧出了我的心思，又說：‘你不要企圖殺我滅口，我已經把我找你見面的事告訴了我老婆，如果我死了，我老婆一定知道兇手就是你！’

“但我并沒有被他的這句話嚇倒，最后還是用鐵錘殺死了他。因為當時我想，知道他來找我這件事的，只有他老婆張雪瑩而已。只要我把雪瑩也干掉了，不就等于沒人知道了嗎？

“后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估計馬上就要下雨了，于是找來大哥生前用的輪椅，把阿源的尸體放在輪椅上，制造不在場證明；我還回到別墅，殺死了雪瑩，并且利用公司里‘阿源跟秘書有染’的傳言，制造密室，偽裝雪瑩自殺?！?/p>

孫梓濤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為求自保而連續殺人的這種自私殘忍的行為，也讓在場眾人既鄙視憎惡，又唏噓感嘆。

第二十三章、惶惑

孫梓濤自白完畢，彌月鎮分局的警察以及霍奇俠要把他帶走了。他被帶走之前，思炫把他叫到一旁，悄聲向他問了一個問題。孫梓濤如實回答。

接下來，思炫和馬嘉熙一起來到別墅外，看著孫梓濤被帶到警車上。

不一會，幾臺警車都離開了，孫家恢復了平靜。思炫和馬嘉熙重返孫家，只見夏孤月和孫卓卓正在花園里玩耍。此時夏孤月的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在思炫的印象中，夏孤月是幾乎不會笑的。所以他認為，此刻眼前之人，是已經恢復了主體人格的夏尋語了。

謎解開了，夏孤月便失去了存在的價值，所以，她“回去”了。

馬嘉熙長嘆了一口氣，黯然道：“卓卓一夜之間就成為孤兒了，真是世事無常呀?！?/p>

思炫輕輕地“嗯”了一聲，淡淡地說：“孫梓濤殺死李晗，后來一錯再錯，又再殺死孫源和張雪瑩，一切都只是為了掩飾自己兩周前殺死孫梓聲的事。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殺死孫梓聲的兇手，自己所犯的只是故意殺人未遂，他就不會鋌而走險，殺死李晗、孫源和張雪瑩三人，這樣的話，孫卓卓也不會成為孤兒?！?/p>

馬嘉熙聽思炫這樣說，這一驚委實不小。他聲音顫抖地問：“慕容先生，你說什么？殺死岳父的兇手不是叔叔？可是叔叔剛才不是親口承認了嗎？”

“孫梓濤說潛入孫梓聲的臥房時，看到他正在熟睡，于是用毛巾把他捂死。其實當時孫梓聲已經死了，孫梓濤所‘殺’的，只是一具尸體。在孫梓濤潛入臥房前，真正的兇手已經進入過臥房，并且殺死了孫梓聲?！彼检诺卣f。

馬嘉熙全身顫抖：“這……這……這是真的嗎？那個真正的兇手到底是誰？”

思炫呆滯無神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他向馬嘉熙白了一眼，冷冷地說：“真正殺死孫梓聲的兇手就是你呀，馬嘉熙。”

霎時間，馬嘉熙臉上的筋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緊接著，他輕輕吁了口氣，臉色恢復正常，甚至微微一笑，似乎終于從無窮無盡的折磨中得到了解脫一般。

而思炫則抓了抓頭發，不緊不慢地說起來。

“馬嘉熙，你一直在期待我能揭穿你的兇手身份，對吧？現在我就從你的動機說起吧。你在孤兒院長大，全靠孫梓聲的助養才有幸上學，后來孫梓聲還讓你進入他的公司工作，和他的女兒結婚，他可以說是你的恩人。那你為什么要殺死你的恩人呢？你的動機就是——‘報恩’！

“那天下午，你和孫源在公司開會，突然幼兒園的老師打電話過來，說孫卓卓掉進游泳池，淹死了。孫源離開公司后，你就想，如果孫卓卓意外身亡這件事被孫梓聲知道了，他一定會極度傷心難過。

“我已經向黃梅了解過，孫梓聲患病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孫卓卓身上。如果他知道孫卓卓的死訊，確實會崩潰。

“于是你就想，孫梓聲身患絕癥，本來就只能再活幾個月，為什么在他病逝前，還要他承受一次如此巨大的痛苦呢？所以最后你決定，在孫梓聲知道孫卓卓被淹死這個消息前，把孫梓聲殺死，讓他永遠不知道孫卓卓溺亡這件事，讓他可以安然離開這個世界。

“昨天中午在醫院的時候，我發短信叫霍奇俠調查案發當天在孫源離開公司后，你是否也離開了公司?；羝鎮b的調查結果是，你確實離開了公司。

“你為什么要離開公司？因為你要立即返回孫家，潛入孫梓聲的房間，并且用床上的枕頭把孫梓聲捂死。你才是殺死孫梓聲的真正兇手。

“剛才我問過孫梓濤，為什么要把孫梓聲臥房內的枕頭帶走。他說，他根本沒有帶走什么枕頭。他已經承認自己殺人的事，根本沒必要在此事上撒謊。所以，枕頭確實并不是他取走的。那是誰呢？自然就是你了。

“由于是臨時起意的殺人，而且你沒有時間準備，所以你潛入孫梓聲的臥房后，并沒有戴手套，從而在那個作為殺人兇器的枕頭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紋。正因為這樣，你要把枕頭帶走。

“而在你離開臥房沒多久后，孫梓濤就拿著毛巾進來了，用毛巾把孫梓聲的尸體‘捂死’了。

“當天晚上，當孫源和張雪瑩帶著孫卓卓回來后，當你知道幼兒園的老師說孫卓卓被溺死這件事只是誤會后，你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之中。因為你殺死了自己的恩人，剝奪了他和自己最愛的孫子最后幾個月的相處時間。

“你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卻又沒有自首的勇氣。直到前晚，你聽張雪瑩說起我破解倒讀《記夢》殺人案的事。于是你決定把我找來，讓我解決孫梓聲被殺一事。你心里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如果最后這個慕容思炫發現了我是兇手這件事，我就認罪，我就自首，我就得到解脫；如果沒發現，那是天意，我將永遠把這件事埋在心底。’”

馬嘉熙聽得出了神。終于思炫說完了。馬嘉熙回過神來，卻已淚痕滿面。他低聲抽泣著說：“慕容先生，我真后悔把你和夏小姐請來啊，如果你們沒來，叔叔就不會殺死晗姨、孫源大哥和嫂子，那么卓卓就不會成為孤兒了。我兩周前已經害死了岳父，現在又害死了這么多人。我……我實在是罪大惡極呀！”

思炫向痛哭的馬嘉熙瞥了一眼，沒有答話，只是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

于是，發生在孫家的連續殺人事件至此總算徹底落幕了。

第二十四章、笑

剛好這時，孫美從別墅走出花園。馬嘉熙走上前去，來到孫美身旁，對她說道：“阿美，進來一下，我有些話跟你說?！睕]等孫美答話，他已拉著孫美走進別墅。

而思炫也走到夏尋語和孫卓卓旁邊。只見夏尋語向思炫瞥了一下，冷冷地說：“我最近在微博上看過一篇微小說，是說一只螞蟻想向曾經救過自己的麻雀報恩，結果卻無意中害死了麻雀。馬嘉熙就跟這只螞蟻一樣，想要報答恩人，卻奪走了恩人最后和孫子相處的時光。他的內心，一定惶惑不已?！?/p>

思炫聽她的語氣如此冰冷，又見她猜到了馬嘉熙是殺死孫梓聲的兇手以及馬嘉熙的殺人動機等事，斜眉一皺，等她說完，問道：“你還是夏孤月？”

“是?！痹瓉泶丝滩倏厝烁裾呷允窍墓略拢宦犓淙坏?，“你以為我變回夏尋語？”

“你剛才笑?！彼检乓荒樐救坏卣f。

夏孤月面無表情道：“孫卓卓失去了父母，他的人生注定充滿崎嶇。雖然我也失去了所有家人，但那些事畢竟發生在我成年之后。我的童年，過得也算正常。而孫卓卓，他的童年，注定冰冷、孤獨，甚至黑暗。我只是想在離開這里前，多給他留下一些笑容，僅此而已?！?/p>

思炫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馬嘉熙和孫美從別墅走出來。孫美兩眼濕潤——那自然是馬嘉熙已經把自己殺死孫梓聲的事告訴了她的緣故。而馬嘉熙則走到思炫和夏孤月跟前，問道：“慕容先生，夏小姐，能請你們陪我到公安局走一趟嗎？”

兩人答應了。正要走出花園，只聽身后傳來孫卓卓那稚嫩的聲音：“阿姨，你為什么哭啊？阿姨，姨丈要去哪??？”

思炫聞言，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子，回到孫卓卓跟前，接著把自己藏在身上的曼妥思拋光糖、TicTac糖、明治果汁糖、能得利軟糖等十多盒糖果一股腦兒拿了出來，全部送給孫卓卓。

“哇！好多糖果呀！謝謝大哥哥！”孫卓卓歡天喜地，笑得如盛開的花兒一般美麗。

思炫也向他微微一笑，接著吸了口氣，轉過身子，向馬嘉熙和夏孤月走去，一次也沒有回頭。